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雪傾歌 第三十二章 城樓對弈

作者 ︰

靳雨烈一臉不解地看著兩人,「什麼陣?」

蘇瑾看了看靳風烈,見他此時卻是閉著眼楮,一副讓她代為解釋的模樣,沒法,蘇瑾只能不徐不慢地轉向眾人,沉聲說道︰「你們且看此陣形像不像車前方的橫木?」

眾將及靳雨烈皆探頭觀察起陣形,果然如蘇瑾所說,「的確像。」

蘇瑾這才接著說道︰「沖軛陣是按交叉為陣形,最大的效果就是從前、左、右三方來的敵人,都如同前方一般,並且攻擊時都會同時面臨兩個側翼的兵力攻擊,是個相當好的山地防守陣形,對于南傾國的地理條件倒是一個絕佳的防守陣形。」

金大帥不由得多看了一眼這個惠王爺帶來的男子,雖然身著普通的灰衣布衫,卻難擋一身的非凡氣宇,眉目清華,風姿飄然,與有中原第一公子之稱的惠王爺站在一起,竟有著不相上下的氣魄。

倒吸了一口冷氣,金大帥收眼看著圖紙。「可有破解之法?」

這時蘇瑾卻不說話了,不是沒有破解之法,只是自己並非這中原之人,不管是哪個國家,自己都沒有理由去傷害。

靳風烈此時睜開沉著的清眸,掃視了一下周圍,袖中的手伸到蘇瑾手前,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綻開一抹瑰麗的笑容。蘇瑾的心思,靳風烈怎麼可能不清楚,不想她為難,還是自己處理的好。

輕咳了一聲,朗聲說道︰「此陣並不是不可破……」

兩軍對壘不下十次,每次都是損兵折將敗退而歸,眾將士心里還是有些忌憚和心灰的。這會兒一听到說有破陣之法,眼楮立刻亮了起來。「惠王爺,什麼辦法?」

靳風烈端著茶盞,輕茗了一口,悠悠地說道︰「火攻。」

第二日,天干物燥。城樓外一陣戰鼓擂擂,西靳國將士勢氣大增,個個精神煥發。昨天按惠親王的方法,眾人忙至深夜,最終結果就待今日揭曉。

南傾依舊是以沖軛陣穩居山地而示,絲毫不懼西靳國的再一次進攻。

此時,西靳國的兵士們沒有像往常一般,沒頭沒腦地沖上前去。戰鼓還在響著,可是卻沒人出戰。

南傾軍正在納悶之時,只見西靳城樓上突然飛出一片的孔明燈。伴著今日的西北風,一盞又一盞的孔明燈在空中悠悠蕩蕩地向堰城方向飄來。

站在沖軛陣後方眺台上的柏思賢一看,心中頓覺不妙。「不好,敵軍要使用火攻。大軍快撤……」

一旁的傾明湊前一看,臉色也是一白,與西靳國交戰數次,他們都是敗退而去,看著漫天飄來的孔明燈,突起的這招火攻,一看便是有高人在背後相助。

西靳城樓上,靳風烈正悠閑地坐在帥椅上,輕捋著額前的銀發,目光轉向蘇瑾,「你不喜血腥,接下來就不要看了。」

蘇瑾凌風站著,看著飄過去的孔明燈雨,接下來要發生什麼,想想便知,不由得閉上眼楮,眼不見為淨。

「來人。」靳風烈一甩衣袖呵道。

有一小將上前跪道︰「王爺。」

「去取副棋來。」靳風烈冷聲命令道。

「棋……」小將蒙了,現在下棋?

