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國驪歌 第三十四章 虛與委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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殤叔正欲起身將懷中美人推到,不料棘兒突然掩面輕笑起來,殤叔一愣,正欲詢問,趁此間隙,棘兒猛地翻身滾到一側,登時站起身來,黯淡的月光從窗稜透進,照在一身素衣的美人身上,散發出幽幽的白光,「晉侯如此急切,如何讓婢子盡心服侍?既然晉侯已經知道婢子並無侍奉的先例,那自然要好好安撫婢子一番才是,若是晉侯不嫌棄婢子勢利,那就請晉侯許下重諾,日後也好讓婢子有個安身立命的倚仗。」

殤叔展眉哈哈大笑,「你這女子人小鬼大,在寡人股掌之中還不忘翻弄心機,」殤叔的面容已經有些松弛,只有那雙下垂的雙眼泛著精明的光,雙手撐開,換了一個舒服的姿勢,一邊欣賞著少女朦朧月下的倩影,一邊懶洋洋開口說道,「听聞王師大軍並未跟隨尹吉甫的路線經由魏國進入晉國北上,而是選擇沿著汾水與河水交匯河谷,經由莘、屠、梁、耿等國北上新絳,卻在耿國與韓國交界被叛軍突襲,已有上百人死傷,明日一早尹吉甫就要動身趕往韓國,不知何時才能回來,這樣一來,美人深處侯府,整日無人相伴,長夜又寂寥難耐,獨身一人在此惆悵,寡人于心不忍吶!」

棘兒心中冷笑一聲,活不活得過今日還尚未可知,殤叔還真是打算得長遠,不過今夜注定要與你周旋到底,既然無人知曉殤叔通過密道在此處與她私會,那翼城中晉公子的舉事也就能順利得多。

想到此處,棘兒感到欣慰不已,換上一副驚詫狀,「尹大人明日動身去韓國?婢子怎麼不知?」

殤叔輕笑一聲,滿眼掩飾不住的,語氣也越發直白露骨,「尹吉甫已是古稀老人,美人還是枝頭含苞待放的桃花,如此韶華光陰怎能浪費在那個半只腳都已踏入塵土的老丈身上,寡人心痛不已啊,」眼神勾勾地盯住棘兒,殤叔緩緩起身,一邊說著一邊邁開步伐靠近棘兒,「況且尹吉甫當年和仲姬的那段佳話早已塵封,美人或許不知,仲姬當年也如美人這般嬌俏柔媚,不顧氏族宗親的反對,毅然與他私自定下終身,可終究還是熬不過歲月,尹吉甫那頑固不化的雙親還是將她趕出家門,仲姬那時已懷有身孕,要不是遇見南燕的太子伯士,還不知會葬身何處呢!伯士正是此次王師征寇的大司馬,尹吉甫與伯士二人,一個是仲姬的摯愛,一個是仲姬現在的夫君,美人不覺得這樣的安排有些滑稽嗎?」。

棘兒看著殤叔一步一步接近她,心中卻不知不覺被尹吉甫與仲姬的故事所動容,沒想到一向從容和藹的尹吉甫,居然還經歷過這麼曲折離奇的情變,而伯士和尹吉甫同在軍中,一個為王師統帥,一個為參軍之首,二人如此尷尬的關系竟要安置在一起處理軍務,也難怪王師大軍不肯听信尹吉甫的勸告沿晉國北上,而是的一意孤行選了一條諸侯國眾多的北上路線,莘、屠、梁、耿等國雖是小國,對天子平日也算恭敬,只是這次征寇卻借著國力不強供奉不足等原由沒有提供兵役,伯士與尹吉甫的個人恩怨致使他信不過尹吉甫,這樣一來,尹吉甫在軍中的日子也並不像外界所傳的那般風光無限。

棘兒出神想著尹吉甫現今的處境,小心退後的步伐卻不慎被衣裳絆住,腳腕一閃,身體頓時失去平衡,整個人一個趔趄仰面朝後栽去。

殤叔眼中婬邪閃爍,一個猛撲,趁棘兒不備,突然一聲低喝撲上前來,將她 地一聲重重按在門上。

棘兒大驚失色,再也無法裝出毫不在意的樣子,跳動的心如同擂鼓般震天撼地,腦中飛快閃現各種各樣的自裁手法,只是雙手被殤叔死死扣在門上,不能活動,不由自主將舌頭咬在兩齒之間,只等萬一抵抗不過,就是最後的結局。

