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鏡幽魂 第八回 抉擇

作者 ︰

走水路,不過兩個時辰之久,已經到達了廟香村,穿過此村,翻過兩座山頭,便是通往皇城的捷徑——

望著外頭漸漸轉為淅淅瀝瀝的小雨,葉不凡與王二在一座簡陋的茶鋪里焦急地等候著,其他的鏢師皆守護在轎子的周圍,以防有人來襲。

這是他們最後的等待了。

「怎麼還不見人影?會不會真是月兌不了身了?」王二坐立不安,不停地回頭望著河岸口。

「稍安毋躁,我相信恆兒!」葉不凡言語篤定,但眼神也不禁和王二撇向同一方向。

「哎!」王二煩躁地用力搔了搔腦袋,「可他們的對手是金正!我好擔心雲兄弟啊!他這個小子打不過人家,還逞什麼能啊?」

「沒有雲斬,我們難以護送姜小姐全身而退。」

「我知道,我的意思是這小子應該抓準時機落跑才是啊!以他那種至死方休的個性,遇到了金正,不是死翹翹啊!」

--「誰死翹翹?」一個熟悉的聲音在王二的身後響起,頓時,王二欣喜若狂的跳了起來,葉不凡也應聲而起,但他看到的卻是雲斬抱著恆兒大步而來,面露喜色之後當即僵硬住了。

坐在轎中的姜嫄听到王二興奮地囔囔著「雲兄弟回來啦!」忍不住走出了轎子里,卻看到雲斬抱著一個女人從自己的身邊走過,錯身而過之時,雲斬沖著她微微一笑。

此刻葉不凡已經三步並作兩步走迎上了上去並接過了恆兒,「她怎麼了?」

「沒什麼,大哥,我只是腿受了點傷。」

「要緊嗎?快,讓大哥來看看。」葉不凡將恆兒扶坐下來,只見她的腿上像是被淬有毒汁的弓箭給擦傷過,泛著黑色。

「放心吧,我已經幫她把毒逼出來了。」雲斬在他們對面坐下,為自己倒了杯茶水,一飲而盡。

葉不凡看了看他自在的表情,又看了看恆兒,只見她點頭應諾,方以安心。

「雲兄弟,快說說你們是如何月兌離險境的啊?」

雲斬與恆兒交換了一個眼神,像是極有默契,于是恆兒娓娓道來,「是這樣的,當時雲少俠和我陷入了苦戰中,他被金正連連逼退,而我窮于應付那些天海堂的人,也只有招架的份。眼看局勢越來越不利,我便突然介入了金正與雲少俠當中,公然向金正投降。」

「你居然投降?」王二不可思議地指著恆兒大叫了起來。

「是啊,一介女流向天海堂堂主認輸,不算丟臉啊,他當即停止了打斗,正在他得意洋洋之際,乘其不備,我和雲少俠躍上馬背,飛馳而去。」

「那你腿上的傷是怎麼回事?」

「金正見我們施計逃走,惱羞成怒,下令放箭,她就這麼受傷的。」雲斬輕描淡寫的解釋道。

葉不凡看著恆兒的傷口,不禁蹙眉疑慮道,「金正也算是堂堂名門正派之首,放毒箭,這種卑劣的行徑實不該是他所為啊!」

「強娶良家婦女,還算不夠卑劣嗎?」。雲斬冷冷一笑,語氣中帶著不屑。

「那接下來我們如何行事啊?」王二見氣氛沉悶,于是提高了嗓門問道。

葉不凡猶豫了下,「山路崎嶇危險,加上雨天路滑,更是難行。先到村里找家客棧落腳,明日一早再出發吧!」

「要是金正追來怎麼辦啊?」王二不禁擔憂道。

恆兒嫣然一笑,篤定地道,「不會的。」

「你憑什麼這麼肯定?」王二不免懷疑恆兒的斷言。

「我剛剛和雲少俠渡船而來時有注意過天色和風向,天空烏雲密集,吹的是西北風,別看如今小雨蒙蒙,入夜之後定會有一場暴雨,走水路他們是無法渡河的。」

「那旱路呢?」

「從江南城走旱路到這里,沒有兩天的時間是不可能到達的!」恆兒說得極其肯定,令王二頓然語塞。

葉不凡淡然一笑,「放心吧,這是恆兒經過實踐找出從江南到皇城最近的一條路,絕不會有問題。」

--從江南到皇城最近的一條路?!

--到皇城?!

--皇城?!

從背脊傳來一陣刺骨的寒意,姜嫄整個人微微顫抖了一下,她試圖讓自己站穩,不能讓旁人察覺到她的異樣,尤其是他——

姜嫄的目光正要望向雲斬,雲斬不知何時已經映入她的眼簾之中,「你沒事吧?」雲斬看似關切地問詢,但唯有姜嫄可以了解那溫暖如陽光般的笑意是多麼的令人可恨!

「你的臉色慘白如紙,肯定是哪里不舒服吧?」

雲斬的追問引來了葉不凡等人的注意,姜嫄搖了搖頭,視線不自在地移開,「可能是坐船坐太久了,無礙。」

「呵呵,那沒事。等找到客棧,睡上一覺就好了。」王二笑嘻嘻地道,如今看到雲斬平安而歸,他心情截然不同了,方才一股腦的懊糟都煙消雲散了。

姜嫄淡淡一笑,側身準備入轎,卻又猛然回身,視線繞過了雲斬,望向葉不凡,堅定不容置疑,「直接趕路吧!」

一語驚人!所有人都怔住了。

葉不凡緩步上前,不禁尷尬地道,「姜小姐,山路險峻,何況如恆兒所言,入夜將有暴雨,此刻不宜入山啊!」

「我可以不用坐轎!」

「可是--」

「只要挑幾個輕功好的護送就行了,不需要這麼多人一起跟著。反正連夜趕路的話,對方是不可能追上來的。」姜嫄的話令葉不凡無言以對,他不禁看向了恆兒,恆兒足智多謀,定當能權衡此事是否可行。

「大哥,姜小姐所言不實為好方法。我們挑一些輕功尚好的鏢師隨行走山路,其余的就帶著這頂轎子走另外一條旱路,如此一來,我們的行程速度會更快,而且不引人注目。」

「可是恆兒你的傷--」

--「我負責背她就是了!」雲斬竟然自告奮勇,令在場的人皆驚詫不已。

只見恆兒與其相視一笑,那種心有靈犀的感覺像是與生俱來一般,可他們確實只相處了那麼一點點的時間啊!莫非是患難見真情?

