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國驪歌 第五十八章 原諒

作者 ︰

兩日後,蜀璩率領一隊蜀軍精銳人馬一大清早便奔出了大營,那陣勢,殺氣騰騰仿若一群嗜血的惡狼出籠一般,守衛的甲士看著蜀璩帶兵沖出大營,竟也不出示令牌和事由,趕忙一路快奔向仲瑕匯報。

彼時仲瑕、魚媯、棘兒都在帳中,听聞了這一消息,三人會心地相視而笑,靜默不語。

前兩日少淩寫在木牘上的暗語魚媯已經令人譯了出來,結果不出所料,少淩疑慮未消果真暗中派人打探棘兒的身世,好在之前便已安排妥當,棘兒與主醫師帳中的一名親信小徒調換了身份,軍中各個帳中的小徒頗多,一時間也沒人注意到醫帳中換了一個人面孔,而那名小徒的身份自然也換到棘兒身上,好在這名小徒的身份不假,即使少淩深究,也不會有什麼破綻。

回到帳中,棘兒將苴國軍帳中謀士回復的木牘呈給少淩過目,少淩讀過之後,安然一笑如釋重負,甚是開心的樣子,棘兒看在眼里,心中卻長呼一口氣,若不是有魚媯和仲瑕縝密的安排,只怕自己早就紕露百出了,好在有他們和自己一道並肩而戰,到底是安心不少。

少淩放下木牘,轉而對棘兒舒心一笑,說道︰「姑娘跟隨主醫師良久,這一路征伐也頗為受累,一個女兒家隨軍遠征,到底是風餐露宿辛苦萬般啊。」

棘兒麻利地為少淩清理肩臂上的傷口,淺笑盈盈,抬眸瞟了一眼正定定看著自己的少淩,答道︰「婢子別無所求,只希望這場戰事完結,能跟隨主醫師去鎬京習醫,從此不再受氏族宗親的白眼,好好尋個人家過日子便是。」

少淩神色微動,眼中笑意漸出,目光溫軟好似汩汩春水,說道︰「以姑娘的出身,雖是邾國曹姓旁支,但好歹也算是與諸侯國君沾親帶故,怎能如此妄自菲薄,當真要好好為自己打算將來才是,以姑娘的身份,雖不能配與一國公子為妻,倒是入府為妾不在話下。」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棘兒聰慧機敏,怎會听不出少淩的意圖,心中嗤笑冷哼,又是一個色心乍起的紈褲公子,殤叔老賊許晉國夫人的名號都不曾打動自己,他這小子妄想靠著只言片語就要誘得自己以身相許,還真是厚顏無恥。

面上卻無動于衷,溫婉笑道︰「大人說笑了,婢子年過十三,雖已到了可以定親的年齡,可是家道中落並未有人上門提親,而且婢子一心想跟隨主醫師好好習得一身醫術,還未相中哪家男子,眼中無人可許,何來嫁人之說?」

復又低垂眼瞼認真清理少淩的傷口,可棘兒方才眼中的嬌態和語氣中的柔情卻明明白白映入少淩的心頭,那含嗔帶笑的柔情蜜意在他听來,竟有幾分挑逗的隱意,心中酥癢發麻,身畔有佳人在側,還能偶有調情,少淩心中多少有點沾沾自喜,手到擒來的女人最是沒趣,這般你推我擋欲拒還迎才是最為撓心的誘惑,剛想伸手勾住棘兒的下巴,突然棘兒手中一緊,少淩神色一頓,肩臂上一陣錐心的痛楚傳來,棘兒卻仿若不知,用力將包裹傷口的布帛纏繞得越發緊實,少淩痛得齜牙咧嘴,卻硬生生忍住沒有發出一聲哀嚎,美人面前若是大聲呼痛,該是多折損顏面的事情。

棘兒暗自發笑,手上的力道卻絲毫不減,斜睨瞥了少淩一眼,看他一臉緊繃強忍痛楚的神情,已經伸出準備上前的手卻愣愣地掛在半空,指尖微蜷,極力忍痛的樣子,當真令人開懷不已。