「想不到美人到這個時候還掛念尹吉甫,小小年紀倒也是個有情有義的可人兒,若是日後美人肯把這份心思用來侍奉寡人,那美人在晉國的日子會比跟著尹吉甫好得多,」殤叔溫熱的氣息貼近棘兒的脖頸間,有潮濕的腐朽之氣蔓延至面頰,棘兒心中一陣作嘔,頭皮發麻,雙手緊握,心中千思百轉,盯著盡在眼前的殤叔,想著他方才說過的每一句話,突然,腦中靈光一現,心中不禁生出一絲渺茫的希望,或許尹吉甫與仲姬將會救她一命,漸漸暗自撫平焦慮,安定振作緩緩抬頭。

「晉侯且慢,」棘兒嬌聲喚道,面色絕望哀涼,眼中盈出一汪清水,聲音淒苦無比說道,「方才听晉侯說道尹大人與仲姬夫人的往事,難道婢子與仲姬夫人有幾分相似?」

殤叔強制壓抑的喘息聲在胸腔回蕩,緊貼著棘兒的身軀,低聲笑道︰「仲姬當年遇見尹吉甫時也正值豆蔻年華,不知尹吉甫對她使了什麼蠱術,竟讓她對這個出身下等士族的木匠情有獨鐘,美人這股清冷艷絕,到真有幾分當年仲姬的風範,他二人伉儷情深,最終也抵不過父母宗親的反對,鬧得妻離子散水火不容,美人不過是一個褒公子贈予尹吉甫的歌伎,論家世背景怎能和出身衛國女公子的仲姬相提並論,仲姬和尹吉甫即使再情深意重,也不過落了個如此慘烈的下場,美人無依無靠空憑美貌,尹吉甫又怎會休了宗親力挺的尹姜,給你想要的正妻之位?」

棘兒面色頹敗,一雙伶俐的美目也仿佛失了神,喃喃道︰「如此說來,即便尹大人給婢子名分,也不過是安撫之舉?婢子終究只是仲姬夫人的一個影子,養在身邊不過是為了懷念仲姬而已?」

「美人現在明白也為時不晚,那老匹夫到現在都無法忘懷仲姬,寡人自會將你捧在手心,不與他人作比。」殤叔的笑臉越來越近,棘兒的頭死死頂在門上無路可逃,只要再拖延一段時間,或許就能等到救兵。

殤叔偏過頭湊唇上前,棘兒慌忙避過他湊唇遞過來的吻,蹙起眉頭厭惡地將頭別過。

一下不成,殤叔並不甘休,揪住棘兒的衣衽,不由分說又將充斥的欲火的嘴唇深深埋入棘兒的頸間。

棘兒咬緊牙關奮力推開殤叔散發腐朽之氣的面頰,兩肘一合使足力氣,掙月兌殤叔的束縛,又手掌相背撬開他撕住自己衣衫的大手,不料用力過猛,衣衫的衽帶被殤叔扯斷,棘兒也一個踉蹌栽倒在地。

殤叔強吻又是落空,沒有想到這個小小年紀的少女,竟還有幾分蠻力,自己稍不注意,還是被她逃月兌了。

面上已有些沉不住氣,再抬眸,殤叔眼中盡是按耐不住的熊熊烈火,哂笑道︰「美人與尹吉甫那老匹夫尚能打情罵趣笑語泠泠,為何對寡人這般冷淡,若是美人還要在寡人面前故作姿態,那休怪寡人不顧情面了。」嘴角一牽,冷哼一聲,大步跨來又要將棘兒從地上拽起。

「晉侯息怒,」顫抖的聲音響起,棘兒仿佛禁不住這般威逼利誘,低垂眼簾,聲音驚慌,雙手護著胸前站起身面向殤叔,膝蓋一軟,又緩緩跪在殤叔面前,眼神迅速掃到案幾上的一摞簡牘,勉強笑道︰「能成為晉侯身邊的人,自然是婢子的榮耀,只是婢子出身卑賤,若是他日遭晉侯厭棄,總該留個安身的退路,」殤叔眯著眼楮,靜靜看著這個鬼精的少女,一副料你還能刷出什麼花樣的悠閑意態,棘兒起身款步行至案前,拿起一卷簡牘,雙手遞到殤叔身前,眼梢一抬,嘴角幽幽的笑意蕩漾開來,「晉侯不妨向婢子先立下重諾,也好讓婢子心里踏實,才能安心留在這里服侍晉侯。」