葉不凡雙眉鎖得更深,「既然如此,就依姜小姐所言吧!」

「等等!」王二大喊了起來,見大家都目光聚焦于自己一身,于是鄭重其事地道出了一個問題,「這個,這個姜小姐好像不會武功,誰來負責--」

葉不凡躊躇了下,「還是,我來吧。」

當下葉不凡挑選了輕功頗好的二十名鏢師,整裝待發。與此同時,余下的鏢師們,抬著空轎子也出發了。

★☆☆☆☆☆

葉不凡,可以說是最最疼愛恆兒之人,這是鏢局上下人盡皆知的事情。而恆兒,在鏢局內一向張揚跋扈,目空一切,在她那鐵一般的紀律之下,讓鏢局上下皆吃盡了苦頭。就算是身為副總鏢頭的馬振五都不敢在其面前有半句的不滿。

雖然葉不凡與恆兒親如兄妹,但在鏢局其他人看來,他們更似一對親密無間的戀人,只不過他們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對彼此的重要。

如今,恆兒對這名姜府的武人溫柔有禮,噓寒問暖。兩人在這細雨如密的山里頭有說有笑,不時見到恆兒眉開眼笑的為雲斬拭去額頭上的雨水,眾人如何不驚異?目光都齊聚在正背著恆兒前行的雲斬身上,不禁有人竊竊私語,也有人不時的望向葉不凡……

「你背著我,還能自如施展輕功嗎?」。恆兒小心翼翼地問道,對此雲斬揚眉一笑,顯得自信非凡,「這點還難不倒我。」

「可是,你的傷--」恆兒的目光落向了衣袖上風干的血跡,遲疑不決。

「沒事,這點只是小傷而已。」

看著雲斬不以為然的笑之,恆兒不顧他投以驚愕的表情,開始為他包扎傷口。但雲斬這麼背著她,她動來動去,仍舊難以包扎好傷口。

雲斬側目望了望她,燦爛一笑,「你這樣我會很累的,就乖乖靠在我背上吧!」

「喔,好吧!」恆兒停了下來,雙手圈住了雲斬。

那一幕,在所有人的眼里看來曖昧不清,葉不凡的臉上閃過一抹異光,不由皺了皺眉,撇開了頭,步伐越來越快。不覺間,他背著姜嫄已經超越了雲斬,走在了最前頭。

「大哥是怎麼了?走那麼急?」恆兒望著前方那匆匆的背影,不禁嘀咕道。

「呵呵,入夜會有暴雨,你大哥應該是想盡快找一處避雨之地吧。」雲斬笑著道,恆兒點了點頭,回首沖著後頭的鏢隊大喊道,「給我快點!暴雨來臨之前,我們必須找一處落腳之地!」

「呵哈,大小姐是被背著說話不覺著累,我們腳程可一點也不怠慢,但若和葉總鏢頭比起來,那是差之千里啊!」王二氣喘吁吁地跟了上來,眯著眼楮注視前方越走越急的身影,「我說葉總鏢頭不至于這麼趕吧?這不要人命麼?!」

恆兒嫌惡地瞪了他一眼,「你說什麼呢?大哥走南闖北那麼多年,萬里之路,行于足下,這速度一點兒也不算快。倒是你,才不過到半山腰就上氣不接下氣的,內功底子未免太遜色了吧!」

「欸,你這丫頭怎麼——」王二氣綠了臉,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雲斬卻笑著搶先道了,「王大哥,別與小姑娘計較。」

「我,」王二欲言又止,悶哼了一聲,扭頭朝前追了上去。恆兒則偷笑著吐了吐舌頭,不再多話……

★★★★★★

飄音谷

依舊鳥語花香,寧靜致遠。

流暢的琴音如行雲般在谷中自在的游走,嬌龍循著音律踱步而來……事實上他已在飄音谷口徘徊數個時辰了。自金雪林蘇醒之後,他便不顧一切的趕回飄音谷,目的就是想將青龍的死訊告之白岳。但到了谷口,他卻又開始猶豫不定。內心在掙扎,在矛盾︰要讓傷勢才有起色,心情也逐漸平靜下來的白岳接受青龍的死訊,到底是不是明智之舉?白岳能夠承受得住嗎?可倘若要隱瞞,他又能做到嗎?白岳應該有權知道這一切!

失神之際,琴音已止,白岳抬眼望著不知不覺間走近的嬌龍,他看起來心不在焉,憂郁的眼眸中更添幾分混亂,「是我的琴音讓你著迷,還是你在想什麼事情想得如此出神?」

嬌龍頓然一怔,尷尬地擠出了一抹笑容,「白姑娘,有件事……有件事我想對你說。」

「洗耳恭听。」

看著白岳溫柔的表情,嬌龍移開了視線,頓了頓,一字一句道,「青、龍、死、了。」

溫和的笑容仍舊掛在臉上,但這抹笑容卻漸漸僵硬了,白岳努力讓自己開口,雙唇卻不住的顫抖,「你說什麼?青、青龍他、他……」

死了。

死了!!

白岳無法說出那兩個字,當僅僅是喊出青龍的名字,淚水又溢滿了眼眶,潸然而下。

「他死了。昨夜里,九玄天鼎與我教一戰,青龍戰亡,並被敵方砍去頭顱,而今尸骨不全,無法安葬,你若想去……」

白岳忽的腦海里一片空白,嬌龍的聲音離她似乎越來越遠,直到眼前漆黑一片,什麼也沒有……

「白姑娘!」嬌龍快步上前,抱住了受不住打擊而暈倒的白岳,看著她愈加蒼白的臉色,嬌龍眼神中流露出了一抹焦慮與擔憂……

★★★★★★

在一刻也不停歇的情況下,就這麼疾走了大約有一個時辰之久,在翻過第一座山頭之後,鏢隊找到了一處山洞。而恰巧此時,昏暗的天空開始黑雲密布、電閃雷鳴。

「這場雨怎麼來得這麼快,看樣子一時半會還停不了。」王二躲在山洞里,看著泛白的夜空暴雨傾斜而下,嘟囔了起來。

雲斬將一塊干淨的布遞到了姜嫄面前,「擦擦吧!」

姜嫄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過來,此刻她全身幾乎都被淋濕了。

葉不凡坐在火堆旁,沖著這邊道,眼里卻完全無視雲斬的存在,「姜小姐,過來和大家一起坐,取取暖吧!」

縮在角落的姜嫄沒有看向葉不凡,只是漠然地搖了搖頭,然後用布擦拭著臉上、發絲上的水漬。

「雲少俠,你全身也濕透了,快過來坐吧!」恆兒笑得溫柔,朝著雲斬不停的招手。此情此景再次令葉不凡驚愕︰一向以自己為中心的恆兒,從未對其他的男子有過如此好感,自從他們二人與金正一戰之後,恆兒的眼中連大哥都沒有了,只有雲斬!

