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厚的門簾隔絕了兩個世界,一個是寒風瑟瑟,冰天雪地,另一個則是暖意重重,溫馨繾綣,雲風月斷不會放任父母就在那樣擔憂哀傷的情緒中,之後就一個勁地給他們說笑。
「就說啊有一個秀才一天想要為難一個僧人,就問這個僧人︰「你們經典之內的南無二字,應該念本音啊,為什麼要念那摩?」僧人就也問道︰「先生,你們《四書》上的于戲二字,為何要念作嗚呼?如今相公若讀于戲,小僧就念南無,先生若是嗚呼了,小僧自然要那摩。」
雲之崖和曲流觴對視一眼,兩人都笑開了,他們二人最愛的就是這種文字笑話了,雲風月也笑開了顏。
雲風月等他們笑過了,就又與他們說起郭進的事兒︰「爹爹,娘親,我們雲府施粥布施也是常常做的,可惜還有那麼多人挨餓受凍,女兒沒听到便罷了,既然听到了,卻也不能坐視不理。」
「這事兒你做的對。」雲之崖也贊道,「政治之道,也講究一個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我們雲府能走到這一步,也虧得了積善行德的好名聲和信字一字,見人有難而不救,不是為人之道。」所以當初雲之崖對雲風月救下雲紅等人也沒說什麼話。
「嗯,不過女兒還是覺得難過,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可是他們生活困苦哪是一朝一夕改變得了的。」這大環境是如此,平常百姓混個溫飽就算好了,資源匱乏的地方,就連溫飽也難滿足,這還是在越國都城呢,就有這樣的村莊,邊遠地區就更不用說了。
「你說的極是。」雲之崖也點了點頭,不過這事情他也沒辦法,畢竟他不是皇上,而且恐怕皇上自己也憂心這個問題吧。
「爹爹,我想跟去看看。」不得不說雲風月的惻隱之心泛濫了。
「可是那里條件必不得好,路上說不定連馬車也過不去,你吃得了那個苦嗎?」。雲之崖自己也是四處闖蕩過的人,而且在建康城附近一般的人家雖算不上富裕,但是應該還過得去的,而且听女兒說他們需要花一個上午到雲府,那必定是有些路途的,若是都很困苦的話,說不定還真是哪個山溝溝里。
雲風月堅定地點了點頭。
雲之崖見了,也露出一個慈祥的笑容︰「既然這樣,你還是明日去吧,左右皇上也不會這麼快決定,而且到時候雪也化了,路也好走些,更何況等會兒說不定皇上還會下旨來呢,你怎能馬上出去?讓劉管家帶那個相公去客房里住一晚上,明天再走吧。」
雲風月心想也是,她差點忘了待會兒接旨的事兒了,畢竟皇上為了彌補她還賞了些東西下來,隨後就到。而且外面天寒地凍,冰雪初融,出去還是非常需要勇氣的。她點了點頭,便又一臉乖巧地趴在曲流觴身上了。
廚房里的郭進嗤啦啦地吃著一碗熱面,這是廚房里的秦大娘見他模著肚皮親手為他下的,他在這兒不止喝了一碗熱湯,還吃了三個煎餅果子,一碗熱面,還有幾塊點心糕點,吃得廚房里的人都是一臉憐憫地看著他,那眼神似在說「這郭進真不知餓了幾頓了」。以往郭進過來送菜的時候,都會把菜幫忙挑進來,一來二去,也知道了他的名字。郭進這胡須把他的容貌遮住了,廚房里的人都認為他是三十幾歲,再加上郭進長得又壯,看上去憨厚得很,廚房的人也對這個漢子有些好感,覺得很是可靠,其實他們哪知郭進才剛打二十呢。
翠花見郭進吃上了,也就不管他,自顧自去找姐妹們玩去了。
不一會兒,劉管事就過來和郭進傳達了雲之崖等人的意思︰「老爺的意思是想讓你再等一天,這樣子東西也備得全一些,今晚你就在雲府先住下,明日小姐會和你一起過去。」
郭進迷惑地抬起頭來︰「小姐?雲小姐也要過去?可是我們那兒的路很不方便。」
劉管事依舊掛著笑道︰「這是小姐同意的。小姐也知道的。」
郭進頷首表示知道了,隨後卻也不出聲了,劉管事見狀也不打擾他,便回去了。郭進低下頭繼續喝著面湯,此時他的眸子猶如黑夜中熠熠發光的寶石,通透閃亮,似是達成了一件什麼事情一樣散發著光彩。
翌日
冰雪在昨日下午強日光的照耀下已經漸漸融化,打開窗子,就可以听見屋檐下滴答滴答的落水聲,含苞待放的梅花襯著瑩瑩水光愈發嬌女敕欲滴。
雲風月穿著中衣對著端著溫水進來的初音道︰「你去我衣櫥和箱子里找找有沒有顏色暗些的棉衣,這里的都是絲質的還有皮氅子都不合適,看看有沒有保暖些的棉衣?」
初音好不容易從箱子底下找到一件暗青色撒花的對襟棉襖,只是日子有些久了,看上去款式很老也很笨重,初音猶豫了半響才道︰「小姐,我只找到這個。」
雲風月看了一眼︰「就這個吧。」她若是穿著錦衣華服過去,人家還以為是去施舍的呢,窮人也是有風骨的。
到父母臥房的時候,雲之崖見了這一身也很滿意,最讓他滿意的是雖然自家女兒穿著差了些,但是依舊難掩其艷麗大方的氣質︰「很好,不過爹爹也要叮囑你幾句,雖說以往的事情都是你自己做主的,但是想主意和勞作是兩回事兒,不能半途而廢哦!」在雲之崖心目中,以往女兒做事情很沒有定性,她雖說自己出主意做了一些事情,但也僅僅出些主意而已,而且一時興起了就在這個地方出點錢,等會兒又覺得那個可以賺銀子了,然後那個又投點銀子,然後全部就交給他人了,可是這樣的事情能長久麼?怎麼能服眾!若不是有他管著,那些人早起了異心了,因為誰會服氣你就出了那麼幾個主意,然後銀子拿得還比我多!畢竟是兩頭大,而且人心難測,經過金錢的誘惑,原本對你忠心的人或許是最可能背叛你的人,這大戶人家里被自己信任的管事蒙蔽的主子還少麼!
雲風月原本就沒有打算放棄過,而且說起來這也是她的歷練,若是因為這一點點小困哪就退縮的話,她干脆抹脖子一了百了算了。
話別了父母,雲風月才出了門,厚厚的棉襖雖看上去笨重了些,但還是很保暖的,雲風月很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