站在靳風烈一側的靳雨烈不悅道︰「叫你取副棋來就去取來,哪那麼多廢話?」

而列首沉默許久的金大帥這才使眼命小將按令行事,「去將本將軍的那副棋盤端上來。」

「是。」小將急身退下。

不一會兒,一副瓷白棋盤被小將恭敬地呈了上來,放置在靳風烈桌前。「王爺,棋盤已備好。」

「嗯。」靳風烈看著這副只能稱得上中等貨的棋盤,淡淡應了一聲。

「來,陪我下一盤。」靳風烈站起身,走到蘇瑾身旁,挽著她的胳膊往回走來。

蘇瑾猛地被的一扯,閉著眼楮忽的睜開。一轉眼已被靳風烈雙手按坐在帥椅對面的座位上。

中間的軍事桌上已然擺著一副棋,泛白的棋盤,縱橫交錯間倒是黑白分明。兩盤黑白子擺在一旁,靜候雙方的選擇。

「你選黑子還是白子?」靳風烈托著下巴問道。

蘇瑾伸手就近將那盤白子端了過來,「那就白子吧。」

「好。」說著,靳風烈將黑子收到身前。「那我就先走一步了。」

一枚手感細滑的黑子夾在靳風烈白玉的手尖,直直下在了空曠棋盤上的正中央——天元。

靳雨烈不由得一急,連忙呼道︰「二哥你……」

「噓……」靳風烈將手指按在唇邊,示意靳雨烈安靜,內有乾坤的模樣讓靳雨烈眼皮猛地一跳,斂了斂神色,靜待到一旁觀棋不語。

而其余的在場諸人除了蘇瑾,無不唏噓,誰都知道下棋者第一步是不走天元,金角銀邊草肚皮,這是棋訣。走天元太虛!端看著靳風烈一臉的平常,眾人心想,有著中原第一公子之稱的惠王爺是不是不會下棋啊?

蘇瑾則不這麼想,以這些時日對靳風烈的了解,他絕不是那種做沒把握的事的人。那他,肯定棋藝頗高,才會如此自信吧!心下不敢小覷,掂著一枚白子,順著縴縴的玉指,落在了己方的右上角,這是對對手的尊敬。眾將點了點頭,就該這麼下嘛。

靳風烈和蘇瑾都無視眾人的言語,對視了一番,微勾一下嘴角,手下動作漸快,黑子四子過後,棋盤上出現「三連星」,邊上星位連下了三顆黑棋子。有些棋藝的將士一看,皆倒吸一口冷氣,這一布局極易成大模樣,對于另一方蘇瑾來說,必須有「鑽地道」和「拆天橋」的能力,否則必敗無疑。惠王爺果然不是白耽著中原第一公子的名號啊!

蘇瑾並不在意,點著白子就落下,與此同時,靳風烈也緊跟其後,接著兩邊棋子幾乎都是同時落下,一顆接著一顆,就像驟雨一般落在棋盤上。

一旁的靳雨烈眼都不眨一下地盯著棋盤看,二哥到如今都還沒有遇到能當得起他的對手的人,今日可算是遇到了。

眾人的目光緊追著兩人的手,生怕錯過了一子的落下。靳風烈與蘇瑾心中皆是一驚,遇到對手了。

南傾眾領將在听到止戈候一聲撤令,連忙朝大軍鳴金收兵。

就在南傾軍整著隊形在越敲越急的金鑼聲中撤退時,飄至南傾軍隊上空的孔明燈卻突然「 」的一聲,全都爆裂開來,就如晴空下雨一般, 哩嘩啦的水傾瀉下來,淋在眾兵士的身上。

「不好,是火油!」有反應靈敏的將兵突然大叫道。

而西靳這邊早已準備好的弓箭手,拉滿了弓,點滿火油的火箭搭在弦上,只听一聲號令,千萬只火油箭羽「簌簌」地射上南傾軍隊。「噗」的一聲打中南傾將士的身上,迅速將淋在身上的火油點燃,瞬時南傾軍隊一個個被淋著火油的將士全都成了燃著火的稻草人,皆無還手之力。