「好啊!」雲斬爽快地應諾,朝她走了過去,目光卻有意無意的帶過角落一旁的姜嫄,她始終低著頭,默默地擦拭著,不讓人看到她任何的表情……

外面雨勢越來越大,大家皆因趕路而疲憊的逐個睡去。突然間姜嫄感覺冰涼的身子一陣暖意,微微睜開了眸子,只見雲斬正將自己的外衣蓋在了她的身上。

四目相對,雲斬停止了動作,手正巧放在了姜嫄的雙肩上,兩人彼此靜靜望著對方,卻誰也沒有說話。

許久,雲斬移開了雙手,輕聲地道,「睡吧!」

當他旋即要離開之時,姜嫄整個身子豎了起來,堅定地道,「帶我走吧!」

姜嫄的話,並未令雲斬震驚,他反而很平靜地問道,「你不想去皇城?」

「不錯。」面對雲斬的鎮定,姜嫄並不意外,淡定地回應著。

「為什麼?」

「去皇城意味著我將進入另一座堅不可摧的牢籠。正如你心中所想,我好不容易離開了姜府,暗自竊喜都來不及,怎會再將自己送入又一個牢籠?」

雲斬轉而凝視著她泛起漣漪的雙眸,那是一雙懇求自由的眸子!這是雲斬從未見到過的一面,一向雲淡風輕笑容常在臉上的雲斬,此刻神情肅然,「那你想去哪里?」

「除了皇城,哪里都好。」

「這是你說的,不要後悔。」雲斬的眼里閃著詭異的光,語氣里掠過一抹陰森的氣息。

姜嫄站了起來,投以堅定的眼神,「絕不後悔!」

「那走吧!」雲斬當即抓住了姜嫄的手,姜嫄沖著自己一笑,與其朝洞外走去。

--「站住!」

一道有力的聲音響起,隨之驚醒了洞里所有的人,皆以莫名其妙、一臉困倦的神情投向說話的人--葉不凡。

葉不凡走到他們兩人面前,神情判若兩人,「雲斬,你不要忘了自己身為姜府的武人,應當遵從姜爺的命令!還有姜小姐,無論你願不願意去皇城,既然我們接了這趟鏢,就必須完成!你沒得選擇!」

雲斬將姜嫄攔在身後,卻沒有理會悻然不快的葉不凡,再次問道,「你當真不去皇城?」

「死也不去!」

隨著姜嫄斬釘截鐵的回答,雲斬朝著面前的葉不凡冷然一笑,「听到了沒有?」

「那我就帶著她的尸體去!」葉不凡怒發沖冠,放下狠話,看來形勢一觸即發,恆兒當即上前,站在了他們之間,「金正的人馬說不定就在後面,你們此刻內訌,不是給他人機會?」

「就算嫁給金正,我也不會去皇城!」姜嫄神情篤定,令眾人震驚不解。

「哎呀,皇城到底有什麼讓姜小姐如此排斥的?甚至可以為了不去,而願意嫁給那個金正?若非他,你豈會離開姜府啊!」王二心直口快,道出了疑問。

「不錯,倘若皇城真的讓姜小姐如此懼怕,那麼令尊怎麼可能要求我們將你安然護送至皇城?」恆兒也緊接著質疑道,顯然懷疑她是別有居心。

見姜嫄無言以對,雲斬冷冷地發話了,「她不想去,自然有她的理由。你們誰攔著她,便是我的敵人!」

「那我們只有一戰了!」葉不凡手中的劍一揚,殺氣四起。

雲斬不懼反笑,伸手捋起衣袖,欲抽出自己的纏臂刀,然就這千鈞一發之際,恆兒抓住了他的手,看著恆兒露出善意的笑容,雲斬放下了手。

恆兒側目投向葉不凡,不緊不慢道,「大哥,先別急著動手,何不听我把話說完?」

「現在退路只有一條,就是姜小姐嫁給金正,姜小姐真的甘願嗎?」。見姜嫄不語,恆兒又慢條斯理地道,「至于前方的路亦是只有一條,過了下一座山頭,直到穿過山底下一個廢村,才會出現分叉路,其中一條便是通往皇城的捷徑。屆時,各位再行決定該何去何從,如何呢?」

「我同意。」葉不凡爽快地答道。

雲斬轉過頭去,看著姜嫄道,「既然只有一條路,就到了分叉口,你再下決定吧!」

「除非,你想走回頭路!」恆兒直截了當地道,姜嫄不予理會,旋即朝著角落坐下,故作閉目養神,聞耳不听。

恆兒仿若無事一般,沖著雲斬笑道,「雲少俠,你剛剛也沒吃什麼,我給你留了些干糧。」

「好啊……」

冷眼望著恆兒與雲斬仍舊暢所欲言的笑談,葉不凡冷著臉坐了下來。他之所以答應的如此干脆並非懼于雲斬的刀法,而是相信恆兒的每個決定。

這雨,下得令人心神不寧。

★★★★★★★

再說到風影帶著唐竹通過她獨有的風中穿身術,一瞬之間便到了千紅山。

風影興沖沖地朝水暮閣的方向而去,唐竹卻與其背道而行,風影不解地回身追了上去,「你不是隨我去見雨紛紛的嗎?」。

唐竹皺了皺眉,點了下她的額頭,「不是雨紛紛,是雲雨紛。」

「不管,我就喜歡這麼叫她。」

「不要在會主面前這麼叫就行,你們走得太近,未必對她是好事。」唐竹善意的提醒著,卻遭來了風影的白眼,「好了,好了,那你這麼急著來,是找誰啊?」

唐竹的目光投向了棧道之上,「自然是找我的兄弟去。」

風影恍然大悟,不禁一陣臉紅,撇開頭道,「去吧,他此刻估計醉倒在弦樂池呢!」

言畢,風影已化風而去。

唐竹付諸一笑,朝弦樂苑而去。

此刻的弦樂苑,不再酒香撲鼻,而是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死寂般的陰沉。唐竹一踏入苑中,眉頭便糾結起來。

「是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懶散的聲音傳入唐竹的耳中,他舉目望去,只見一個酒壇子從屋頂上跌落下來,摔個粉碎。接著,映入眼簾的是屋頂之上那個被酒壇子圍繞的身影,還有那兩把帶血的長刀豎在旁邊。

唐竹縱地一躍,人已經站在了賀俊卿的身旁,從屋頂上俯視周圍,只見在庭院之內有幾具男男女女的尸體躺在地上。

「你總是率性而為。」唐竹冷冷地道,眼里盡是責備。

賀俊卿卻豪放一笑,仿若當這是一種贊美,「唐竹,你還沒告訴我,你來做什麼?你不是該好好呆在皇城,看住鐵辰風嗎?」。

「都主親自出馬,已容不得我插手了。」

「喔?」賀俊卿隨手丟了一壇酒給唐竹,「那你是特地來陪兄弟喝酒的咯?」

唐竹硬生生地接過酒壇子卻不知該如何放置,氣急之下喝道,「賀俊卿!」

「怎麼了?」

「你殺幾個無關緊要的人,我管不著,自會有人替他們出頭。但這屋下的女人,你得交出來!」

屋下的女人?

