楊家將逝水邊城 第十章

作者 ︰

暖暖的陽光越過窗欞灑進屋里,為其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色。

楊延朗醒來的時候,廖無心正站在窗邊凝望著遙遠的天際。

「你終于醒了,」廖無心仍是看著遠方,淡淡的說道,「我剛才為你施針的時候,發現那藥不在你身上。我曾經告訴過你,此藥雖然解不了夜露無魂散的毒,但可保它半年不發作,只是你的經脈受損嚴重,這藥用在你身上效果不會那麼好,最多在你將要毒氣攻心的時候救你一次,讓你隨時帶著,以防萬一,但你卻……」

廖無心的手倏地一緊,攥握成拳,一字字地說道︰「你卻把它給了源兒,是嗎?」。

廖無心沒有听到任何回音,答案卻以昭然。

廖無心猛地回頭,眼底一片冰冷,聲如寒霜,「我早該想到的,你深夜來找我,必是因為源兒體內的夜露無魂散發作,而你就把這藥給了源兒。楊延朗,你的心果然是冷硬如石,你讓源兒半年不能試藥,而半年之後,你也……差不多該死了,如此一來,不僅能讓源兒的一番心血付之東流,更會讓他深深自責。楊延朗,你算計的可真好!」

楊延朗的神情淡淡,不置可否,「我不得不這麼做。至于那顆藥丸,你把它推到我身上,源兒不會知道那麼清楚的。」

廖無心冷冷地嘲笑道︰「希望這次你能瞞得住。」

許久的沉默。

「無心,你……能助我試藥嗎?」。

廖無心瞄了楊延朗一眼,斬釘截鐵的答道︰「不能!」

意料之中的答案,但還是希望能再爭取下,「用我試藥,如果成功,源兒以後就不會再受夜露無魂散的苦,如果失敗,我會在痛苦中死去,也算為歆兒報了仇……」楊延朗說到這里,心狠狠的痛了下,歆兒……多少年不敢踫觸的名字,如今說出來,仍是會心痛如絞。

「住口!」廖無心暴怒道,「你不配提她!」廖無心瞪著眼眸低垂,似乎沒有太多表情的楊延朗,繼續說道,「我是恨不得你受盡痛苦再死,可你也別妄想用歆兒來說動我!」

「讓我試藥一舉數得,百利而無一害,你為什麼不答應?」

廖無心冷哼道︰「凡是能讓你痛苦的事情,我當然都想做。但如果為了你,而讓我失去源兒這樣的好孩子,你還不配!」若是由你試藥,源兒還會認我這個師父嗎?如此虧本的買賣,我才不會干。

又是一陣沉默,廖無心等了半天,也不見楊延朗說一句話,不耐煩道︰「你休息好了沒有?休息好了就快點離開,別在我面前礙眼!」

「時雨。」楊延朗緩緩吐出兩個字。

廖無心怔了怔,「解毒聖藥——時雨?它由‘邪手毒醫’白流一耗盡半生心血所煉制。白流一醉心于煉毒解毒,脾氣怪異,為人亦正亦邪。相傳他只煉成了三枚時雨,其中一枚給了他的師父,對于僅余的兩枚時雨,他更是視為珍寶,怎會輕易易人?更何況,他的行蹤飄忽不定,你又怎能找到他?」

「但只有‘時雨’也許才能解無魂草的毒。」

廖無心冷笑道︰「就算運氣好能找到他,他也不會把自己的半生心血給你。而且世間也再配不出第四枚時雨。想要把那些分布在大江南北、不同時令的草藥找齊本身就極為不易,更何況里面還不乏千年甚至萬年才能長成的奇珍異草。如果此路可行,我又怎麼會讓源兒受試藥的苦?」

廖無心突然想到源兒呢?源兒試藥的事情被這家伙識破,以他剛來藥廬的神色看,不會又犯神經欺負我徒兒了吧,不禁問道︰「喂,你兒子呢?」

楊延朗的臉色沉了沉,冷冷地說道︰「不知道。」

廖無心氣得幾乎從地上跳起來,指著楊延朗的鼻子,罵道︰「一看你這張陰沉的臭臉就知道,肯定又罰源兒了,你……你居然還能狠得下心!」廖無心說完一甩袖子,走向門口。

「無心,別去了。」楊延朗微微闔了眼,自己的兒子他又豈會不知。無心就算去了,也不過徒增傷心罷了。

楊延朗回家後,先去了宗源的小院,推開房門,不出所料,房間里空蕩蕩的,原本應該披在源兒身上的衣服也在地上掉著。楊延朗把它撿起來,緊緊地攥在手里,轉身去了自己的書房。