「殺啊——」西靳軍隊在領將的一聲號令下,狀態抖擻地沖上前去。戰場上烽火連天,戰馬嘶鳴,士兵呼喊。馬蹄聲、刀槍劍撞擊聲響徹整個大地。

蘇瑾听著身後哀嚎遍野的聲音,正要伸手捂住耳朵不想听時,靳風烈一個率先出手制止。「逃避是沒有用,戰勝它就要面對。‘善敗者不亂’,你此時就亂,不必等到結果已經敗了。不管是下棋還是現世,你都必敗無疑。」靳風烈臉色發寒,握著蘇瑾手腕的手也是冷得嚇人。

蘇瑾心頭一緊,但就經他這麼一握,原本混亂的大腦瞬時靜了下來。耳後滔天的殺喊聲也似乎遠去了。

蘇瑾鎮靜下來後,面色煞白地說道︰「可首句是什麼?你別忘了。‘善勝者不爭,善爭者不戰’。」面對戰爭與殺戮,蘇瑾還是接受不了。

「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這期間都將會有戰爭,有戰爭便會有死人,這是免不了的,也不可免。我可沒忘,不是還有一句‘善戰者不敗’?凡是有野心的上位者,終會如此。所以,別再往心里添堵,放寬些,就好了。」手輕輕拍著蘇瑾的手拍,用傳音入密對她輕輕說道︰「乖,有我在。爺說過家國天下于我都無關,除了你。」

聲音輕飄飄的帶著無邊的魅惑,蘇瑾心神一動,面色微紅,低著頭不再言語。

這一番親昵的動作看在眾人眼里卻是格外的別扭,惠親王真的是斷袖嗎?

而靳雨烈卻皺了皺劍眉,一臉的思索。

「好了,繼續下我們的棋吧。」靳風烈坐直身子,聲音清朗道。

「好。」蘇瑾應了一聲,執起白子繼續往下落子。不過,此時她卻突然閉上了眼楮,而手下動作不停。

靳風烈此時也閉上了眼。

兩人落子時間變得緩慢,每一步都走得謹慎小心,頗有後招。

眾人又是一陣驚訝,張大著嘴巴,不可置信地看著兩人竟然閉著眼楮下起了盲棋,頂、擋、夾、斷、拆、封……每一步都下得非常穩妥,且步步驚心。

當戰場上不再傳來刺耳的廝殺聲,靳風烈與蘇瑾的這盤棋也將近尾聲。

兩人齊齊睜開雙眼,平靜地看著對方的眼楮,誰也沒看棋盤。

眾人連忙湊上前來,看著這盤下了一場戰事的棋,最終定下了什麼棋局。只見滿滿的棋盤無一空目,白子由蘇瑾這方形攀爬趨勢,直逼靳風烈地盤,整個狀如嶙峋的山峰,屹然巍峨,如凌長風,其勢宏大吞雲。而靳風烈這邊,則如一只翱翔的黑雕,展翅欲攬青天,而一開抬落下的天元黑子,就如黑雕的眼楮,剎時如畫龍點楮般讓整個棋盤活了起來。巒峰沖雲,黑雕旋天,兩兩相平,多麼壯觀的一盤棋局啊!金大帥為首的一班將士此時已經驚得合不上嘴,瞪大著的眼珠都快掉下來一般。

「這不是傳言中的‘登峰千里’陣和‘雲雕獨飛’陣嗎?這……這……也太不可思議了!老夫活到現在,第一次看到如此精彩的陣法,簡直不枉此生吶!哈哈哈……」金大帥仰天大笑起來。別看他一個五大三粗的武將,對于圍棋還是頗為精鑽的,平日也常與人切蹉,但也只是泛泛之輩,下得很是平常。傳說的一些遠古陣法,曾找過史料古書翻閱過,也只是支言片語,並沒有詳細記載,對于金忠這種迷于棋局的人,還是很失望的。但今日一見就是兩種精妙絕倫的陣法,心里不興奮那是假的,所以此時高興得連「末將」也不說了,直接說「老夫」。

那些將士一听金大帥一講解,頓時恍悟,紛紛點頭稱奇。

而此時城樓下也已收兵,卻已無人分神去理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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