自然是冷月星無言。

賀俊卿醉意朦朧的眼神,冷卻了下來,「她可是我的獵物!」

「那她就該死在你的‘渡’之下!而不是被囚禁起來!」

「我自會殺她,你急什麼?」賀俊卿站了起來,揮手之間,雙刀已經背在了身上,他欲一走了之,卻被唐竹擋住了去路,「會主即將到洛陽分會,他不會容許九玄天鼎有人還活著。就算你和風影一樣無視他的威嚴,但目前而言,他還是動天會的會主,他正履行著覆滅九玄天鼎的承諾,我們也得盡各自的本分。否則就是在挑戰都主的耐心。」

唐竹分析著利害關系,誠懇的目光令賀俊卿的情緒漸漸緩和了下來,「那……就把她交給雲雨紛處置吧!」

話音剛落,賀俊卿不再逗留,人已經著地而去。

★★★★★★★

雨漸漸停息,姜嫄便堅持要趕路,千金之軀在昨夜一場暴雨傾瀉之下,便感染了風寒,精神萎靡不振。但她再三堅持之下,雲斬只有背著她上路了。

見雲斬動身,葉不凡也不再作休息,當即命鏢隊匆忙上路,自行將恆兒背起,快步流星趕上了雲斬。

走在山路上,即便是背上有人,兩人的步伐皆矯健、飛快,趕在所有人的最前頭。

「到了這座山下,就是那個廢村了。」恆兒像是在宣告著什麼,目光直直地望著雲斬。

雲斬沖著她一笑,目光向後側望去,「倘若到了山下,你還是這個決定,我會拼死帶你離開的。」

「我做過的決定,不會改變。」姜嫄帶著濃重的鼻音,但字字堅決。

雲斬對此笑笑,突然吐了口氣道,「王大哥啊,到了山下,我們說不準就是敵人了,到時,你可不要手下留情噢!」

「哈哈哈,雲兄弟,你的對手可是這位啊--」王二走到葉不凡的身邊,洋洋大笑,「天下第一鏢局的總鏢頭--葉不凡!這一戰,我王二可有眼福咯!」

雲斬與葉不凡,隨著王二的話而交匯成一條直線。兩個男人,各自身上皆背著一個女人,站在山頂之上,迎著肆意流竄的風,炯炯的眼神里除了對方之外,還有一波又一波的懾人之氣。

「大哥……」

「嗯?」

「大哥,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恆兒趴在葉不凡的肩膀上,平靜而輕輕地道。

葉不凡保持著速度,淡淡地問道,「想什麼?」

「恆兒再三琢磨,姜嫄誓死不願去皇城,可見其中必有隱情,但是大哥為了完成和姜三寶之間的約定,卻在洞穴里放下如此狠話,實非大哥所為。」

「哼,你是說我不顧她的死活嗎?」。

「恆兒的意思是大哥太心急了。」

葉不凡突然放慢了腳步,卻沒有回應恆兒的話。

「大哥急于拉攏姜三寶,成為葉之族復闢的一股力量。可恆兒早就告訴過大哥,失敗的話,我們是自掘墳墓。」

「你認為我不是雲斬的對手?」

「大哥的對手不是雲斬,而是金正!」

「依照我們的速度,他不可能追得上來。」

「可是大哥似乎還沒有意識到,金正想得到這個女人,可謂已是無所不用其極。與他為敵,視同與整個武林為敵,我們即便得到了姜三寶的支持,卻失去了整個武林,值得嗎?」。

會有如此嚴重嗎?

「當初葉之族被取而代之,武林的力量就是插進葉之王朝心髒的一柄利刃!也之所以,大哥才會委曲求全的窩在江南經營鏢行。大哥不是想借此溶入武林,以免重蹈覆轍嗎?」。

一針見血,戳中了葉不凡的最痛之處。

「大哥,放棄這趟鏢吧!自看到姜嫄的決意,恆兒便覺得這趟鏢,是個陰謀。我們此刻急流勇退還為時不晚。」

葉不凡沒有立即回應恆兒,陷入了沉思之中。恆兒也沒有再說話,目光放遠于前方的路,頭緊緊地側貼在葉不凡的背頸上,均勻地呼吸聲在他的耳畔游走……久久,恆兒聲音里帶著一絲沉醉般的慵懶,「大哥,倘若恆兒有一天將離開你,你會挽留恆兒嗎?」。

「為什麼突然問這種問題?」

「會挽留我嗎?」。恆兒又重復了一遍,像個稚氣的孩子般,令葉不凡無法回避這個問題。

「會吧……」葉不凡輕輕地吐出了兩個字,語氣帶著不確定或者該稱作是不安的情緒,「恆兒--」

「嗯?」

「恆兒,你是不是有了鐘意之人?是、他、嗎?」。

「他?他是誰?」恆兒故意問著,一臉壞笑。

「沒什麼,大哥將你視作親生妹妹看待,希望你有朝一日能夠找到好的歸宿。故如若你是為了追隨心愛之人而離開大哥的話,大哥會祝福你們。」

「是嗎?」。恆兒露出了一抹笑容,緩緩閉起了雙眸……濕濕的,流淌在葉不凡的頸部。他以為是自己的汗水,也或許真的是這汗水弄濕了恆兒睡去的臉龐……

走在中間的雲斬望著前方葉不凡忽快忽慢地背影,隨意而直接地道出了心中的疑問,「你為何怕去皇城?」

姜嫄不語,雲斬又繼續道,「你說皇城里又是座牢籠?你認為姜爺是一直將自己的女兒關在了籠子里?」

「你對我和我父親之間又了解多少?」

「不了解所以才問啊。」雲斬聳了聳肩膀,坦然一笑。

姜嫄冷哼了一聲,沒有再多言一句。

★★★★★★★

許久,眼看分叉口就在前方,雲斬停下了腳步,「快到廢村了,倘若我勝不了葉不凡的話--」

「無論你勝不勝得了,我都不會去皇城!」

「為什麼?」雲斬忽地放下了她,與其面面相覷,目光真摯而帶著困惑,「嫁給金正也無所謂,死也無所謂,只要不去皇城?你終日過著無血無淚、冷漠乏味的生活,對你來說,一切真的都無所謂嗎?你生命的意義到底是什麼?又在逃避什麼?」

面對雲斬咄咄逼人的一再追問,姜嫄冰冷如霜的眼底閃過一縷漣漪,緩緩地開口,「我為何會過得如此沒有存在感?原因很簡單,這便是我父親對我的試煉。雲斬--」姜嫄喊出他名字的同時,臉上展現出一抹從未有過的笑容,盡管那笑容看起來蘊含著說不出的淒美與苦澀,「你認為他亟不可待的將我送出姜府,是為了避開金正的迎親隊?正如你所言,姜府固若金湯,金正武功就算高強,安然走出金廊道,不可能!」

不是因為金正,那是因為誰?

誰可以視姜府的重重機關為無物?

誰也想得到眼前這個女人?

而這個人,無疑令姜爺束手無策,否則姜爺何以對自己下達那樣的命令……

錯身之間,雲斬疑惑重重的目光看到了姜嫄眼里的秋水,那一瞬間,雲斬深刻的感覺到了姜嫄壓抑在內心深處對自由的渴望,皆來自于這個人。

「姜嫄!」

如此直接而毫無顧忌地喚出她的名字,姜嫄停下了腳步,目光冷若冰霜地望著前方,突然她的手臂一陣顫動,是雲斬!他大膽地抓住了她的手,緊緊地握在自己手里,沒有放松的意思。

「用輕功會更快些。」雲斬側目朝她展開陽光般的笑容,接著不管後面趕上來的王二大聲叫喚,已施展輕功,帶著姜嫄乘風而去……

「雲兄弟,雲兄弟,等等,等等你王大哥啊……」王二看著他們倆的背影漸行漸遠,不滿地埋怨道,「真是的,跑那麼快干嘛?前面又不是有休息的地方!立馬要和葉不凡大戰了,還損耗內力,用什麼輕功?真是不知死活,還讓我瞎操心!?哎呀,我是操哪門子心啊!」說著,王二狠狠地敲了敲自己的腦門,也施展開了輕功追趕而去……

★★★★★★★

廢村,瘴雨蠻煙。

分叉口,就在眼前。

當雲斬與姜嫄身形一定,只見恆兒坐在分叉口的大石頭上,而葉不凡持劍而立,風掠過他的身邊,帶著一股濃重的殺氣--他已做好了與雲斬對決的準備!

