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越一走進小區,便看到了耀眼的寶馬mini,還有靠在車窗的沐雪映,芊芊素手里的煙蒂還冒著裊裊塵煙,和主人一臉的煩躁相得益彰。而抽煙之人似乎沉浸在自己的心緒里,並未發覺他的靠近,直到凌越搶走了沐雪映手中還有著火苗的煙,她才回過神,雖然對面的這個男人很正點、很帥,可是她還是想要發火,「喂,你做什麼!」
「不開心也不要抽煙。」凌越停了一會,又繼續說道,「也不要喝悶酒。」
「你就是凌越?!」沐雪映這才反應過來,卻又氣不過凌越把煙蒂踩滅,「抽煙喝酒又怎麼樣!」
凌越沉默許久,沐雪映慢慢覺得心里有些發毛,才等到凌越充滿無限憐惜的話,「你的聲音和我姐的很像。」昨天晚上在廁所里听到沐雪映的指責——你怎麼到女廁所來?他頓時嚇了一跳,他好久沒有听到這個聲音了,如溪流般清澈溫暖的聲音,當沐雪映再次指責而後撲倒在他身上,他才苦澀的明白——這不是夏夏姐,只是一個相似的聲音而已。
「夏夏姐?」沐雪映睜圓了雙眼,「她的聲音很沙啞呢!」
「五年前她的聲音和你差不多。」清脆如黃鶯般悅耳,「她是學廣播的,聲音條件極好。」
沐雪映難以想象陽光夏如此沙啞的聲音之前竟是和她差不多,「那為何變得這麼沙啞?」
凌越的嘴角勾起一抹無奈的笑容,「生了一場大病。」而且是直到現在都沒好的大病。這次回來,竟然發現她的聲音更加沙啞了,問她是不是又抽煙喝酒了,而她只是淡淡的說——煙太貴了,早戒了。
凌越當場就惱怒了,「不抽煙就是還喝酒了,你的嗓子還要不要了?!」
「你知道我睡眠不好。」陽光夏難得的敞開心扉,不喝酒她很難入睡,特別是最近這段時間。
「我帶你去看醫生。」凌越唬著一張臉。
「你就是醫生啊。」陽光夏苦笑了一下,「凌越,我沒事,我有分寸,我還要唱歌呢。」還要唱歌賺錢,嗓子還不能毀了。
「還沒畢業時,你不也把嗓子給毀了。」凌越痛心的糾眉,可惜當時他才17歲,還未發覺什麼異常時,她已經做得無可挽救了,毀了嗓子,放棄了保送的機會,「姐,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為何變成這樣?」
而陽光夏只是笑得很難看,「一切都會過去的。」她知道他是有意把心理書帶回家,放在最顯眼的位置,特意讓她看的。也隱約明白他或許知道一些蛛絲馬跡,可是這麼多年了,她還是不願意說出來到底發生了什麼,這就像一刀一刀的揭開她的傷疤一樣,會讓她害怕,怕會痛得更厲害。
「那多可惜啊!」沐雪映感慨,「我也是因為煩躁才抽煙喝酒的。」她可不是有煙癮又酗酒的人呢!
凌越明了的一笑,「我知道。」在陽光下甚是耀眼,沐雪映不由得感嘆,陽光家的人就是不一樣啊,果真陽光!哦,好像沒怎麼看到夏夏姐開懷大笑?
「你知道?」沐雪映再次被嚇到,有些怯怯的問道,「是不是我昨晚對你說了什麼?」該死的,她什麼都不記得!
