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地尸體堆積,傷者申吟不絕于耳,地面,湖水,皆被血液染紅江山不若三千弦第二十八章情痴不關風雨月章節。
入了谷中,夏傾鸞與沈禹卿面前便是這番地獄。
未曾身臨其境的人絕對不會幻想出那般慘烈景象,天地晦暗,腥甜彌漫,積怨沖天,四百人的陣勢如今能站著的,區區百人而已。
而在血未干涸尸身中央傲立的男子一身玄衫早已被殷紅浸透,也不知那血是地上之人的,還是他的。
「閣主!」沈禹卿手腳發軟,連呼聲都變了調。
整整三日三夜,那條人中之龍竟都是在殺戮之中度過的,一個個身影站到面前,又一個個倒下,他身上從無傷變為一道,再變為兩道、三道……直到滿身深淺不一的傷痕。
眼神氣息卻依舊冷絕,如若血魔。
人間不屬于他,烈火焚天、哀鴻遍野的修羅之道才是他該在的地方。所有人,都這樣想。
突然闖入的兩人吸引了眾人目光,尤其是那襲火烈之紅,冰冷與熾熱同存。
身陷殺欲之中的男人沉浸在滿目血光里,過了很久很久,直到听見有人驚詫地叫出那紅衣女子的名字方才轉過頭,一剎,眼中極寒盡退。
「傾鸞……」
能猜透最深埋的陰謀,能預料最迷惑的棋局,他卻想不到夏傾鸞會出現在這里。
惹眼的紅色翻身下馬,干脆利落,行走間帶起的冷漠疏離與往日無二,素白面紗下多少人情願擲萬金一見的容顏輕掩,目光卻只在一人身上。這就是與近乎逆天的男人並肩征戰的破月閣第一殺手,紅弦。
懷抱驚天機密、牽引著所有野心的女子,又一次震驚了武林,若她再度與韋墨焰聯手,今日所有人都將命喪于此。
唯有身處破月閣中的人才知道,她現下的狀況根本守不住閣主身後。
然而那道瘦削倔強的身影終是與冷血的殺神並肩而立,弦舞三千,風墮血湮。
「呵,韋閣主是想出爾反爾,兩人通力來迎戰?」人群中有人諷到。拼了三日,破月閣中無他人出手,僅韋墨焰一人便戰敗各門派大部分力量,超越了所知所信,近乎邪魔的強悍,即便是他身上無一致命的外傷也是因韋家功法大開大闔只攻不守才落下的,恐怖的人,恐怖的魔江山不若三千弦28章節。
韋墨焰冷笑卻不答話,與這些虛偽之人講什麼公平道義本就是笑談,眼下只要將剩下的百人殺盡便再沒有人能阻擋他一統武林的步伐,而後天下亦將為他所控,許她的江山之聘,馬上就可以雙手交付。
滿是血跡的手中已經沒有武器,斷劍在破曉時便殘破不堪再不能使用,隨手丟在了尸群之中。驀地,一絲冰涼落在他掌中。
其實他的內力已近乎耗竭,剩下的百人以他單槍匹馬不留活口實難做到,幸而,她來了。
即便不能守在他身後也沒關系,至少他微顫的指尖不再抖動,溫的紅色與他相背緊貼身後,她的手拉著他的手,冰冷的觸感傳到心底變成了最和煦的暖意。
「速戰速決。」清淡秀雅的女子話音甫落,滿身殺意磅礡四起,與背靠之人共同化身修羅再入征程。
這是她的宿命,逃不月兌,解不開。
蒼勁修長的手用力回握,十指交纏,錯開的腕上一只紅色鸞鳥,一只黑色鳳凰,鸞鳳和鳴之時便是許多人往生之日。
忍了三天三夜,這一刻終于可以徹底爆發,得到華玉的示意後九河再不掩飾近乎瘋狂的興奮,最先擋在了黑紅相伴的兩道身影之前將劍塞于韋墨焰手中︰「保護閣主!」
江湖本就沒什麼道義可言,你方車輪戰耗我方一人,那麼我方放手一搏再不理會約戰之事亦算不上卑鄙無恥,一人殺三百,而今連紅弦都到了,剩下的殘兵余將有何可畏?殺吧,殺個昏天黑地,亡靈哭號。
所有堂主宿主默默圍在夏傾鸞和韋墨焰周圍,滴水不漏將二人護在中央。閣主已經創下神話,接下來的殺戮便由他們來完成吧。
「殺。」
聲音依舊清冷,卻威嚴如神。
劍鋒所指,是他的敵人,刀光所向,盡將化為枯骨。
殺,然後依舊是殺。
本已力竭的兩道身影翩若驚鴻,不知何處又得來無窮氣力,一前一後,一黑一紅,一劍一弦,如往昔,生死不離。
再不用考慮身後,有她在,定會以性命相守,而他只需勇往直前卷起劍光如浪,默契從未改變。
這些破月閣子弟從未像此刻一般沸騰高昂,為了他們無人能與之匹敵的追崇者,為了繼續創造能親眼見證的傳奇,每個人都使盡渾身解數將自己的力量發揮至完美,直到
直到前方再無活口。
他不是說過麼,所有人,都要死。
並不算曠大的離憂谷成了血色墳場,整個武林近三分之一的精英們聚集在這里想要除邪教、滅惡徒,結果,卻是他們葬身于此,再不見天上日月人間離合,一泊干涸血跡一堆枯萎白骨,是他們最終的結局。
風靜,潔白冰花簌簌而落。
下雪了,一場不該降臨的大雪,湮沒了所有喧囂混亂,掩蓋起全不似真實的殺戮,離憂谷安靜得如同世外桃源。
「結束了。」甩落劍上最後一溜血珠,那片玄色終于安定。
四死全傷換得風雲色變,江山易主,江湖即將迎來破月閣一統天下。
傾鸞,馬上,馬上就可以兌現我的承諾了。
不曾放開的兩只手浸潤在血水中仍不舍得絲毫分離,韋墨焰放下肩背的力氣向後輕靠,卻不想支撐著他殺至終結的那襲紅衣頹然委地。
「傾鸞!」手腕一轉硬是拉住倒去的女子,然而他身上何嘗不是累累傷痕,方一用勁兒便連自己也體力虛空跟著倒了下去。好在一切都已經結束,沒有人再能威脅到他或者她的性命,即便這樣破綻百出也不必擔心。
他的傷比夏傾鸞不知重了多少倍,每每有凶光襲來,他都是將自己至于鋒芒所過之處,用血肉為她抵擋傷害,當年約定的誰為誰守護已消散在風里,後半生,被守護的人永遠是她。
那樣竭盡所有的一戰後,未逢敗績的破月閣閣主仰臥在赤色土地上,頭枕跪坐的火紅裙裳,有雙冰冷而溫柔的手靜靜擦去那張平和俊逸臉上的血跡,三千青絲被濕潤潮氣糾纏落在面旁。
「讓我看看你。」清冷的聲音有些沙啞。
縴縴細指解下白色面紗,花容依舊,淡漠澄淨,只是有些消瘦,那只用力抬起的手在她臉上留下半道血痕。
「該死,弄髒了……」韋墨焰苦笑。
一直想像這樣安靜地看著她,輕輕踫觸令他流連的臉頰,眉角,發端,如此安逸滿足。
沒有人來打擾他們,那些一直注視著這對兒人中龍鳳的部下都明白,這一刻,對他們來說,已經等得太久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