雲斬手一揚,示意姜嫄退到一旁安全之處,毫不畏懼地迎上了葉不凡的目光,那笑容里甚至還略帶挑釁之意。

看著雲斬緩緩抽出他的纏臂刀,取下他的發卡,面對這樣一個判若兩人的雲斬,葉不凡眼里卻是暗含著興奮,「早在翔台之上便對你的刀和刀法,產生了興趣。如今有幸能與你一戰,也算是人生快事一件!」

「不必浪費彼此的時間,三十招內定輸贏吧!」雲斬狂妄的言語之中帶著分明的不屑,與之前談笑風生的雲斬,仿若是兩個人。

雲斬,果然是個極其怪異的男人。

在葉不凡一聲應諾之下,刀劍已經纏繞在了一起,光影四濺。

--「哎呀,幸好,幸好趕得及時,被我目睹這場精彩的對決,太好了!」王二氣喘吁吁地道,人已站在了姜嫄的身邊,瞪大著眼珠子注視著戰局,不時還拍手叫好。面對對面而坐的恆兒,投來的白眼,王二視若無睹。

刀光劍影,飛沙走石,整個沉澱著灰塵的廢村,頓然間因這兩股強勁的氣勢無數次的踫撞而塵沙四起,煙霧彌漫。

葉不凡,傳承華麗之道,亦是地道的皇族之劍,雖然也歷經江湖磨練,卻無法摒棄美侖美奐的虛招,或許正是因為他內心深處仍舊對復闢皇朝耿耿于懷,太過眷戀,反之連劍招皆被其束縛;雲斬,名如其刀,揮如雲亦能斬雲,刀法奇特,張狂而霸道,不給予敵人留絲毫生機,此乃殺戮之道,純粹的江湖之劍!

這才是真正的雲斬嗎?在翔台之上,因為對手太弱,所以僅僅是一招就要了對方的命,也故而無法斷他真正的實力;與金正那一戰,雖然雲斬在片刻交手之下便受了傷,但是當雲斬取出纏臂刀的瞬間,他卻並未曾感覺到這股勢不可擋的戾氣,也就是說,當時雲斬與金正對峙之時,竟然沒有當回事情嗎?

葉不凡一邊應付,一邊暗自揣測,此時此刻的雲斬,令他完全無法招架。

「雲兄弟似乎變了一個人吶!」王二托著腮,不可思議地嘀咕著,不時看了看坐在石頭上雙眉緊鎖,一臉擔憂的恆兒,又看了看身旁仿若事不關己、冷若冰霜的姜嫄,忍不住道,「姜小姐,雲兄弟可是為了你在苦戰,你怎麼還一副冷冰冰的模樣啊?」

「沒有人逼他。」

「你怎麼可以這麼說啊?」王二跳了起來,為雲斬抱不平,氣憤地責問道,「誰都看得出來,雲兄弟之所以一再維護你,絕不是因為他是你的武人,雲兄弟對你的心意,你就絲毫不動心嗎?」。

「心是自己的,亦只為自己而動。」

「你,你怎麼如此冷酷啊!?」王二面對姜嫄的冷言冷語,委實受不了,囔囔了起來。

--「住手!雲斬!」隨著恆兒的一聲喝道,原本朝葉不凡揮砍下去的一刀在半空中停了下來,但動作是停了,可那道勁力已經釋放了出去,故而那把纏臂刀的刀刃像是一條柔韌而不失鋒利的鞭子,在葉不凡的胸口撕開了一道長長的口子……

恆兒不顧腳上傷口的疼痛,一瘸一拐地走到了葉不凡面前,情急地問道,「大哥,你沒事吧?」

葉不凡虛應了一聲,搖了搖頭,目光投向了雲斬,「你贏了。」

那一刀原本會如長蛇一般將自己纏繞住,然後撕個粉碎。

雲斬甩了甩刀刃上的血漬,眼神黯淡,「下次再交手,我一定不會留情。」

是因為恆兒,所以才沒有一刀要了我的命嗎?葉不凡牽扯出一抹苦笑,不甘地道,「你可以帶她走了。」

不等雲斬說話,姜嫄人已經來到了路口處,面前有兩條通往不同方向的路,哪一條才是她該去的?

恆兒看著她舉足不前,茫然的模樣,冷嘲一笑,「在你面前這兩條路,一條是通往皇城,我想你死也不會去,所以你只有選擇另外一條路。而這條路,是通往洛陽,也就是天海堂的總壇所在!」

不容眾人投以震驚的神情,恆兒笑容依然,「反正姜小姐不是說過為了不去皇城嫁給金正也甘願嗎?那就送上門去吧!或者,你想回頭,直接和金正一道回去?倘若是這樣,我們倒是可以送你一程。」

「這就是你們的目的?」姜嫄平靜地令人生畏,她看著沾沾自喜的恆兒,不帶一絲情緒,「無論哪一條路,你們都立于不敗之地,所以,是你們贏了。」

「你不是沒有選擇!」葉不凡激動地道,顯然他還沒有放棄希望,「如果遵照你父親的意思去皇城的話--」

「她不會去皇城!如同她不會再回姜府一樣!」雲斬冷冷地厲言,不容臉色鐵青的葉不凡再說什麼,他側目投以姜嫄詭異難測的眼神,甚至帶著一抹邪惡,「你錯了,這一戰的確是我贏了。」

話音剛落,雲斬抓住了姜嫄的手腕,不容置疑地道,「你曾經說過只要不去皇城,哪里都好;你也說過,你不會後悔。現在我贏了,你真的不用去皇城了。」听著他的每字每句,看著他的神情,姜嫄有絲動容,原本抗拒著雲斬的手,漸漸失去了力量。

--「這眼前的兩條路,各自通往哪里,在渡船而至廟香村之前,恆兒早已告訴了我。」不容姜嫄,甚至是葉不凡怔在原地,雲斬神采飛揚地一笑,「在你執意不選擇皇城這條路之時,我便把你帶去洛陽,帶到金正的身邊,讓你成為他的新娘!這便是姜爺交代的任務,是身為姜府武人,必盡的職責!」

最後一句話,令在場的人皆呆若木雞。也令姜嫄的表情瞬間又變得冰冷無比,眼神再次空洞無物。那種空洞,是帶著彷徨--心慌的無措。

——是的,她再次被自己的父親設計了!

「雲斬,你!」葉不凡儼然失色,不禁咆哮起來!

他明白了,他終于明白了,為何雲斬會輕易給金正所傷;為何雲斬又可以輕易從金正手中逃月兌……這一切都是姜三寶的布局!看似他煞費苦心的想將女兒送走,可是轉眼間女兒若不去皇城,他便將其拱手送給金正。顯然,這其中一定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而老謀深算的姜三寶爺不願意得罪天海堂,留著這一招!

