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深幾許 第十四章 警告

作者 ︰

冬日初雪,我手扶窗稜靜靜站著,紅樟木的窗子上雕著歲寒三友,使原本溫暖的屋子多了幾許寒意,只著一身雪色素衣,用碧玉玲瓏寶簪隨手挽了一個髻,如緞的秀發隨著鑽窗而入的冷風飄動,不時有幾許頑皮的雪花飄飄然進了殿內,攤開掌心,溶于其中,不見一絲痕跡。

芸舒將一紫羅蘭壓金絲繡月影梅羅漢衣披在我身上,轉過我的身子,不多一言,只將光滑的絲帶系成蝶狀,手間略一使力,我「咳咳」了兩聲,笑道「芸舒,你是要謀殺你的小姐不成?」

芸舒轉過身,又從偌菀手中接過鏤吹簫引鳳紋的鎏金手爐,塞進我手里,賭氣道「像小姐你這般不愛惜自己的身子,生著病還在窗子前面灌冷風,若是沒我芸舒在,怕是早就過了奈何橋了!」

偌菀也在旁頻頻點頭。

我嘆口氣無奈道「好,好,好,是我的不是,我在這里給芸舒小姐賠禮了!」說罷,象征性的作了個揖。

芸舒拿我沒轍,只得作罷,將窗子關上,一並將銀裝素裹的世界關在了外面,拉我至描連年有余水墨圖的瓷桌前坐下,道「茜攸做了梅花魚頭湯,小姐你稍吃些,暖暖胃!」

我起身道「我現在吃不下,先讓陳雲進殿回話吧!」

芸舒無奈,讓偌菀去喚,殿內只余我主僕二人,芸舒低聲道「小姐,別再吃那藥了,奴婢看著,你這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不過是做做樣子,何苦真的拿藥作踐自己呢!」

我坐于妝台前,靜靜的用篦子梳著頭發,于鏡中瞥見芸舒擔憂神色道「我有分寸,這藥只會讓我面色不好,身子內里無礙,你放心便是」,心內念及我已因此半月不見弈灝,時間太久,再想讓弈灝寵愛我,怕就難了,又微蹙眉道「這時日也差不多了!」

芸舒正待多言,陳雲已進得殿內,我重新勻了面,見那「水仙宮粉」已用下半盒,微笑道「陳雲,現在六宮之內,均認為我不久于人世了吧?」

陳雲一抖拂塵,笑道「一切都在小主意料之中!」

我起身挑得一桃粉色流蘇串珠高腰寬袖繡曲水流觴圖雪鍛宮裝,在腰間系一鵝黃寬邊鎏金壓碎花束帶,又挑一應的淡粉珍珠飾品,偌菀在旁看得都驚呆了,瞪著眼楮看我,我笑著捏她鼻子道「怎麼了,見到妖怪啦?」

偌菀模著我身上的緞子,驚詫道「小主,你甚少穿這麼艷麗的衣服呢,好漂亮啊!」

我微笑不語,心道是時候該回光返照了吧,端起桌面上的梅花魚頭湯,撇去瓷勺,一飲而盡,又對偌菀道「你再辛苦一趟,打傘去接顧太醫過來,無需多言,只說我有請!」又另對她們幾個耳語一番,幾個人哭著掀簾而去,只余猩紅平金繡冰梅紋的簾子微微晃動,依稀可見簾外冰清玉潔的世界。

我進得寢殿內,微倚著素色軟墊休息,不一會兒微覺有一縷寒風吹來,我心內嘆息,面上並不表露,也不睜眼,只做不知。

不多時,偌菀帶著顧太醫急匆匆的進殿,我起身將其讓于堂內,不過一盞茶的時間,妃、棠昭儀、倩昭媛也匆匆趕來,我正泡得一壺好茶,幾人將斗篷都收了,端坐于雲霄紋紫檀木椅之上,妃模著有些圓的肚子道「本宮可是帶著皇兒冒雪來看戲,你讓本宮失望不要緊,可若是讓皇兒失望了,你這瀅母妃也便不好當了!」

我將古縣青花瓷貼蓮瓣的茶盞放在其身前小幾之上,道「讓各位姐姐冒著風雪前來,瑤兒自知理虧,特意沏了一壺岳陽君山銀針賠罪,妃姐姐先嘗嘗!」

棠昭儀憂心道「你可確定了,別在有什麼閃失?」

我用白瓷盞蓋撇了撇茶沫,眼見芽豎懸湯中沖升水面,徐徐下沉,再升再沉,三起三落,蹙眉道「瑤兒已做了該做的事,若是她不來,只當是一場誤會,若是來了……」低頭抿口茶道「那便是自作孽不可活了!」

倩昭媛嘆一口氣,輕撫著帕子上繡的薔薇道「經這一事,你也該明白了,這宮內人心險惡的,你能躲得這次,下次還不知如何,況且你在宮中時日尚淺,府上又無甚背景,不自己努力爭取,讓自身強大起來,那可是死無葬身之地的下場!」

妃瞥一眼我緊蹙的眉頭道「倩姐姐,莫再勸她,她是不見棺材不落淚,真當這**是紫竹園,她是那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了,讓她一會子親眼見了,就不會存這份善心了!」

我只低頭靜靜品著茶,心內嘆息,有什麼可爭的呢,即便是除去了我,三年一選秀,宮中從來不乏年輕貌美的女子,難道要一直一直斗下去嗎?人生在世,不過須臾,不享受人生中的每一天,卻要將時間浪費在耍心機,玩手段上,何必呢!

