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山,分為南北二山,南為鞏義山,北為婷義山。義山之所以為義山,皆因其為大義門所在之地。大義門乃忠烈之門,無論當今誰主天下,大義門自創派兩百年來的教義便是上為朝廷盡忠,下保一方黎民,受眾人所敬仰。可謂是赫赫有名的大門派。但那不過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因在其最後一任門主反叛後,大義門便開始衰敗了……
義山,一個非常神秘而美麗的地方,山上山花爛漫,各種鳥獸頗多,細細听來,一派鳥語花香之景象。婷義山山腰便是白雲庵,就在樹林深處靠近一眼山泉的地方。
白雲庵與若水道觀齊名,素有南白雲北若水之稱。白雲庵便是當今斬殺大義門門主徐若柔的池渃所創。徐若柔便是那個在十九年前勾結叛逆之徒,被大義門的教眾集合武林各正派公開審判,就在審判當日徐若柔被人救走,從此武林再無寧日,而大義門也因此無主,名存實亡。十四年前,池渃在這義山與徐若柔對決,以冥鏡將徐若柔斬殺劍下,從此揚名天下,但卻就地在義山建了白雲庵,削發為尼。
但是如今在江湖人中幾乎少有人會談論池渃,或許是因其雖然擁有一把傳說中的絕世神兵,但卻自那日義山一戰之後就此封劍歸隱,不問世事。有人猜疑她根本沒有什麼所謂的冥鏡寶劍、武功也不過平平而已;也有人說她背後有高人撐腰,否則無法建造機關重重的白雲庵,因為那些為得寶劍的人皆無法潛入白雲庵而順利月兌困,有的死在了里面設計的陷井之中,有的則逃出了機關,卻是身受重傷,再也不敢靠近白雲庵一步。漸漸地,隨著歲月推移,人們已經淡忘白雲庵,淡忘池渃這個人。
而徐若柔,卻依舊是江湖流傳著的一位風雲人物,她的武功與她的美貌一樣無人能及,曾經在她的執掌下,是令大義門最輝煌過,同樣亦是最慘淡過。徐若柔與蓮花魔女不同,她美貌,傾國傾城,從王族貴冑到英雄豪杰,皆為其盡折腰。她狡猾、機智,因為接觸過她的人,有的人說她高貴神聖,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也有人說她風情萬種,到處留情,時常有人為其斗個你死我活,只為一親其芳澤。徐若柔,迄今為止,還留在那些曾經迷戀過她的男人們心中……
白雲庵,山門前左右分別寫到︰暮色深處藏古庵,義山之中有白雲。白雲庵中,木魚聲陣陣,穿透山林飄向遠方。
「忘塵,為師讓你出去做仗義之事,何以讓你惹事?」一個滿臉皺紋的白發尼姑手中拿著一串佛珠,盤坐于觀音像前,身旁左右的女子皆是一身灰衣道袍,腰佩長劍而立。
忘塵應聲跪倒下來,神情肅然,「師父,弟子謹記教誨,絕不敢無端惹事,只是那個葉之英明故意尋釁,弟子是被迫應戰。」
「葉之英明?」白發尼姑輕輕嘀咕了一遍,接著慨嘆一聲,冷言「不要再和這個男人牽扯上關系。」
「是。」忘塵低下了頭,乖乖應諾。
「時間太短了,忘塵,看來要使你的心得到真正的平靜還需要一段時間啊!」
「師父--」白發尼姑的話令忘塵一臉茫然。
此時此刻立于白發尼姑右邊的女子振振有詞地道,「師父,師妹雖然入門不久,卻是盡得您的真傳,也是第一個得到應允可出庵行俠仗義的弟子。此番她在外犯了錯,就應按戒規處置,否則將有損我白雲庵清譽!」
白發尼姑手中的佛珠停止了波動,她睜開雙目,望向了側旁說話的弟子,「亦明,怎麼處置她還輪不到你來提點為師。」
亦明硬生生地點了點頭,與忘塵眼神交匯的瞬間卻透著惡狠狠的敵意。