那他呢?堂堂天下第一鏢局,就這麼成了犧牲品?!

「大哥~」恆兒不禁走近輕聲低喚他,卻被他一把推開,幸得雲斬眼明手快的扶住了恆兒,否則她早已被推倒在地。

無視葉不凡恍然之下惱羞成怒的表情,雲斬冷冷道,「自己不中用,便想借她來泄憤?」

「雲少俠!」恆兒急切懇求的目光緊緊盯著雲斬,這才令他平息了下來。

「哼!」葉不凡對此嗤之以鼻,怒目而視,「恆兒,連我都不知道這另外一條道是通往洛陽的,你居然知道卻只告訴了他!你早已設想周全,為這次失鏢留好了後路!你是不是也早已知道姜三寶的詭計!」

「我並不知道——」

「雲斬會不告訴你嗎?!」葉不凡顯然不再相信恆兒的話,眼里只有怒不可遏的滿腔憤意。

看著恆兒一臉的委屈與無奈,雲斬將其輕輕扶正,「你若在這個破鏢局呆不下去了,就來洛陽找我吧。」

不容恆兒有何回應,雲斬沖著葉不凡冷嘲一笑,拉著姜嫄便朝洛陽方向的小道之上而去。

「雲兄弟,雲兄弟--」王二急著叫喚道,見雲斬沒有回首,氣得王二直跺腳。可就在這時听到了雲斬的聲音傳來,「王大哥,皇城的好酒暫請不了你了,若不嫌棄,隨我去洛陽,那里的酒也不差啊!」

「欸!既然是姜爺的命令,我就隨著你了!等等我啊,雲兄弟!」王二整個人又神氣活現起來,三步並作兩步,跟上了雲斬而去。

葉不凡見他們揚長而去,舉步欲追,卻被恆兒阻止了。

「大哥,雖然出乎意料,但未嘗不是好事。」

葉不凡撇開了頭,負氣道,「這不是在你意料之中嗎!」

「大哥,我知道你生氣,但恆兒跟隨大哥有八年了吧,恆兒可曾欺騙過大哥呢?」看著恆兒欲掉眼淚的模樣,葉不凡心頭一軟,卻更是惱怒,「我就是想不通!為何突然出現了一個雲斬,你就開始學會對我隱瞞了?我說過,若你心系于他,我自會祝福你!但你不該欺騙我!只有你!只有你知道這趟鏢對我而言意味著什麼?!」葉不凡激動地搖晃著恆兒的雙肩,眼里滿是痛苦與不甘。

「如今天下第一鏢局失鏢,還是姜爺所托之鏢!」葉不凡堪苦一笑,欲哭無淚。

「大哥,姜爺那邊恆兒自會給個交代,不會拖累鏢局的。」

「交代?!我要的不是交代,是一個說法!」葉不凡繞其而行,朝著雲斬等人去的方向走去。

「大哥!」恆兒提足欲追,卻換來葉不凡的冷目,「別跟來!」

仿若知道葉不凡的去意,恆兒搖著頭急切地勸道,「大哥,別去,你不是雲斬的對手!」

「哼!」此刻的葉不凡眼里只有濃烈的殺氣,他忽視著自己胸前裂開的那道傷口,拖著劍,一步一步緩慢而行。

僵在原地的恆兒冷冷緩了口氣,目光瞄向了杵在身後的鏢師們,「你們都先行回鏢局,將這里的情形告之副總鏢頭吧!」

總鏢師應諾之後,紛紛按原路返回。

當恆兒的目光再次回到那條通往洛陽的小道之上,眼神變得憂郁淡定起來,她緩緩取下了系在腰間的一刀一劍,抵足躍起之間,如風幻影般消失在廢村的盡頭。

*******

「為什麼?」姜嫄沉默不語與其同行了一段路,突然停下了腳步,用力甩開了雲斬的手,臉色陰沉至極。

王二在旁見狀,當即側過身去,走遠了開來。顯然他還是比較會察言觀色的。

「什麼?」仿佛每次面對姜嫄惱怒的神情舉止,雲斬皆有種樂不可支的感覺。此刻他又開始笑意漸濃。

「為什麼到現在才出手?當初金正就在我面前的時候,你就大可以將我推向他!」

面對質問,雲斬不怒反笑,「你是在向我發火嗎?我說得還不夠清楚嗎?給你一再的時間做抉擇,你最終還是堅持一條姜爺不願你走的路,我又有什麼辦法?」

「你真是因為職責所在?哼!我不相信!」姜嫄一臉的懷疑,擁有如此深不可測的武功,況且依雲斬這麼隨性的性格,她絕不信此人會區區甘願做一名武人,甘願屈居在她父親之下行事!這個人,必定另有所圖!

「你信不信,已經無所謂了。」雲斬移開視線,欲轉身前行,卻被姜嫄的雙手扯住了衣袖。

「看著我,然後告訴我,你說過會一直留在我的身邊,是真的嗎?」。

雲斬看著緊緊拽著自己衣袖的姜嫄一臉肅然,有絲莫名其妙,「是啊!」

「即便將我送到金正身邊,你還會留在我的身邊嗎?」。

再次迎上姜嫄認真的目光,雲斬第一次感覺到了她眼里的急切,「你回答我!」姜嫄用力搖著雲斬的手臂,那聲音像是一股能夠排山倒海、熔化冰山的熱流。

「是!」

雲斬不假思索地道出了答案,盡管答案只有一個字,但雲斬感覺到那一瞬間有一股可怕的氣流令自己有種窒息、思維停頓的感覺,當回過神來之際,他發現他已經說出了姜嫄想要的答案。

「那就走吧!」姜嫄冷冷一笑,錯身的瞬間,雲斬目光一怔,抓住了她的臂膀,「你會攝魂之術?」

迎上雲斬驚疑的目光,姜嫄不屑的一笑,「我可不懂什麼術。」

「好吧!」雲斬放開了她,目光坦然的落在她的臉上,正是因為這種坦然才令人覺得更可怕,「那我明確的告訴你,無論你嫁給誰,我都留在你身邊。」

--他話音剛落,姜嫄牽扯出一抹難堪的笑容,同時感到一陣暈眩,應聲倒了下來。幸虧雲斬眼明手快,及時抱住了她。

「姜嫄--」雲斬抱著她,此刻才感覺到她整個身子滾熱的發燙,再行探探她的額頭,「該死,怎麼這麼燙?」

雲斬心急如焚的表情,袒露無疑,映入因為異狀而走過來的王二眼里,不容王二驚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他指著來的路,囔了起來,「葉不凡殺氣騰騰的追過來了!」

話音剛落,一道劍光撩人,直劈向雲斬,雲斬一個側身而躍,將懷中的姜嫄交到了王二手中。

葉不凡氣勢洶洶,殺氣畢露。雲斬則冷漠的笑笑,「勝負不是已定?」

「我還站在這里,勝負就沒有定!」

「這麼說來,我非要打倒你才行咯?」雲斬的目光帶過一眼被王二扶坐一旁的姜嫄,此刻她疲倦的微睜雙眼,虛弱地注視著自己。

雲斬神情平靜,「你休息下,我很快解決他。」

「解決我之後,就把她送到金正的身邊?你真的有那麼迫不及待嗎?」。葉不凡帶著嘲諷的語氣問道,目光又移向了姜嫄,「姜小姐,試問這樣一個徹頭徹尾都在欺騙你的人,值得你如此不顧一切,隨他而去嗎?」。

