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為了保護盛藤,為什麼,還要讓她離開龍泉,這麼多年來,一個人的修行,真的很辛苦。小九記得,那日盛藤離開龍泉時沒有哭泣,沒有吵鬧,只是回頭看了芫家高大的門庭一眼,淡淡的吐了一句,「我要成為比鬼柳更強大的陰陽師,總有一天會!」
那樣堅定而平靜的眼神讓活了幾千年的小九也不由震驚,那時的盛藤才有六歲。之後僅僅六歲的盛藤便開始了艱苦的自我修行。當同齡的孩子都在嬉戲打鬧時,盛藤一個人在研究那些生澀難懂的咒語書。當同伴的女生正在討論喜歡的明星服裝時,盛藤在默默比劃一個又一個的驅魔手勢。當那些女孩子為一只毛毛蟲嚇的哭泣時,盛藤面對的卻是一丈高的食人妖怪。
六年小學,盛藤沒有交過一個朋友,一切都為了修行。為了實現那日的承諾。
「你知不知道,盛藤離開龍泉後遇到過多少妖怪,多少危險!」想到過去的種種,小九再也忍不住的痛斥道。
「我知道,」鬼柳微微點頭,神情中還是沒有一絲的改變,「我知道你們有多辛苦。可是如果那日選了盛藤作為繼承人的話,你又是否想過,你們面對的將不再只是單純的妖怪,還有整個芫家族,那些一直認為血統最重要的人,那些覬覦族長之位的人……而且,」鬼柳低頭望著腳下沒有一絲波紋的水面,「如果留在龍泉,遲早有一天會有人發現,那個時候便會到來吧……」
「鬼柳……」听到鬼柳再次提起那件事情,小九再也說不出什麼,或許那時他的決定的確是對的,離開芫家,離開安倍氏,才是保護盛藤最好的辦法。
「可是,盛藤還是恨著你……」小九低聲說道,即使自己知道了鬼柳的心意,但是盛藤卻不知道啊。
「沒關系,只要那個孩子可以一直這樣活下去便可以了。」腳下的水忽然起了一絲漣漪,「不過有件重要的東西,盛藤一直擁有著。」
「是什麼?」小九也不由好奇。
鬼柳指了指心的位置,「這里,善良的心,真正強大的陰陽師並不是因為他有多高超的法術,而是有一顆悲憫世間一切的心。盛藤一直沒有把它丟失,所以她還可以變的更加強大。只是……」鬼柳猶豫了一下,腳下再次蕩起一圈漣漪,「她還沒有真正做到心無雜念。」
「到底什麼才是心無雜念?」
鬼柳再向前走了一步,湖面由恢復了靜止,「放下心中的一切怨恨及悲傷。」
「爸爸,能不能不讓媽媽走?」小盛藤拉著鬼柳的衣襟,帶著哭腔的問。
鬼柳看著自己的小女兒,心中微微一酸,將她抱了起來,回答道,「好啊,我答應盛藤,媽媽不會走的,我們一直會在一起。」
「真的?」孩子露出了笑容,「拉鉤!不準說話不算數!」
「好,拉鉤!」
場景忽然再次改變。
「你騙我!你明明答應過我的,為什麼,還是要讓媽媽走!」
鬼柳不語,只是看著盛藤哭著跑了出去。
夢……又是纏綿不斷的夢,盛藤是哭著醒過來的。明明那麼多年,都不會再想起那日的情景,是因為回到了這里,才會又夢到那一切嗎?
盛藤本能的在枕邊模找,卻沒有模到那團熟悉的溫暖的毛球。小九去哪里了?深夜中醒來的盛藤頓時感到前所未有的無助的孤獨,即使是在曾經住過的屋子里,卻是那麼的難過,這里果然已經不再是,家。
第二日清晨一推開門,盛藤便見到了姐姐,芫鏡藤。
如果說盛藤還是處于生長期的少女,身體還像小孩子一樣。那鏡藤就絕對是個完全成熟的美麗女性。一米七的標準身高,加上從小修行,身材也是勻稱到完美,無論是凹的地方還是凸的地方都是絕對讓女人嫉妒的。而且她長了一張極其好看的臉,即使只是將長發簡單的扎了一個馬尾,完全素顏,也是瑤池嫡仙下凡,傾國傾城來形容也不過分,只是因為一直和妖怪打交道,殺虐太重,給人一種冰冷難以接近的感覺。
即使是早晨燦爛的陽光正好照在她烏黑的頭發上,盛藤也覺得這個和自己同父異母的姐姐冰冷的像是皮膚都結了一層冰。寒冷,沒有任何東西可以融化。
「鏡藤姐姐,」盛藤連忙行禮,從小時候起自己就很怕這個整天陰沉著一張臉的姐姐,即使現在長大了,那種害怕的感覺也還是一點都沒有減少,甚至是增加了不少。
鏡藤沒有回答,只是用眼角瞟了比自己整整矮一個頭的盛藤,這時,一個穿著道服不認識的女子走了過來,年紀似乎比盛藤要小,應該是鬼柳的弟子。
看到鏡藤立馬緊張的低頭,拱手行禮,「鏡藤大人,你回來啦!」語氣中滿是崇敬之情。
「嗯,」鏡藤微微點頭,算是回應。
即使是簡單的一句,女孩也立馬像是得到了珍寶一樣露出了笑容,「鏡藤大人,請跟我來,大家正準備為您接風呢!大學一定很辛苦吧!」女孩像個小跟班一樣說個不停,從頭到尾都沒有注意到旁邊還有另外一個人的存在。
盛藤倒是沒有任何的失落,反而慶幸,這樣被忽視其實也挺好的,總比那些冷嘲熱諷和流言蜚語好。
雖然回來才一天,盛藤的日子卻是很不好過。即使同為鬼柳的孩子,但是在龍泉的地位卻是天差地別。鏡藤的母親也是名門後代的陰陽師,是芫家的長老們為鬼柳選定的最佳妻子。而盛藤的母親楚姬,只是與鬼柳一起青梅竹馬長大的普通人。如果不是因為鏡藤母親的意外去世和鬼柳以族長之位威脅,兩人是不可能在一起的。所以鏡藤的頭發和瞳孔都和鬼柳一樣漆黑,而盛藤的卻是琥珀色。陰陽術本就是靠血脈相承的本領,血統的純正與否本就是判斷一個陰陽師的最重要標準。
況且,鏡藤是鬼柳的繼承人,是芫家的下一任家主,學習的是芫家最正宗和高深的陰陽術,而盛藤,從六歲那年離開龍泉起,在眾人的眼中,芫家早已沒有了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