宗源已經跪了三個多時辰,膝蓋又麻又痛,仿佛有千萬根鋼針在骨頭里扎著一般,高舉地捧著藤條的手臂也已酸痛的快支持不住,一個多月沒有怎麼休息的身體也在此時瘋狂的報復著他,頭痛欲裂,以前還可以靠藥物支撐,可現在一陣陣的暈眩讓宗源不得不靠咬破嘴唇才能恢復一點清明,不使自己倒下,額頭上冷汗涔涔,薄薄的中衣已被汗水浸透,但他仍是跪在那里一動不動,就連輕微的顫抖也沒有。爹爹走的時候說不再要他了,他不知道爹爹是否還會過來,但如果萬一呢,萬一爹爹還肯見他,他不願讓爹爹在進來的一瞬,看到他快要支撐不住的樣子,所以只要他還能忍住,就不會亂動。爹爹只要還肯打他,就說明自己還有機會讓爹爹認他。爹爹,源兒惹您生氣,您怎麼教訓源兒都行。可是,他在這里等了這麼久,也沒有見到爹爹,宗源的心里一陣陣的惶恐害怕,爹爹真的會不要他了嗎?現在竟連讓爹爹打他也成了奢望。

宗源在書房里苦苦的支撐著,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再堅持多久,能堅持一會兒算一會兒吧,可這黑暗的感覺卻越來越濃,濃的看不到一點光明。

就在黑暗幾乎快把宗源淹沒的時候,書房的門開了,一束陽光照進室內,宗源抬頭望去,見爹爹站在門口,逆光下,宗源看不清爹爹的神色,但他卻高興的笑了,即使膝蓋手臂痛得不行,但暖暖的笑意仍是浮上了宗源的眼角眉梢,爹爹來了,爹爹不會不要他的,輕輕地帶著些許歡喜的喊道︰「爹爹……」

雖然思想早有準備,但楊延朗只猜到宗源會跪著等他,卻怎麼也沒料到源兒竟是舉著藤條,以請罰的姿態跪侯。楊延朗的心中一陣陣的抽疼,一股腥甜不覺涌向唇邊,又咽下。為了他這個父親,源兒夜夜受毒藥的折磨,可他卻說出不要源兒的話,源兒听了該有多傷心。可是,源兒不僅不怨他,反而一心想求得自己的原諒。

源兒,爹爹該拿你怎麼辦……

楊延朗忍著揪心的疼,幾步上前,揮手狠狠地打掉了宗源手里的藤條。

宗源的手臂倏然一輕,可那酸麻的感覺卻不減反增,胳膊酸軟地再也抬不起來,無力的垂在身體兩側。藤條在地上滾了幾下,停在牆邊,宗源的看著被打落的藤條,像只受驚的小鹿般倉皇無措,大大的眼楮里滿是害怕與不解,想求爹爹原諒不就該認錯請罰嗎,可爹爹似乎不太高興。宗源暗暗地恨自己,本就還沒讓爹爹消氣,如今又惹得爹爹不快了。膝行了兩步,又麻又痛的膝蓋讓宗源差點摔倒,宗源緊咬了嘴唇才算離爹爹更近了些,低聲求道︰「爹爹,對不起,源兒不該欺瞞爹爹,請爹爹重重責罰源兒。」

軟軟的聲音柔柔弱弱,幾乎化掉了楊延朗的心。初春的天氣依舊很冷,可僅穿中衣的源兒仍出了那麼多的汗。源兒,你何時才能不再讓爹爹操心,才能學會顧惜自己。

楊延朗把手里的衣服穿在宗源身上,宗源受驚般地顫了一下,便再也不敢動的任由爹爹擺弄,他疑惑的看著父親,爹爹肯原諒他了嗎?

楊延朗為他穿好衣服後,扶他站了起來,可說出的話卻是沒有絲毫的感情,「先前的話你忘了嗎?我不會再罰你,你想做什麼也與我再沒有任何無關。」

宗源乍听到這話,心刷地一下涼至最底,還沒有站穩的雙腿又重重的砸跪在地上,爹爹不是原諒了自己,而是不願再認他。「爹爹……」宗源慌亂至極的看著父親,還想再說什麼,楊延朗卻已冷冷的收回手,漠然的說道︰「你想跪就跪吧,你就算跪死在這里,我也不會原諒你的這次任性。」

楊延朗出了書房,隨手帶上了屋門,正要離開,卻突然怔愣在原地,不遠處,剛剛回到家的耶律翎也在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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