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以為辰砂會憤怒,或者會傷心,然而他只是淡漠地抬頭仰看一樹花開荼糜,字字清冷︰「我當然知道你是白凰衣,但是別忘了,她是你的前世,先于你與我相遇的人。」似乎不想再刻意偽裝,片刻前的溫潤蕩然無存,「你與她相距甚遠,即便相貌相同,她的雍容華貴、絕塵無暇任何人都學不來。」
青葙大方明朗,而她沉靜內斂;青葙喜茶而她喜酒;青葙經常偎著他情意綿綿,而她總跟在身後不言不語;青葙膽小柔弱,而她骨子里透出堅韌剛強;青葙可為他罔顧生死,而她……只會用異樣的眼神輕視他所作的一切。
細而長的手指撫上臉頰,停留在她眉心,白凰衣感覺被踫觸的那一點仿佛火燒,灼熱疼痛。
「你不是她卻有她的部分記憶,祭司說過,那些記憶恢復得更多更完整,她也許便會沖破你的意念回到我身邊。」
也就是說,他一直以來的溫柔並非為她,而是為喚起更多青葙的記憶,從沉睡的神識中將他所愛之人、她的前世召喚回來。
青葙若是戰勝了她的人格,是不是她將消失?
從遙遠時空中被呼喚而來的她,失去歸宿之後又要被逼著失去屬于自己的身體,為一段曠世絕戀下陰陽相隔的痴男怨女成為犧牲。也許躲在名為青葙的女人心底一隅慢慢消融,也許,在夜闌國真正皇後歸來的剎那,她便會魂飛魄散。
「憑什麼?」白凰衣仰起頭,倔強微冷的目光凝視著他,「真可笑,你把我當成了善男信女?這以及這一世的命運都屬于我,沒必要拱手相送。你們相愛到何種地步與我無關,也沒資格要求我為此付出一切。辰砂,你記住,我不是青葙而是白凰衣,軟弱的她永遠無法戰勝我,更不可能超越我的意志與你再一次相知相許,不離不棄。」
這個世界沒有值得她犧牲的人存在,縱是那段前塵憶夢纏綿悱惻令人唏噓,也不至于將她感動至獻出自己的性命。
近在眼前的手掌動作變得僵硬,深邃無情的眼眸幾度激烈變化,有詫異,有憤怒,也有疑惑。
白凰衣冷笑,走回房中將他關在赤焰飄零的門外。
驚訝嗎?看似寧和普通的女人卻如此果斷決絕。
亂離人不及太平犬,可亂世卻能磨練人的心性與耐力。在動蕩的年代中她學會了驕傲倔強,學會了用堅硬的外殼保護自己,也學會了無情冷酷,只為自己而活。她是深愛著帶她入異世名為辰砂的那個男人,因為是他擺月兌了她不得不嫁與腦滿腸肥的大帥成為側室的悲慘命運,或多或少也因為前世的記憶對他有所迷戀。
只是這些都不足以成為自絕後路的理由。
許久,門外無聲。
輕輕打開窗闔,寂靜的庭院悄無聲息,唯有火紅如血的鳳凰花寂寞盛放。殘風吹過,桌上幾頁宣紙簌簌翻動,枯白紙面寥寥幾筆濃墨勾勒出清俊容顏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