「我不要嫁給他。」想起昨晚沐雪映一邊委屈的哭喊著「我不要嫁給他」,還一邊把他當做肉墊一樣捶打,把進去上廁所的男同志都嚇得不輕。凌越就把廁所反鎖了,讓她自由的哭鬧,任她百般捶打,十幾分鐘後這個女子才漸漸停止了竭底斯里,卻吐了他一身,隱忍的怒火正想要發泄時,竟發現她在他懷中睡著了,真是不喑世事啊,竟在一個陌生人的懷里睡著了。
沐雪映瞬間反應過來,是的,當她知道爸媽想讓她嫁給寒盛時,這消息如當頭一棒,她不要嫁給若水的哥哥,她還這麼年輕,她還未來得及好好享受青春,她才不要嫁入寒門做怨婦,整天听著丈夫在外面拈花惹草的流言蜚語,也可能不只是流言蜚語,她也沒有自信能讓風流的寒盛對她專情,這不是她向往的愛情。每個女孩都對愛情有著自己的一個夢,不是嗎?可是這不是她想要的夢,而她又沒法和若水說,只能跑到二哥的滄海一粟買醉了。
沐雪映姣好的面容升起悲傷,「我是不要嫁給他。」這沒有什麼丟臉的,她不過是對著一個陌生人說出了自己的心聲而已,還吐了他一身,轉而換上明媚的笑容,「昨晚真是不好意思,這是衣服。」
之前接到沐雪映電話,凌越正在從療養院回來的路上,听到她的聲音又恍惚了一下,要是能回到五年前多好!沐雪映根本就不給他謙讓的機會,直接說衣服已經買好了。凌越不由得笑了笑,真是一個直爽的女孩子,接過兩個袋子,看到了袋子上的logo,即使是普通人都知道是不菲的牌子,「讓沐小姐破費了。」瞄了一眼袋子里面,是西裝和鞋,竟然連鞋也買了,真是細心,「你怎麼知道我的尺寸?」
「衣服是夏夏姐挑的,她說你快工作了,買套正裝比較合適,我又去買了鞋,這樣剛好是一套啦!」
凌越臉上的線條頓時變得柔和,他的這個表姐也不是表面那樣冷漠嘛,「既然一起去買的,讓我姐帶給我就可以啦。」
「她說,她可以陪我去買,但是要我親自交給你。」沐雪映俏皮的吐了吐舌頭,後來只剩她一個人了,而茉莉氣得也不買衣服了,她就買了她們爭搶的那一件衣服。再給陽光夏打電話,而她不答應幫忙帶衣服,說——沒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既然衣服都買了,見見面也無所謂了。
凌越笑了笑,這樣說話時陽光夏的風格——冷漠淡然,「那我姐呢?沒和你一起回來?」
沐雪映的臉色變得有點不自然,她該怎麼說,說上午她們在挑衣服的時候,夏夏姐被寒盛擄走了?「她,她……有事和我分開了。」
夏夏姐和寒盛又是什麼樣的關系,為何寒盛說她是他的女人,之前在酒吧不是說他是她的頂頭上司嗎?那為何寒盛又會在大庭廣眾之下吻她?爸媽還想讓她嫁給寒盛呢,這已經夠亂的了!那二哥怎麼辦?哦,還忘了旁邊還有一個茉莉呢!越想越是煩躁,眉頭都皺了,手不由自主的伸進包里,拿出了一包煙。
卻被凌越一把奪去,說話的聲音都有些冷,「不要成為下一個陽光夏。」他不要再見到下一個陽光夏。
「我……」沐雪映想要解釋的話堵在了嗓子眼里,隨即粲然一笑,也罷也罷,難得有個人管她呢!大哥比她大6歲,二哥也比她大4歲多,年齡的差距擺在那里,她剛出生,他們都已經上學了,雖然很寵她,但是不怎麼管她。她從小在英國長大,爸媽顧著恩愛,經常滿世界的旅游,家里的阿姨也不怎麼管她,突然有個人這樣命令她不要抽煙喝酒,她的心不由得暖了一下。
突然感到自己的態度有些生冷,凌越放柔了聲音,「有煩惱的事可以和我說,我是心理醫生,免費的。」
沐雪映臉上的笑容加深了,雖然她沒去過向上心理醫院,但是憑著醫院的的名氣就可以知道收費不低,「以後也不可以收費哦!」
凌越笑著點點頭,伸手拿出正在響鈴的手機,原來是鬧鐘提醒,「我要準備回學校了,謝謝你的衣服!」邊說邊舉了舉手中的兩個袋子。
「喂!」沐雪映月兌口而出,不由得臉兒微紅,怎麼這般沒有禮貌哦,「凌越,我送你吧!」從c城到s城坐客車3個小時,「開車兩個小時就可以了。」
凌越听到沐雪映的叫聲停下腳步回過頭來,「寶馬mini送我到學校,同學們都以為我被包養了呢!」
沐雪映撲哧一笑,「有我這麼年輕的包養人的嗎?!」按照常理,是她被別人包養才對吧!