一盞茶還未及喝完,便听得庭中喧嘩,聞得一女子聲聲哭泣,王易王公公先一步打簾,弈灝大步流星而入,韻容華身穿秋銅色的素緞百褶裙,我低頭只見那裙擺飛揚,雪花隨其飄搖,不知歸于何處。

放下茶盞,隨妃等人一起緩緩行禮,聲如鶯啼。弈灝驚訝萬分,只緊皺眉頭道「你不是……」話未說完,又轉頭看向韻容華,低沉道「這是怎麼回事?」

韻容華見我面色勝雪,幾許嫣紅于兩頰之上,又打扮的艷麗如斯,轉頭怒視身邊侍女虹巧,虹巧見我如常,早已哆嗦著跪在地上,不過片刻,韻容華便恢復如常,輕提裙擺,戚戚然行禮道「臣妾不知,剛剛下人來報,說是瀅采女,怕是不好了,妃,棠昭儀等人都到水雲澗來了,臣妾想到皇上最近對瀅妹妹很是寵愛,所以趕忙著去乾元殿請皇上,誰知妹妹竟然沒事」,說完抬眼看我,雖只一瞬間,我還是覺得那眼神冰冷刺骨,又垂首道「臣妾是受下面這起子不知深淺的奴才蠱惑,竟做出此等錯事,為向妹妹賠罪」,看向我,一字一頓道「臣妾自請去簡儀殿替妹妹祈福三日」。

我錯過弈灝的目光,注視著俯身在地的韻容華,心想︰她竟然自請去處于皇宮深處,穿過冷宮以及長長的巷道,甚是清苦的簡儀殿,這個女子真的不簡單!

弈灝听她如此說,本憤怒的神情也略緩和了些,但念及妃眾人均在身旁,只輕咳一聲道「既是誤听,這般也便罷了,但在宮內如此興風作浪,以訛傳訛的奴才不能留!」說罷,厲聲喚侍衛道「將虹巧打發進暴室,沒朕的吩咐,不許放出來!」

听得此言,韻容華急忙阻著侍衛,以額觸地道「皇上,請看在曼嬌多年侍候您盡心盡力的份上,將虹巧交予我處置吧,曼嬌進宮多年,只有虹巧一直守在身邊,一直將其以妹妹看待,臣妾求您了!」

弈灝不發一言,只看向我,我無視妃怒視的神色,翩翩然行禮道「顧太醫今日請脈,告知嬪妾身子已然無礙,瑤兒許久未見各宮姐妹,一時玩心大起,便邀妃姐姐,棠姐姐,倩姐姐一起吃茶賞雪,不曾想竟惹來這番周折,其實也怪瑤兒太不知收斂,既是沒事,便打那宮女幾板子,下次不再這般浮躁便好了,挺好的日子,打發去了暴室,多得一縷幽魂,倒是壞了賞雪的興致,皇上您說呢?」說罷,溫柔看向弈灝。

弈灝見我都如此說,便不再追究,看向兩旁侍衛道「還愣著干什麼!」韻容華听得此言,趕忙叩頭謝恩,依禮而退。雖她並未再抬首看我,可我依然可以感覺到那種恨意並未因我的求情而有所減免。

妃此時將一盞君山銀針捧于弈灝面前,溫言道「皇上從乾元殿冒雪急匆匆趕來,一路寒氣,到殿里又生得一起子閑氣,趕緊喝杯熱茶,暖暖身子吧,生了病怕就不好了,到時候瀅妹妹少不得又被人在背後指指點點的!」

弈灝剛喝得一口,听妃如此說,便微慍道「清兒的意思是有人在背後詆毀瀅采女嗎?」。

我只靜靜站于一旁,耳中听得此話,心內稍稍失落,他稱她為清兒,而稱我是瀅采女,弈灝心中終究是愛妃姐姐多一些的,又轉念一想,妃姐姐在弈灝身邊多年,弈灝為護她周全,將其置于水雲澗殿後竹林小屋內一年之久,待尋得一切證據,能替她全全洗月兌罪名時,方將其帶出來,如此深情,豈是我能比得。

念及此,我只輕扶妃到雲霄紋紫檀木椅上,輕言道「妃姐姐,如今懷有身孕,不能久站,還是坐下說話比較好!」說話間用帕子輕拍妃的手,又對弈灝說道「瑤兒好的緊,怎會有人敢說嬪妾的不是,皇上多慮了!」

妃不依不饒,將我拽于一旁道「皇上,臣妾本不想說,可是剛剛在來的路上,還听得幾個宮女內監議論,說瀅妹妹出身卑微,沒福分得皇上寵愛!」

弈灝將茶盞重重的拍于桌上,大怒道「這起子奴才真是越來越無法無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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