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各以類相通,這或許也是雲風月對男子另眼相看的理由吧。
雲風月在琉璃軒的書房里待了一整個上午,才見丫鬟過來回稟道,那名男子已經在外面等候了。
「就請他去客廳吧。」雲風月心道,幸好此人沒有食言,說好每日就每日都過來送,否則心灰意懶不來了,就是她的罪過了。
移步至客廳時,背對著她的男子正觸模著客廳的桌椅,露出好奇的神色。雲府雖然因雲之崖的節省習慣,但是這些家具卻也是祖傳幾輩留下的,幾近奢華,莫不是名木好漆。雲風月不知道這些,但是逃不過喜愛各種家具的男子的眼楮,他幾乎是懷著虔誠的心模著這些名貴的桌椅,不過他的眼神清明,只有驚嘆,沒有貪戀。
雲風月勾起笑容道︰「不好意思,讓您久等了。」
男子轉過身,微微一施禮︰「小姐客氣了。」不卑不亢,背部挺得直直的,又讓雲風月彎了彎嘴角。
「是鄙府的過失,實在不好意思,讓先生久等了。」雲風月再次一欠身,表示對自家前些日子作為的抱歉。
男子憨厚地模了模頭,咧著嘴道︰「小姐別叫我先生先生的,我是個粗人,不懂得這些。」
雲風月心中略微驚訝,依著她前些日子見他的第一面,他可不像個粗人,倒是讓人看上去挺精明的。
男子似是看出了她這種疑惑,又憨厚地笑道︰「我郭二叔也說我不常說話就給人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我也不願這個樣子的,不過郭二叔說我在外面賣菜也最好少說話,說話時也最好少說幾句。」說完又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雲風月恍然大悟,怪不得前幾日跟今日作為很不一樣,她好奇問道︰「那你為何又在我面前露出你真實的樣子?你不怕我騙你麼?」
「我爹爹曾在我小時候告訴我,做人要真誠,小姐是個好人,我也不能欺瞞小姐的。」男子露出雪白的牙齒,像是忠厚的大型動物。
雲風月哭笑不得,他這個性子,怪不得村人告訴他不要多話呢,他這天天出來做生意,一不小心就會被人騙了的。
「你叫做什麼?」雲風月就不與他咬文嚼字了。
「我姓郭名進。」
「郭靖?」這個性子與某個英雄人物是有點像,都是傻憨傻憨的,雲風月問道︰「可是立青靖字?」
郭進收斂起傻傻的笑,又變了一副模樣道︰「是得寸進尺的進。」
音像字不同啊,不過雲風月心中還是把這位郭進與某位人物畫上了連線,上頭的標題是形似。
「無妨。前幾日是我們家的下人慢待了你,希望你原諒則個。」
「小姐客氣了。」
郭進前幾日是吃了閉門羹,心中也是有些氣,但是他不是那種不知所謂的人,而且他原本的目的也不在此,所以依舊每日堅持著送過來。
「你家住哪里?我听門房的人說你每日都要過了午時才能過來,是不是你們的村子離這里很遠?」雲風月旁敲側听他的情況。
「我們村子就在建康城靠著佢沿山的郭家村,離這里有將近二十里路吧,我每日早上摘了菜,運送到建康城就將近午時,所以到雲府也要過了午時才行。雖說我對自家的菜有自信,但是每日挑到這里的時候也沒幾人會買了。」郭進迷茫道。
「你也太實誠了些,這建康城里賣菜的哪里會像你這麼實誠的。人家都是晚上摘了菜,然後早晚灑點水,然後天不亮就運到建康城,這樣剛好趕上各大府上以及城中小百姓的采買時辰,菜麼看上去也新鮮。」雲風月笑道。
「真是如此?」郭進望著對面笑意盈盈的女子,女子勾著淺笑,無一絲嘲諷,讓他的心也跟著暖和起來了,心頭熱熱的,像是喝了一碗肉湯。
雲風月點點頭︰「不過你以後就不用擔心這個問題了,你的菜剛好可以給我們做夕食,即使又多出來的,也可以做些小點心之類的。」
郭進黝黑的臉龐染上了紅暈,道︰「小姐,我那里還有許多菜呢,我們村就數我最能干了,您若是喜歡吃的話,我可以把其他的菜也送些過來。」
雲風月心中很無語,難道她不說,他以後就打算送青菜和土豆嗎?