「那我上樓和姐姐說聲,你也一起吧。」而後凌越補充了一句,「你買的衣服太貴了,如果你覺得不值,就再吐我一次吧!」換來了沐雪映哈哈大笑。
可是陽光夏還沒有回來,地板上的抹布、水桶、膠手套表明打掃之人還未完成打掃就匆匆離開了,沐雪映朝凌越吐了吐舌頭,是她急急忙忙把陽光夏拉出去的。而陽光夏似乎真的很急,急得忘記關房門了,凌越走進去看了看,不一會兒提著幾個酒瓶沉著臉走了出來,「我姐有沒有說去哪里了?」
「額……」沐雪映滴汗,「沒說。」老天作證,她可沒有說謊,陽光夏確實沒有說要去哪里。
「她很少出去的,一般都宅在家里。」凌越小聲嘀咕,「怎麼都下午4點了還不回來呢?」
「她都在家里做什麼?宅著多無聊啊!」
凌越一笑而過。以前的陽光夏不是這樣的,她每天都是快吃飯了才回來,在家里也不怎麼說話。周末不上課,她就早早的背著畫板出去寫生。反正她在家的時間除了吃飯就是睡覺,也不怎麼說話,除非主動問她。她的回答也很簡潔,從不多說。直到五年前,舅舅發生了車禍之後,她就一直宅在家里了,「有時做做家務,有時練練歌。」
凌越把酒瓶丟進垃圾袋,提起往外走,「走吧。」看來今天是等不到陽光夏回來了。
陽光夏打開手機信息——姐,我把酒瓶丟了。唇角微微上翹——知道了。凌越在拐著彎的提醒她不要再喝酒了。
不一會凌越又發了一條短信——謝謝你選的衣服,我回學校了。
陽光夏很簡單的回復他——好。把手機放到包里,然後抬頭看看天空,湛藍的天空與落日的光輝交相輝映,朵朵白雲輕輕漂浮,多好的一幅油彩畫。
好像很久不畫畫了吧,在她埋怨時間過得慢的時候,時間總是過得那麼快,模糊了她的記憶,她都有點忘記她(數數注︰不是陽光夏)的模樣了,她對她的記憶也只是維持在五歲之前,那個還未記事的年齡,她也只記得她的大概輪廓。每次周末寫生,她總是先畫上一幅她的畫,為了一直記著她,盡管她總是畫好之後撕掉。可是她像是住在自己的心里,怎麼也揮抹不掉。
自從五年前爸爸出事,她就再也沒有踫畫筆,記在心里的東西,已經不需要畫在紙上。爸爸不喜歡見到她,她就很晚才回家。即使是出事之後,也還是不喜歡,或許是更不喜歡看見她,她就很少去療養院。爸爸不喜歡听到她的聲音,她就盡量少說話。聲音變啞了,爸爸還是不喜歡听到她的聲音。陽光夏嘆了口氣,其實她理解爸爸,他有多麼不喜歡她,就有多麼愛著那個女人。正因為理解,她才會遷就著爸爸,那麼委屈自己。
街上的行人越來越多,陽光夏瞄了瞄手表,原來已經到了晚飯時間。她喜歡熱鬧的地方,喜歡看別人的快樂,這樣她才能忘卻自己的悲傷。行人里有落單的,有和朋友三三兩兩的,有其樂融融的一家人的,也有牽手的情侶。臉上的表情也是花樣繁多,有開懷大笑的,有落寞愁苦的,有委屈想哭的,有隱忍怒火的,世間百態,無不在這熱鬧的地方呈現。而只有在熱鬧的地方,她才能找到自己。絢麗燦爛的白天,五光十色的夜晚,熱鬧是別人的,她是怎樣的不會被這熱鬧改變,只是暫時的忘卻。
暫時的忘卻也好啊!陽光夏扯了扯嘴角,爸爸出事後,屬于她自己的時間就只有周日了,每個月三兩天的時間,她不再畫畫,經常發呆惶神,隨隨便便就打發了時間。像今天這樣逛街真是少之又少。經常是打折季的時候才買些必備的衣服物品,她已經沒有了逛街的閑情雅致。被雪映就這麼逼著出來了,陽光夏有嘆了一口氣,要不是陪著雪映,她今天也就不會踫到寒公子了。每天上班踫到也就算了,連難得的周日都踫到,她怎麼躲都躲不了呢?!