殤叔帶笑輕哼,不過是想要個名分立足,再給她些值錢的財物,女子貪好的不過如此,這些對于富庶的晉國國君來說,不過是滄海一粟,舍些財物換個香艷奪目的美人,真是一筆合算的交易,置于名分,給她個夫人又如何,除了正妻必須是門當戶對的諸侯之女,其他妾婦都不過用來任他消遣,在侯府之中,誰敢有任何置喙,那便是死路一條。

想到這里,殤叔虛浮的面容紅光畢現,咧嘴開懷大笑起來。

今晚,即將有魅惑動人的處子美人侍寢,他惦記多日的心事也算得償所願,心情不由得大好,爽快答道︰「好!就依了美人!」邁步來到案前坐下,捋起衣袖,執起雕著展翼大鵬的骨聿,鋪開簡牘,對棘兒舒懷笑道,「美人開價吧。」

暗夜沉寂,四下無風,守衛森嚴的侯府中,只有巡視的甲衛沉重的腳步聲。

一處飼養牲畜的棚屋旁邊,靠著院牆放置著堆積如山的牲畜草料,一聲清脆的鳥鳴聲傳入院牆,院內緊挨著畜棚的草棚中,蹣跚著閃出一襲佝僂的暗影,來至牆下側耳傾听,又是兩聲鳥鳴。

暗影大喜,回以一聲低低的駿馬響鼻。拿過牆邊立著的鋤鐮,將牲畜草料從側面刨出一個半人多高的草洞,草洞下方露出一個四方地洞,跳下地洞,彎身匍匐繞過頭頂的院牆,院外仍是一堆草料,這人爬上地面從草料中鑽出,映入眼簾的是一襲英挺的身影。

「公子!」暗影激動地喚道,聲音哽咽淚光閃爍,正欲下跪,被眼前的男子一把扶住,兩雙手緊緊握在一起,「老奴終于等到公子歸來!」

「矢人稚,這麼多年讓你受苦了,」男子眼神堅毅,如耀眼的寶石,與矢人稚交握的手又緊了緊,低聲說道,「晉仇還能活著回來,多虧你們這些忠士的護救,等晉仇殺了殤叔狗賊,再與你把酒言歡!」

「老奴就等今日了!」一直佝僂憨厚的侯府僕役,此時也直起了一直佝僂腰身,竟也是一名頂天立地的漢子,矢人稚原本是公子仇身邊制作弓箭的匠人,為了公子仇的復國大舉,當年救他逃出晉國後又折回翼城,隱姓埋名化妝成奴隸被剛剛即位的殤叔招入府中為奴,隱伏在侯府長達四年之久,上次探得殤叔特殊癖好的人正是他。

「公子一行還算順利?」

「還好。北城門有褒洪德的軍隊駐扎,城防稍松,沿著山陰迂回行進沒有被人發覺,守城邑甲衛中有自己人,依靠他們放下的雲梯進城,在城中遇到一次巡查,都被解決掉了!」

「公子派來的女子已經住在侯府,殤叔今夜不在寢室,應該已經通過密道前往那女子的寢室。」

「殤叔已經去了多久?」

「半個時辰左右。」

公子仇听了心中一沉,若是再不抓緊時間行動,棘兒很有可能就會被殤叔強佔。深吸一口氣,仰面看向夜空,月向西斜,一大片濃厚的烏雲接近,即將吞沒殘月微弱的光華,公子仇斂色鎮定說道︰「回府!」

一聲哨響,四周匿藏在黑夜中的黑衣人如同魅影般從四面八方飄至匯聚,四下清點人數交換口令,公子仇與死士們的眼神交匯,頓首示意,一隊黑衣人沿著這方隱蔽的洞口悄無聲息地潛入侯府,片刻之後,洞口重新封住,一行人已經沿著院牆避開月色,迅速朝府中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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