「忘塵,回屋收拾收拾,兩個時辰之後,我罰你去焚香堂後的井室內面壁思過七天。」
「井室?」忘塵頗為驚詫,白發尼姑左右兩旁的女子幸災樂禍地相視一笑。
白雲庵之中,只分為前堂、大殿、廂房和後堂。前堂便是觀音堂,乃是供奉觀音像的地方。大殿主要是議事和做早課之所。廂房只在東面有四間。後堂名為焚香堂,乃是主持靜修之地。井室,就在後堂後院西南面一棵榕樹之下,據說也是由通燃所造。但這口井室並無機關,只不過是個處罰弟子思過的潮濕、陰暗、狹小的地方而已。
「有異議嗎?」。
忘塵趕忙搖頭,「沒有,弟子甘心受罰。」
白發尼姑揮了揮手,疲倦地再次合上雙目,「那你先行下去吧。」
忘塵不再多言,退了下去。
當離開觀音堂之後,忘塵直徑回到了自己的屋內,悄然將門合上,人又從另一個窗口敏捷地跳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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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般無形無極,當忘塵身形一穩,人已經佇立在白雲庵座落的義山雙峰中的婷義山之頂。
山頂的風聲呼嘯,忘塵的白衣道袍揚揚而起,風中細微的摩擦聲閃過耳畔,她挑了挑眉,冷傲而絕美的面孔上張揚的笑意與白雲庵內那個畢恭畢敬的忘塵判若兩人,「我快沒有耐心了。」
一個男人的聲音響起,忘塵的身後多了一人,是那個以聖水作為條件讓靜龍奪取三派三件鎮寶的蒙面男人。
「小不忍則亂大謀,說不定時機就在眼前了?」
忘塵轉向他,眼神輕蔑,「什麼時機?讓我接受什麼處罰?在那口骯髒黑暗的井底呆上七天?」
「所謂最危險的地方亦是最安全的地方。那口井是通燃所造,卻是唯一不被安設機關的禁地。」男子平靜地道出,令忘塵默然。
男子見她若有所思,上前與她並肩而站,目光落于雲海深處,「或許秘密就在那口井里,池師太一直在等待有緣人發現其中的玄機吧。」
忘塵望著他,眼中飄過一絲不確定,「即便如你所言,你這麼肯定我能參透其中玄機?」
黑衣人迎上了忘塵的目光,篤定地道,「我相信你能!」
「哼,」忘塵不屑地一笑,「那把劍真的有那麼厲害?」
「當然。」
「比《萬魔神功》還要厲害?」
「不錯!」
黑衣人毫不猶豫的斷言令忘塵疑惑,她嘲諷地笑道,「可在我看來池師太的武功並不怎樣。」
「你在懷疑我?」
「是你救了我,我並不懷疑你的動機。但是,為教主哥哥也好,為石家也好,殺一個狗皇帝,需要如此費盡心思學他人武功嗎?」。忘塵的話,表明了她自己的身份,她的確是靜龍!並且她對石家滅門的真相已經了然。
「需要!」男人目光陰冷而堅定,「你認為你的敵人只有皇帝一人嗎?你的敵人應該是整個皇族!推翻這個皇朝,建立新的國度,才是你哥哥真正的理想!」
忘塵啞然,面對這一番話,她開始不了解石剎天了。即便還不知道他是自己的哥哥,只做為他的門徒,卻發現一點也不了解石剎天的內心。完全是一個陌生人。
回憶起墜崖的那瞬間,她以為自己會死,死得很痛苦。但就在鐵辰風的身影被雲海遮住,留下自己疾速下墜將跌個粉身碎骨的瞬間--那個男人出現了!
他不知從何處而來,接住了靜龍並穩穩落地。奄奄一息的靜龍即便沒有摔死,但被廢去武功之後,不過是個普通人,如何承受得了殘破不堪的身軀?
睜睜望著這個黑衣人,靜龍迷離的雙眸泛著平靜的光,她倒要看看這個男人想做什麼?準備如何拯救一個將死之人?