好像上午是寒盛生氣了吧,憶起上午的情境,估計她很快就能解月兌了。
「我說過,真實的陽光夏,你要不起。」
寒盛臉上的笑意更深,「你還不明白我剛才說的話。」
剛才他說的話——女人喜不喜歡我,不在我的考慮範圍。陽光夏愣了一下,以此推理,真實的陽光夏是什麼樣的,也不在他的考慮範圍。
「有沒有你不踫的女人?」
這一問惹得寒盛輕笑出聲,「超過35歲的,小于20歲的,已婚的。」
她年滿27,未婚,難道要找個人嫁了?這是不可能的。臉上擠出一絲笑容,「坊間流傳寒公子不踫處子,是不是真的?」
寒盛星眸閃了一下,點點頭。
「那不怕我是處子嗎?」。陽光夏微微顫顫抖聲問道,「你知道我爸爸要做手術,便知道我沒談過戀愛。」
「27歲的處子比較難得。」低頭的陽光夏並沒有看到寒盛好看的嘴角扯了扯,但是有那麼一點勉強,「也有例外的時候。」
例外?陽光夏抬頭,滿臉的恍惚,他說的例外是什麼意思?是說她不是處子嗎?還是他……也有例外的時候——也會踫處子?眼里不禁布滿絲絲恐懼,處子哪是那麼容易得到的,更何況是陽光夏。不敢再繼續想下去,陽光夏問道,「胖子是不是也被排除在外?!」快速回想了一下,寒公子的女友好像身材都是滿好的!
「你認為你能吃得胖?!」寒盛懷疑的從上往下掃了陽光夏一眼,「這麼多心事的人。」
陽光夏面色凝重的瞪了寒盛一眼,「有那麼明顯嗎?」。她打小就胃口不好,縴細若骨,想胖是比較難,除非她食欲大振,但這也幾乎不可能。
寒盛輕輕捏住陽光夏的下顎,「用心就能看得到。」正欲俯下唇,忽然想到什麼,又立馬停住。
望著那帶著點點桃花的眼里的柔情,陽光夏覺得她的心蹦蹦跳得厲害,差一點就陷了進去,幸好是差一點點,「你這套,對你的那些女朋友,很有用。」眉毛一挑,眸里眼波流轉,「你听說過我是陽諸葛嗎?」。
寒盛看著陽光夏少有的別樣神采,眼里有著他都未察覺的寵溺,笑著輕哼,「一個沒談過戀愛的人假裝高手,你認為你能贏得了我嗎?」。
陽光夏搖頭,「我自知能力不行,不想和寒公子較量。」
「可惜你很早就挑起了我的興趣,從那首沒唱完的歌開始。」
「放過我,求求你。」
「這真是你想要的?」
陽光夏微微一愣,他的心思這麼縝密嗎,他能明白她想要的是什麼嗎?
看到陽光夏過了幾秒才點頭,寒盛面容微冷,「衣服是給誰買的?」
陽光夏緊抿嘴唇,眼瞼微垂,沒有回答。
「不要讓我再見到你。」寒盛面無表情地說了一句,而後就把陽光夏趕下了車,揚長而去。
只留下陽光夏在一旁咬牙切齒,她又不能辭職,每天上班都能遇到,怎麼讓她不再被寒盛看見!還把自己帶到醫院,而又丟下自己跑了,什麼男人啊,這麼沒風度!坊間流傳的寒公子風度翩翩,肯定都是假的!
不過,陽光夏從回憶中回過神來,寒盛走的時候一臉的冷淡,似乎生氣了?她成功的激怒了寒盛,他生氣不是自己想要的嗎,他放棄不是自己想要的嗎?
為何心里卻有一絲的苦呢?他說「用心就能看得到」,可是,他的心,她要不起。
更何況,他能否給他的心還是個未知數,她還沒傻到飛蛾撲火。他生氣離開最好不過了,陽光夏默默念道,最好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