「好啊。」
「我那里還有些野生的果字,小姐要麼?」郭進問道,見雲風月沒有回話,又趕緊道︰「這是我送給小姐的,不用錢,很甜的,小姐要吃麼?」
雲風月模了模自己的臉,難道這張臉特別容易引起男人的殷勤?臉上的神色便有些淡了下來,不過人家終究是好意便道︰「你若是方便的話,就帶些讓我嘗嘗吧。」
郭進的眉眼瞬時燦爛了︰「我一定給小姐帶過來。」
雲風月為剛才自己莫名其妙的冷落抱歉,而且剛才的想法就更瑪麗蘇女主一樣,這男人估計也不知道自己太過熱情會引起人家的誤會吧。可是雲風月哪里知道郭進一向對人都是淡淡的,除了村里對他好的幾位人家。
「那就麻煩你了!你吃過飯沒?」
郭進模著自己的腦門憨憨地笑了。
雲風月明白他的意思,便讓管家領他去廚房,雲府的廚房幾乎沒有歇火的時候,也防著幾個主子肚子餓了。因此郭進過去的時候就會有東西吃了。
「我們小姐真是長得天姿國色哦?」領著郭進的小廝湊過去道。
郭進想著雲風月的容顏,點了點頭。
「但是我告訴你,你可千萬不能對我們小姐起什麼心思!不過我們小姐也不會看上你,要知道我們小姐的七個未婚夫婿可都是人中之龍,豈是你這種草芥人物能相提並論的!」小廝不屑地看了他一眼,「你可要有自知之明!」
郭進听到這話問道︰「你們小姐就是傳說中那個要嫁七個夫婿的女子?」
「你不知道?」小廝睜大眼楮。
郭進搖了搖頭,道︰「可是看上去不像啊。」
小廝斜睨了他一眼︰「你知道什麼?不過我只是告誡你不要有非分之想,你是比不過他們的。」
郭進回憶了一番這幾日盤旋在腦海中的女子的身影,音容笑貌愈來愈清晰,他便低下頭不再說話了。爹爹留下的書中曾有︰夫火烈,民望而畏之,故鮮死焉;水懦弱,民狎而玩之,則多死焉。意思是猛烈的大火,人們看了就感到害怕,因此很少有人被燒死,平靜的河水,人們喜歡接近嬉戲,卻往往溺水而亡。他的理解是溫水煮青蛙,終有一天會成功的,他就是那平靜的河水,讓人毫無防備。不過麼,他的茶杯只配一個茶壺,茶壺也只有一個茶杯。
雲風月看著那個高大的身影走出門檻,才對著身邊的丫鬟道︰「我們回房吧,這天氣愈發冷了。」雲風月臉上欠著淡淡的笑,這個郭進倒是不怕冷,臨近冬季了,還是一身薄薄的粗布短衫。
「小姐,那個郭進好沒有禮貌?眼楮竟然直直地盯著小姐看。」小丫頭抱怨道,這個丫頭是雲府的家生子,也是曲流觴前些日子里給她的,小丫頭性子很單純,很自來熟的一個丫頭。
雲風月想了想剛才的情形,的確從郭進轉過身開始,眼楮就一直盯著她,她只是有些時候現代的習慣還沒改過來,所以並沒有覺得郭進有什麼失禮之處,只是郭進是古人,在這個時候的人看來的確有失妥當的,而且即使在現在,也不應該一直盯著人家臉看的。她還是有些松懈。
「農家的人,性子直了些,也不是沒有禮貌,我們不必介意這麼多。」
九曲回廊旁種著一排排桂花樹,桂花樹隨風搖曳,綿綿花絮在空中跳躍著,飄到回廊的青石板上,空氣中蕩漾著桂花的香味,發散,濃郁而香醇。
雲風月看著空中漫天飛舞的花絮,笑著對小丫頭道︰「小姐我聞到這種味道就嘴饞了,你去吩咐廚房給我做些桂花糕來,不要那麼甜的。若是做好了,郭進還沒走的話,也讓他帶些家去吧。」
「小姐,你倒是想著他!」小丫頭嘟囔道。
雲風月好笑地模了模她的雙丫髻︰「人家出來一趟也不容易,我們都不是農家的,都不知道農家干活又多辛苦,每天起早貪黑的,一天天辛辛苦苦的,卻不一定有回報,這還要看天氣。所以啊,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雲風月刮了刮她翹起的嘴,「你這個傻丫頭!」種田雖然辛苦,她卻甘之如飴,看著自己親手種出的東西,收獲在手,心中的滿足那是無法言喻的,只是又有幾個人甘願一輩子與土地打交道呢?
「小姐,你說這話就好像你也干過農事一樣。」小丫頭模了模嘴巴,不滿道。
雲風月怔了怔,笑道︰「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當然你小姐所知也是拜書本所賜。」
「哦,原本如此啊。小姐您真是學識淵博!」小丫頭贊道,「怪不得三皇子等人都傾心于你。」
雲風月黑線,她可不可以當做沒听到。
小丫頭繼續道︰「說到三皇子,小姐你後天的宴會打算穿什麼衣服過去?」
「什麼宴會?」雲風月奇道。
「是大司馬家許小姐辦的宴會,每年許小姐這個時候都會辦這個賞花宴的,小姐忘了嗎?」。小丫頭理所當然道。
雲風月哭笑不得︰「那她也總會發帖子吧?」
「帖子?婢子昨天還見夫人拿著呢。」小丫頭想了想道。
「娘親也去?」
「夫人是受大司馬夫人的邀請。小姐該打扮成什麼樣子好呢?」小丫頭低頭思索,雲風月抿嘴笑看著小丫頭一臉苦惱的樣子。
不過片刻小丫頭又便道︰「小姐不管打扮成什麼樣,都是最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