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脆肥醲,命曰腐腸之藥;羹藜含糗,難語太牢之滋
觥籌交錯,杯盤狼藉,青州從事,龍團雀舌散落桌邊,讓人不由生出一種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的感嘆。
雲風月恍惚地應酬著這些大小姐們,對她們的諷刺嫉妒之言已經是充耳不聞了,不過明顯許靈兒不願意這麼簡單地就放過雲風月。
她娉娉婷婷地站起身,環顧四周,對著在場的小姐和夫人道︰「賞花品花宴,既然承了這個名,我們也當做一些風雅之事。」見在場的小姐和夫人們都頻頻點頭,她又繼續道︰「所謂名花,不僅指物,也當指人,各位姐妹們天姿國色,是我們越國最為嬌艷的花朵,今天我們何不爭比百花俏?」
許靈兒此言一出,就引起許多人的附和。
許靈兒得意地看了雲風月一眼,雲風月卻連眼神也沒給她一個,她臉色不由的沉了下去︰「我提議不如由各位姐妹賦詩一首,我們也來附庸風雅,相信各位姐妹們的大才必然匹配得上百花的嬌俏!」說罷波光流轉,抿嘴而笑,「不過在此之前,我听聞我們越國第一美女雲家的小姐可是舞姿動人,風華絕代,不如應此時之景,為我們姐妹們舞上一曲?」
在場的夫人和小姐都听出了幾分不妥,大司馬夫人嚴厲地看了許靈兒一眼,許靈兒卻把薄唇一嘟,撇過頭不去看自己的母親。
雲風月還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就見大家都把眼光投在了她的身上。翠花扯了下她的袖子,在她耳邊說了幾句。雲風月便抬頭看著許靈兒,許靈兒此時臉上浮現著輕笑,態度極其傲慢,眼中盡是不屑與挑釁。
話說前身的確舞姿不凡,曾混入章柳台舞過一曲,也因此結識了三皇子。只是這種事情在雲風月看來也是極為上不了台面的,你扮什麼不好,非要扮成一個風月女子,不是明擺著讓人家嫌棄你麼,而許靈兒也是借著以前的事來打擊雲風月罷了,你不是會跳麼,不是還去風月場所跳麼,那此時為我們舞個幾曲又何妨?
雲風月當然是不會去的,不說她現在除了身體的本能還在,其他忘了差不多了,就是她即使超群,她也不會去自毀名譽的,許靈兒的作為完全是把她當做一個戲子!
旁邊的曲流觴拍拍她的手,給了她一個相信的眼神,雲風月頓覺溫暖。雲風月站起身,對著坐在正上方的大司馬夫人輕輕一施禮,動作優雅而不做作,人家一看她這禮貌的態度就覺得雲風月的風度比許靈兒的要好上不知多少,她輕輕一笑︰「許小姐是宴會的主人,按道理說客隨主便,我是莫敢不從的。只是這開場舞,」雲風月猶豫了下,不好意思道︰「是我們文會的由頭,也是眾人所期待的,若由我一個無任何品級之人去,豈不是掃了主人的面子,只有許小姐您才壓的住場面!我又怎麼好搶了這份功勞。」雲風月先是說若是讓她去跳,也是因許靈兒是主人,被宴會主人逼迫了,再者話里話外的意思就是既然是你提出來的,這個也應當由你自己來鎮住場面,拉別人出來算什麼樣子!
許靈兒听著雲風月說的真好似這開場舞是無上榮耀,又把事情推到她身上時,氣惱地把帕子絞成了一團,不過她還是忍住氣道︰「雲姐姐,是不給我面子嘍?我說姐姐當得起就當得起,這種場面由姐姐來撐最好不過了!」
當我傻呢,許靈兒怕是琢磨這個主意好久了,若是此時她稱生病,說不定她連大夫都請好了,若是說她沒有合適的衣物,她估計也有後招等在那里了,雲風月本身就不是一個特別會拐彎抹角的人,便當機立斷道︰「許妹妹說這話是開玩笑的吧?哪有主人不出場,勞煩客人的道理。」剛剛也不過跟你稍稍客氣一番,你還真得理不饒人了!