姜嫄看了看雲斬,並沒有回答葉不凡。

「皇城——到底存在著什麼令姜小姐害怕的人呢?」

葉不凡月兌口而出,令姜嫄虛弱的眸子閃過一抹幽冷,嘴里輕輕重復著那兩個字,「皇城……」

「姜小姐,不要再執迷不悔了,嫁給金正,你不會幸福的!」

倏地,一道犀利的光從葉不凡的脖頸旁側擦過,速度之快像是拂面的風,但過去之後卻是一股劇痛席卷而來--脖頸左側的一塊人皮掉落了下來。

葉不凡伸手模了模脖子,手上沾滿了血漬,收緊的目光狠狠瞪向了雲斬,此刻的雲斬在起身之間,刀已抽出了手臂,臉上張揚著邪惡的笑容,「葉不凡,身為葉之族的領袖人物,卻藏頭露尾,丟不丟人啊!」

葉之族的領袖?!

姜嫄的眼神當即瞄向了葉不凡的脖子左側,滲出鮮血的傷口並未展露出裂痕,反而在他抹掉血跡之後,完整的皮膚上多了一個明顯的印記--紫色五角葉!

姜嫄不由瞪大了眼楮,用另一種眼光看待眼前這個人。這才是真正的葉不凡,而方才被雲斬削去的是一塊假皮,之所以會流血是因為長年以往「掩飾」所至!

他,真的是葉之族的王!?

雲斬的刀瞄準了葉不凡,笑容有些得意忘形,「這次我要定你的命了--葉、之、不、凡!」

葉不凡驚魂未定,雲斬輕易識破他的身份,代表著什麼?如此隱秘的事情都被外人得知,豈非江湖上諸多人都知道他乃是落寞王族的後代?!

極度被羞辱的感覺涌上葉不凡的心頭,他不再猶豫,提劍向雲斬快攻而去!

帶著惱羞成怒的情緒更注定了葉不凡的敗北,因為真正的高手臨陣對敵之時是不會受到感情的左右!原本就技不如人的他,狂亂之中猛烈地揮舞著劍,盡管劍氣撩人,在一定程度上令雲斬只有閃避的份,但從另一個角度來看,這些凌亂的劍招卻皆是被雲斬輕易的避開,勝負已經明顯掛在兩人的臉上--葉不凡每出一招皆竭盡全力,此刻他喘著粗氣,內力已有所不濟,反之,雲斬從容自若!

猛地,雲斬的眼神變化了,他的笑容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無窮無盡的殺氣,「葉不凡,讓我來為你的生命劃上句號吧!」

雲斬的刀舉過頭頂,仿若一只開屏的孔雀,無數柔軟的刀刃幻化成了羽毛,以雲斬為中心張開成為半圓形,那光如太陽般耀眼奪目--

「煙消雲散--斬!」

光芒交錯輝映,照射在葉不凡茫然失措的臉上,那像是死亡的光芒選擇了他一樣--

「啊∼!!」

鮮血飛揚在空氣中,光芒瞬間消失殆盡……

葉不凡眯著的眼楮緩緩睜開,身體並未感覺到一絲的疼痛--難道說雲斬的刀快到可以令人毫無痛感的死去?!

我死了嗎?!

「姜--」葉不凡大驚失色,接著是王二極叫了起來,「雲兄弟,雲兄弟!」

雲斬的肚月復上露出了閃亮的刀刃--而站在其身後持刀行刺的正是姜嫄!

姜嫄卻顯得格外鎮定自若,她無視雲斬的疼痛與憤怒,利落地拔出了刀,隨手一甩,人走到了雲斬的身邊,目光直直盯著葉不凡,面無表情地道,「我爹已經決定將我送給金正,你若要個交代,就去找他,別再來糾纏我!」

話音剛落,姜嫄不顧王二的怒視,從其手中扶過雲斬欲離開--

「姜小姐--」葉不凡追上前一步,卻欲言又止。

「你和我爹之間有什麼約定,我不管,但如果和你復國有關的話,就乘早打消念頭吧!」

「為什麼?」

「無論你是否完成任務,我爹都一樣不會助你復國。」

「可是他明明承諾予我!」葉不凡相信姜三寶並非信口開河之人。

「承諾?」姜嫄冷冷一笑,「對唯利是圖的財通神而言,承諾是最最不值錢的。」

「可——」

「你該回去問問他,凌之族坐擁天下,能有今日,是誰的財力在支撐著?」

留下呆滯在原地的葉不凡,姜嫄不再作停留,與王二攙扶著雲斬一步一步走遠……

★★★★★★☆☆☆

直到走了一段路程,王二實在憋悶不下去了,「不能再走了,得趕快給雲兄弟處理傷口,否則,這麼流血下去,會出人命的!」

說著,王二從身上掏出了金瘡藥,送到了姜嫄面前,「姜小姐,這傷是你下的手,你給他上藥吧!」

姜嫄看了看藥瓶子,又冷冷瞪了王二一眼,「這種事情,我怎麼會做?」

「什麼這種事情那種事情!姜小姐,這兒可不是姜府上,我王二好歹也是有血有淚的漢子,雲兄弟所做的是奉姜爺的命令,也是在保護你吧!你背後捅人一刀也算了,怎麼?這藥,你到底上不上?不上,你就滾回去吧!葉不凡那小子見了你,一定樂呵呵的!我——」

「王大哥——」雲斬見王二上躥下跳的說個沒完沒了,捂著傷口叫住了他。

「怎麼了?雲兄弟?」王二擔憂地上前問道。

「王大哥,我拜托個事情給你。」

「雲兄弟,你說,我王二赴湯蹈火,在所不辭。」王二拍著胸脯,振振有詞。

雲斬牽扯出一抹笑容,「請王大哥先行一步到洛陽天海堂。」

「我?」王二指著自己,一臉莫名其妙,「可是——」

「我與姜小姐隨後就到,你先行上天海堂知會一聲,讓他們籌備起來。免得新娘子入了城,被冷落了。怎麼說也是財通神的掌上明珠,不能太寒磣了。」

「喔!」王二猛地拍了一下腦袋,眼珠子一亮,「雲兄弟說的是!還是雲兄弟設想周到。我這就先行一步!」王二走了兩步,又急忙回過身來,朝姜嫄氣勢洶洶地瞪了一眼,將手中的金瘡藥強塞進了她的手里,干巴巴地道,「姜小姐,雲兄弟就交給你照顧了!」