黑衣人從身上掏出了一樣東西,令靜龍瞪大了眸子,一臉驚愕。
那不是別的,正是之前黑衣人以聖水做為交換條件要她奪取的三派鎮寶之一,少林的「菩提根」。
接著,黑衣人又拔出了腰間的匕首,那不是普通的匕首,正是若水道觀的「葬情匕首」。
靜龍用盡力氣試圖令自己睜大眼楮,但失血過多令她視線越來越模糊不清。
影影綽綽之間,她看到黑衣人用「葬情匕首」劈開了「菩提根」,然後自己的下顎一陣疼痛,嘴唇微啟,有液體滑入了口中。不,不盡然這樣,那東西滑而濕,卻像是有生命的,從喉嚨到五髒六腑,奇經八脈,肆意川息,沸騰不止,那股燥熱直沖腦門,直至自己昏死過去,失去知覺。
當靜龍醒來,人在一間陌生的屋子里。對于陌生的環境,對于自己還活著,靜龍保持著一貫的冷靜。
她爬下了床,以為會很艱難,皺緊眉頭準備承受傷口牽扯而引起的痛楚,但,出于意料之外,她絲毫未感到疼痛。且她驚異地發現,自己的身體一絲傷痕也沒有!
推開房門,陌生的亭廊,陌生的院子。院子里有一小池塘,里面有十余條金鯉。小橋小而巧恰從池塘正中彎彎而過。小築四周幽靜而清遠。靜龍沿著亭廊走,邊走邊暗自運氣調息,竟然發現內力猶在,並未被廢去。欣喜之下,她加快腳步,直到大廳門口,她怔住了。
呆站在門檻處,她望著里面,黑衣人背對著她,面對著祭台上供奉的牌位不是別人,正是石剎天!
「面對新的生命,做個選擇吧!」黑衣人仍舊背對著她,但靜龍可以感覺到他目光的冷銳。
「你是石剎天的親妹妹,亦是當年三品大臣石海義的女兒。石家被滿門抄斬之時,只有你們僥幸生存了下來。石剎天自執掌魔教以來,素與朝廷誓不兩立,多年來籌謀屠龍大計,並特意將這項任務交給了你。可惜,結果卻死在了你的手里。」
靜龍雙肩微微一顫,目光盯著石剎天的牌位,抬起足蓮跨進了堂內,直至于黑衣人並肩而立,她目光專注于靈位,為石剎天上了一柱香,聲音冰冷,「你到底是誰?」
「了解全部事實過程,可以幫到你的人。」
靜龍點頭,揚了揚眉,突然問道,「‘絕塵一拂’呢?」
黑衣人頓然語塞,顯然被這沒頭沒腦的話給蒙住了。
「你統籌全局,料到我會有這個下場,所以之前讓我為你奪取三派的鎮派之寶。為了救我,若水道觀的‘葬情匕首’和少林的‘菩提根’皆已用上,那麼武當的‘絕塵一拂’呢?」
見黑衣人不語,靜龍輕蔑一笑,「噢,對了,一支千年不朽,聚集靈異之氣的‘菩提根’唯有用一把封印著七情六欲的稀世匕首才能打開,果然是一物降一物啊!那你打算用什麼來讓‘絕塵一拂’揮下令人心境通明的一拂呢?」
「等你選擇之後。」黑衣人的目光轉向身旁的靜龍,一字一句地道,「選擇吧,接下來為了復仇而活,還是為了自己而活。為了你的哥哥和被滅絕的家族,就留下來,我會在你背後助你完成復仇大計;為了你自己,現在就走!」
靜龍收起了笑意,正色道,「活著,才有自己。只有為自己而活,才有資格復仇,否則,為仇恨而活的人,生命是短暫而無趣的。」
雖然蒙著臉,但靜龍感覺到他在笑,他的眼神透露著滿意。
「看來不需要‘絕塵一拂’,你的心已經夠通透了。」黑衣人說著朝屋外走去,抬頭望著陰霾的天空,淡淡問道,「知道這是哪里嗎?」。
靜龍隨著他的目光放遠于天際,沒有回話。
「這里叫做義山,屬皇城之地。」
靜龍目光一閃,「皇宮的地形我熟,這次一定不會失手!」靜龍欲抽身而去,卻被黑衣人攔住了去路,「我沒有讓你此刻就行動的意思。」
「那為何帶我來這里?」
「要你去投靠這山里的白雲庵。」