直到將少淩這條臂膀折騰夠了,棘兒才心滿意足地為他穿好衣袖,施施然起身,剛要退出,一頭冷汗的少淩忙叫住她,問道︰「姑娘今日可听見蜀軍那邊有什麼動靜?」

棘兒回神想了想,正色回道︰「清早听得蜀軍那邊有好些駿馬嘶鳴,好像是一對人馬大早便出了營地直朝西邊去了。」

少淩聞言神色冷冷,陰陰地淡笑了一下,撫著疼痛的肩臂,陰測測吩咐道︰「去褒軍大帳替我轉告統帥帳中的謀士仲瑕,就說我得到密報,蜀璩率兵前去截殺統帥,統帥境況危急,還請他速速派人營救。」

棘兒驚呼一聲,掩住吃驚大張的口,慌忙問道︰「蜀璩如此大膽,竟然謀害一軍主帥?」

少淩冷哼一聲,並不作答,思量了片刻才緩緩說道︰「蜀璩那武夫自詡不凡,只怕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呢!」

棘兒神色慌張,一臉惶恐,應了一聲急忙奔出大帳向褒洪德的大帳而去。

仲瑕與魚媯正在帳中商討事宜,棘兒進來,向二人笑了笑,一改方才的慌張神色,泰然自若上前說道︰「正如夫子所料,蜀璩撇下少淩自己率兵出營而去,少淩想坐收漁利便在身後捅了蜀璩一刀,正是要我來報信,讓夫子派人營救統帥。」

仲瑕捋著胡須朗聲笑道︰「哈哈,看來棘兒在少淩身邊甚是得力,這般機要都肯交予你來通傳,到底是年輕貌美,要是我這老頭子去,早就被他二人生吞活剝了!」

一語方出,倒讓棘兒扭身撅嘴嗔怒起來,魚媯笑著替棘兒解圍道︰「哪有夫子這麼夸人的,若是棘兒空有姿容,那些個公子早就見慣不怪了,終究還是我這小徒聰慧機敏,你要換個美人去當這細作,還不定三下兩下就順了少淩,到時倒戈殺你個回馬槍,看你還有時間在這里閑笑!」

這兩個女子,一個機警過人,一個伶牙俐齒,仲瑕被她倆圍在中間,只得擺手求饒︰「好好好,是老夫嘴碎,不該惹惱兩位姑娘,二位高抬貴手,還請在褒公子面前多多替老夫美言幾句,」說笑歸說笑,論到正事,仲瑕又收起笑容,一臉正色,沉聲說道,「按照預先的判斷,老夫昨日已派人通知公子,想必公子已經獲悉,事先為防止走漏消息,咱們也不好派人增援,現在既然少淩賣這個人情給咱們,那自然要大力增援,但是此事若只有褒軍與蜀軍的摩擦,猶嫌不夠,咱們要讓這把大火全全兜住蜀璩與少淩,讓他們一個也逃不月兌!」

正午時分,明晃晃的太陽普照大地,戰鼓齊擂響聲震天,褒國、秦國、魯國、虢國的幡旗迎風招展,仲瑕將苴國督軍司馬向他所呈報的事項通告全軍,召集了輜重大營中秦國、魯國、虢國督軍司馬的部隊集結一起,這些國家都是效忠天子的諸侯國,隨軍的兵力又彪悍善戰,營救輜重大營的統帥,對他們來說,正是邀功的好機會,況且四國圍攻蜀璩一隊人馬,簡直就是不成比例的屠殺,其他國家的督軍司馬看著也蠢蠢欲動,誰人也想借此發揮一番,只是仲瑕考慮,此行動靜不宜過大,還要盡可能將蜀璩生擒,秦、魯、虢這三國相對與褒國過往密切,他們的能力仲瑕還是信得過的。

如此,本是褒國與蜀國之間的爭斗已演變成整個輜重大軍與蜀國的對壘,蜀璩妄想通過捷徑將毫不知情的褒洪德沿路包抄,截殺在路途中,就像暗殺季梠一般簡單,于此即便事後有人追究,褒洪德已死,誰人也不會為一個死人和自己較真,褒君被囚,褒國那麼多的公子定會感激自己,回到蜀國,自己也是萬人之上的英雄,不論是君父還是朝堂大夫,自己在蜀國的威望與日俱增,看日後誰還能奈何自己!