看著王二大搖大擺的身影漸行漸遠,雲斬收回目光,轉而投向了身旁的姜嫄,「還愣著做什麼?給我上藥啊!」

姜嫄嫌惡地瞪了他一眼,卻沒有任何動作。

雲斬笑著點了點頭,索性就地坐躺了下來,「我可是動彈不得了,你要走,就一個人走吧!」

「你當真讓我一人走掉?不怕我不去天海堂,也不回姜府?」

雲斬攤開雙手,一臉無奈,「姜小姐,你去哪里?不去哪里?我怕什麼?自由,不是你最想要的嗎?你離開姜府時候那暗自竊喜的表情,我可是記憶猶新吶!」

「哼!」姜嫄冷目以對,緩身蹲了下來,扯開了雲斬的胸襟,冷言,「還不背過身去?」

雲斬笑著翻了個身,卻忍不住叫了起來,「輕點!」

看著雲斬抱怨的眼神,姜嫄卻一點也沒有因此「手軟」。

「那一刀下手這麼狠,你真想殺了我?」

姜嫄默默專注于為他清理傷口,並沒有回答他的話。

「你不怕當時我一怒之下殺了你?」

她依舊毫無表情,不發一言。

猛地,雲斬抓住了她為自己包扎傷口的雙手,傾倒式的將其壓倒在身下,如此貼近的距離,彼此的呼吸在對方的臉上游走,面對雲斬直坦坦的目光,姜嫄沒有絲毫避諱的意思,冷眼望著他,就是這份異常的鎮定,令雲斬的眼神中流露出了明顯的不甘,他那濃重的呼吸聲開始在姜嫄的耳畔任意來去,而姜嫄任憑他對自己肆意妄動,不迎合卻也不反抗,冷得像一具沒有靈魂的軀體……

點點的吻落在姜嫄的玉頸四周,她卻無動于衷。原本激情高漲的雲斬停下了動作,緊接著,他一掌劈開了身旁的一塊大石頭,一副勃然大怒、降到冰點的神情。

然令他更氣惱的是,姜嫄卻只是若無其事的坐了起來,簡單地整理了下衣襟,繼續自顧自地打理著雲斬的傷口--雲斬毫不客氣、狠狠將她推開!

雲斬莫名其妙地憤怒接近歇斯底里,「你沒有感覺嗎?沒有感覺嗎?!」

「……」

「你就如此踐踏、無視自己?你在姜府到底在壓抑什麼?離開姜府了又為何還是這麼壓抑著?」

姜嫄冷冷望著他激動的表情,突然抓住了他的手毫不羞恥地將其塞進了自己的衣裳里,這舉動令雲斬驚錯不已!

「這樣--滿意了?」

當手掌觸踫到這女人柔軟的肌膚之時,雲斬的手心像是有一股強烈凶猛的熱流直沖腦門,令他整個人覺得暈眩。但姜嫄那句冰冷的話又將他毫不留情地拉回了現實中,火山般的熱流瞬時被冰凍。

他利落地抽回了手,與其四目相對,悻悻地道,「你的人,我隨時高興都可以得到!但我要的並不是這個!」

「現在你不要我,等我成為了金正的女人,就晚了。」

她平靜地說著,像是在敘述著他人的事一般,雲斬冷嘲一笑,一字一句道,「我、要、你、的、心!」

「姜嫄,你听清楚了--我!要!你!的!心!」雲斬炯炯地目光里燃燒著火,字字鏗鏘有力,堅定如鐵。

姜嫄緩緩側過了臉,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了一下,「倘若我沒有呢?」

雲斬卻沒有嘲笑她荒謬的回答,卻迎上她的目光,手握成了拳狀不斷地敲打著自己的心口,「這里——被上了一道鎖,是嗎?」。

姜嫄為之一怔,彷徨的神情瞬間變冷,卻沒有回應他的話。

雲斬的目光卻停留在她的胸前,笑容殆盡,「這顆心的里面有一段不堪負荷的共存記憶,所以你必須鎖住它,是嗎?」。

「……」

「那要怎樣才能打開?鑰匙在哪里?」

迎上雲斬炯炯而充滿神秘的目光,令姜嫄倒抽了口冷氣,「這就是你的目的?鑰匙?!」

雲斬點了點頭,姜嫄放聲而笑,從未笑得如此放肆,如此淒楚,「雲斬,你別白費心機了!告訴你也無妨,這顆心里的確不只有我的記憶,還有另外一個人的,而這些記憶,不能讓他回想起來,更是我無法承受的!」

「他是誰?一定對你很重要吧?」

「不,他一點也不重要。」

「那他,是誰?」雲斬專注于姜嫄的眸子,不容她搪塞過去。

「他--」姜嫄猶豫著,無法啟齒。她眼里閃爍著一波又一波的光,像是兩種情緒在爭斗,在掙扎……一層又一層的記憶被撥開,剩下的只有恐慌、無助。

那個人名字,一直以來塵封在姜嫄的心底最深處,在雲斬的一道疑問之下,竟然突破層層,涌上了心頭,直竄到了喉嚨口,可那幾個字要說出來始終是件艱難的事……

看著姜嫄略微顫抖的雙唇,雲斬吐出了三個字,「鐵、辰、風。」

一語驚人,一針見血。

剎那間,猶如三柄利刃狠狠扎進了姜嫄的胸口,她的心幾乎要跳了出來,睜睜地凝視著面前的雲斬,說不出話來。

雲斬露出一抹邪氣而篤定的笑容,仿若身上的傷口早已失去了疼痛感,「鎖心咒,據說乃是天之一族所慣用的玄術,當雙方瀕臨崩潰之時,其中有一神志尚清醒者施展此術,可保全雙方。但施術者將被鎖心,而另外一個人將失去使之崩潰的所有記憶。」

「……」

「為人所不知的是,鎖心咒雖然可使施術者因當時造成的痛苦塵封,然另外一人卻會保持崩潰之後的行為,無意識地進行下去,直到獲救或死亡為止。所以實際上,鎖心咒,真正保全的只是施術者一人而已,我說得對否?」

他竟然對鎖心咒都了如指掌,他到底是誰?難道是擁有九陰幽冥血之血統的族類?可即便如此,他又如何得知自己口中的他,即是鐵辰風?!

姜嫄投以疑惑不定的目光,頓時語塞。

雲斬又緊跟著追問道,「你方才說他一點也不重要,我此刻算是明白了。所以,你根本不會願意解開這道咒鎖。」

雲斬則暢然一笑,站了起來,他朝著姜嫄伸出手來。

看著他的手,姜嫄猶豫而不知所措。

「走吧!」

「去哪里?」

「自然是去洛陽天海堂,」見姜嫄半信半疑,雲斬露出了書生般溫文爾雅的笑容,「你以為我會強迫你解開鎖心咒?」

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覆上了他的手,那一瞬間,姜嫄恍然頓悟,目光恢復了平靜,「你是有備而來的?」

「這個你不是早就這麼認定了?」

姜嫄搖了搖頭,斷言,「你是為了他而來,並非我。」

他,自然指的是鐵辰風。

雲斬笑得雲淡風輕,目光坦蕩,「我不過是想讓他清醒過來而已,沒想過要犧牲誰。」

「想他清醒過來的人,不是你。」最後一句話姜嫄並沒有說完,但從她冷漠而堅定的眼神里可以讀懂,她知道那個想令鐵辰風清醒過來的人到底是誰!

雲斬與她目光踫撞之時露出了一抹心照不宣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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