靜龍一怔,目光含怒,「你要我去當尼姑?!」
黑衣人對此一笑,平平地道,「白雲庵乃是著名機關師通燃所造,而其主持池師太手上有一把絕世之劍,我要你想方設法弄到手。」
「你認為憑我現在的能力殺不了狗皇帝?」
黑衣人點頭,目光坦然,「雖然我保住了你的內力,但是你被冷月星廢去了《萬魔神功》是無力挽回的,如今的你,別說殺不了,你只要在皇城出沒,都將有被武林人士群起而殺之的危險。」
靜龍倒抽了口冷氣,表情緩和了下來,此刻的她的確是恢復了功力,但稍稍運氣之間也感覺到無法再施展出《萬魔神功》,之前的修煉算是白費了。不過再想來沒有聖水,修煉的結果還是會被反噬。
「只要池師太收留了你,只要你成為白雲庵的弟子,那麼你將擁有新的身份,成為另外一個人。今後對武林中人而言,你是你,靜龍是靜龍。也只有這樣,除了復仇之外,你可以為自己而活,並且活得長久、安逸。」
……
「我該回去了。」忘塵轉過身向山下走去。
「--鐵辰風,你也想利用他嗎?」。黑衣人月兌口而出,令忘塵停住了腳步。倘若不想利用,又何必招惹?靜龍絕不是一個兒女情長的人。
黑衣人走近她,聲音冷硬到不容置疑,「無論出于什麼目的,你唯有記住兩點︰絕不可以愛上他!絕不可以利用他得到聖水,修煉《萬魔神功》第七重!」
「別跟我提聖水!」忘塵猛得回頭,眼里迸出懾人的殺氣,「若不是你,我不會因為區區聖水而令自己處于困境,對教主哥哥生恨而甘願放棄自我,錯手殺了他!」
黑衣人沉默不語,對此他沒有自辯的意思。
忘塵緩了緩情緒,譏諷一笑,「我不知道你想置狗皇帝于死地是出于什麼目的,也不想知道。反正我們已在同一條船上了。但,」忘塵的臉色陰沉了下來,「別妄想對我指手劃腳,你什麼都不是!」
完全不顧及對方的感受,忘塵甩下話便拂袖而去。看著她施展輕功,快如閃電的化成一道白影消失在山間,黑衣人居然笑了,那濃重的笑意從喉嚨口暢快的流露出來,他笑得--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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悄無聲息的從後窗回到了自己的屋內,忘塵先給自己倒了杯水,一飲而盡,激動地心情漸漸平撫了下來︰盡管落下狠話,但我卻不知為何選擇了完全信任這個甚至連真面目都不讓人看見的人。而這個人無論多麼可惡,卻仿佛是最了解教主哥哥的人。對于他所說的教主哥哥的理想是推翻當今凌之族,掌控天下,到底是為了報滅門之仇還是為了復闢九陰幽冥血族的王朝,我卻連一句疑問也沒有……
忘塵從身上掏出了那瓶聖水,那是在墜崖前韓夜交給她的。她並不認識這個姑娘,但當時卻只有這個人信任了她。這聖水也是之後發現仍舊在身上的,雖然黑衣人揚言不讓其修煉《萬魔神功》,但是忘塵總覺得這瓶聖水是黑衣人救活她後特意沒有從她身上取走的。
望著這瓶聖水,忘塵的眼里露出自嘲的笑意︰自己所學的一切都是石剎天教會她的。包括對九陰幽冥血族的認知。而石剎天若是自己的親哥哥,那麼也該擁有著九陰幽冥血吧?不是說血族的人,不容易死去麼?石剎天的死,黑衣人的出現,突然之間自己肩上將擔負起要顛覆整個凌之族的使命,這一切的一切來的太快了……而這一切的一切就是從這一瓶聖水開始,或者是從更早之前她開始修煉《萬魔神功》就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