許靈兒也沒料到雲風月會這麼直白地指出自己的錯誤,當即慘白了一張臉,指著雲風月「你」了半天,沒說出一句話。大司馬夫人見自己女兒受了委屈,眼神很是復雜地看了雲風月一眼,才蕩開笑容道︰「都是我家女兒不懂事呢,她每天都和我吵著要看看雲小姐的舞姿呢,說這次宴會終于有機會了,這才鬧了這麼一番。都是我管教不嚴啊。」
大司馬夫人竟然又把皮球給踢了過來,這情形就變成了雲風月胡鬧,都不肯滿足一個崇拜她的小女孩的願望。
雲風月撇嘴一笑︰「夫人這話可真是讓我無地自容啊,不過許小姐若是真的喜愛的,以前就可以上門請教的,也是,怕是許小姐沒有想到這一點吧。不過沒關系,許小姐以後若是過來,我定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大司馬夫人怔忪了下,上下打量了雲風月幾眼,才笑道︰「如此便麻煩雲小姐了。如此這開場舞便罷了,就依小女所言,我們作詩幾首,提提興。」
雲風雨吁了一口氣,一旁的曲流觴扯了扯雲風月的袖子小聲道︰「沒事的,她們不敢把我們怎麼樣!你以為你爹的首富是怎麼做的?怕是大司馬本人也要忌憚你爹一二分。」
雲風月這才真真地松了口氣,她也怕自己的鋒芒畢露傷害到自己的父母。
曲流觴看出她的神色,滿臉通紅地得意道︰「你以為這大司馬夫人和小姐真的那麼重要?她們又不是我和你,在大司馬心目中佔的分量可不多,更何況大司馬掌管越國的兵權,大司馬夫人要依仗的是大司馬,她才要時時處處小心自己的作為呢,若是惹了大司馬不高興,她的處境就艱難了。」曲流觴的意思是,這大司馬夫人和許小姐也就只敢這樣子找找她的麻煩,更進一步是不敢的,而今日的作為她怕是不敢和自己的丈夫提呢,所以雲風月完全不用擔心。
雲風月馬上想通了這些關系,神色更加輕松起來了,看來爹爹真的是愛妻如命啊,否則是誰給曲流觴這樣的底氣的?
雲風月羨慕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娘親,她正紅光滿面地喝著葡萄綠,粉頰上染上了暈紅,雙唇嬌艷欲滴,眼神已經有些迷離了,雲風月心道,不好,自己的娘親的酒品可不怎麼樣!怪不得剛才沒怎麼響聲,原來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果不其然,在那些千金小姐冥思苦想絕句的時候,曲流觴拍案而起︰「說,剛才是誰欺負我們家女兒!」
整個在座的貴婦們都被這一聲怒吼聲怔住了,雲風月自暴自棄地閉上了眼楮。
「哼,我們家女兒這麼乖,這麼孝順,是你們可以欺負的!」曲流觴不滿自己的氣勢,順手拿了手邊的一壺酒,很是豪爽地灌了一口。
貴婦們還沒有反應過來,愣愣地看著一臉嬌媚的女人,挽著袖子,一副要打架的模樣,雙眼通紅,蓄滿了水光,睫毛微顫,迷離而魅惑,巴掌大的小臉上似是盛滿了怒氣,卻因搖搖晃晃的身體減了幾分銳氣。
曲流觴又繼續演繹自己的豪氣蓋天︰「誰要是敢欺負她,盡管放馬過來,老娘等著!」又忽然轉首對著雲風月道︰「我可憐的女兒啊,娘親保護你!一定不讓你受欺負!」
若是此時地上有個洞,雲風月一定鑽下去,不過她心中卻極為熨帖,趕忙扯住自己的娘親,不讓她往宴會中央的場地撲去,又使了個眼色給翠花,讓她趕緊找爹爹過來。
雲風月不好意思地對著在場的貴婦們道︰「實在抱歉,家母不甚酒量,還望各位海涵,家母的情形實在不宜留于宴會之上,還望各位夫人允許我和家母先行告退。」
貴婦們哪還有不應的道理,大司馬夫人也發話讓雲風月趕緊下去,否則搞砸了宴會,說不定又會被大司馬說個幾句,又會有好幾天見不到夫君了。
這次不同上次,上次雲風月也醉了,不用照顧自己娘親,現在真切地體會到哄著一個大型孩子是有多麼冤念的一件事情。
曲流觴嘴上不斷說著話,斷斷續續,有些清楚,有些模糊,雲風月道,自家娘親不止酒品,酒量也真的不怎麼樣,沒喝幾杯呀!
這種情形持續到雲之崖從雲風月身邊接過曲流觴,曲流觴竟然一下子安靜下來了!太神奇了!雲風月一臉崇拜地看著雲之崖,雲之崖冷冷的臉也出現了縫隙,咳了幾聲道︰「你也回去休息吧,我照顧著你娘親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