隨著軍營中的號角聲起,四路人馬都以騎兵出陣,以褒軍為先鋒,秦、魯、虢國三路騎兵尾隨其後,一陣震耳欲聾的馬蹄聲踏在地上引得營地都在微微震動。棘兒安靜地跪在少淩身邊為他搗藥敷傷,少淩甚是享受地仰臥在榻上听著營中激烈狂奔而去的馬蹄聲,露出一抹暢快的笑容。

這一夜對棘兒來說是心焦的,整夜無眠。

步出大帳,仰望夜空,這一日的夜晚沒有一絲雲彩,天空澄淨幽藍,像是無邊無際廣闊的海,表面平靜,卻又暗藏涌動。棘兒出神地望著月上中天,星子寥落,整個大營沉浸在幽靜的安眠中,披上了一層薄薄的輕紗,目所能及的塔爾山若隱若現,像雲朵一般浮在夜天的盡頭。

擔憂的心沒有因為柔婉的夜色淡定下來,棘兒沉沉嘆了口氣,塔爾山阻斷了她的視線,不知道山那一端的褒公子行進到什麼地方,是否已經遭遇蜀璩的阻截,心思沉重得透不過氣來,即便曾經因為褒離的死恨他怨他,可是這一刻關系到他的生死,棘兒還是不由自主地為他牽腸掛肚。

縱使萬般糾葛,兩人畢竟已是生出不可磨滅的情愫,棘兒的心仿佛被一只手揪住,拽得緊緊的,暗暗後悔,為何在他去六濟之前不好好和他道別,哪怕關心幾句也好,抑或說些讓他寬心的話,至少現在也不必這般焦慮,原來到了此時此刻,棘兒才真正明白過來,褒洪德早已深深植在自己心中,任誰也不能替代,之前的那些令人傷心的往事,就隨風去吧,今夜開始,原諒你了。

若是你能順利回來,我便再也不和你置氣了。

若是你能回來,即便傷重,我也願意日夜守著你,護著你。

若是你回不來,那窮盡一生,我也要將蜀璩碎尸萬段替你報仇!

呸!這是瞎想什麼!

棘兒為自己想到褒洪德遭遇不測而感到後怕,立即心中狠狠唾了自己一口,褒公子定會完好無損回來,只要他回來,我一定興高采烈去迎接他,再也不給他臉色,再也不提褒離,再也不疑他,再也不為他身邊的女子生氣埋怨,只要他回來便好。

「來人!」一聲急促的呼喊從少淩休息的寢帳中傳來。

棘兒錚然回過神,連忙整理了一下心緒回身向少淩寢帳而去,進了大帳,少淩正一臉痛苦按著右臂,見棘兒進來,蹙眉說道︰「我這臂膀酸痛難忍,可是有什麼不妥?」

棘兒微微凜神,並未給少淩用錯藥草啊,怎會突然不適?還未來得及細想,棘兒先上前為他解開纏繞的帛布,傷口並不深,只是在蜀璩將少淩橫摔時,他肩臂先著地,磨破一層皮又在地上拖了好長一段距離,致使這條臂膀血肉模糊,傷勢不致命,只是需要時日慢慢恢復。

棘兒還在凝神為少淩查看傷口,沒有發現什麼異常,突然覺察不對,趕忙收手抽身,但是已經來不及了,少淩本是呼痛的右臂忽然發力,將棘兒生生鉗住,向自己懷中一拉,棘兒憑本能死死抵住他的胸膛,少淩卻毫不放手,順勢屈身,整個人斜斜靠過來將棘兒壓在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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