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台內安靜的很,只有芸舒斷斷續續的抽噎聲,只听太後沉穩道「來人,先將瀅嬪在東暖閣安置下,熱湯沐浴,待太醫診斷!」
太後雖許久不管理六宮事務,但終有母儀天下風範,一時間內監宮女不再騷亂,趕忙著听命一一處理去了。弈灝擔心妃終是多過于我的,命芸舒攙扶我進去,臨近暖閣之時,我深深看妃一眼,希望她不要此刻犯傻,枉費了我這番心血……
遠離了大殿是非,肌膚冰涼如雪,突然浸在暖湯中,有融融的暖意,芸舒在熱水里小心的幫我活動著關節,一邊唏噓不已,棠昭儀讓芷蘭將茹悅帝姬帶回宮去,跟著我進了暖閣,一邊幫我挑著厚實些的衣衫,一邊輕聲道「好好地怎會溺水了呢?是不是她動的手腳?」
我搖搖頭,捧了一掬水,撲到面上,有淡淡的茉莉花香,略定心神道「一時吃醉了酒,失足滑了進去!」
棠昭儀看著我,微微蹙眉,靜靜道「日後要小心些,畢竟有了身子,也不知道這次有沒有傷害!」
我稍泡了一會兒,待身子暖了,才起身添了衣衫,由著芸舒將寬大的束帶束于腰間,手心輕撫小月復,心道︰若是真有個孩子,我怎會如此不小心呢!
側臥于暖榻之上,披蓋著金粉色絨繡花開富貴的錦被,小聲的和棠昭儀談著今日妃之事,不一刻,太醫便到了,太後,弈灝與皇後等人也隨後進殿,弈灝不知是因妃之事,還是我溺水一事怒氣沖沖的對太醫道「朕養你們這群廢物是做什麼的,召你們的時候就這樣慢,沒事請平安脈的時候倒是一趟趟的!」
太醫趕忙著跪地請罪,我一眼望去,是許太醫,當時還多虧他解了二皇子的死因,還了妃清白,我對他終究是有些感恩的,不忍見他這般樣子,掙扎著起身道「皇上息怒,胭脂台本就與各宮並不相連,獨一座立于御花園正中心,太醫此刻能趕來,已經算是很快了!」
弈灝听我如此說,仍是瞪了他一眼,厲聲道「還不快過去號脈!」
許太醫蜷縮著身子,跪爬到榻前,我伸腕上前,許太醫細細的號著脈,太後也上前急促道「孩子怎麼樣?」
許太醫擦擦額頭虛汗,回道「回稟皇上,太後,龍嗣無礙」,我一眼瞥見皇後神色,那一瞬間的陰狠,不過須臾,依舊端莊賢淑的樣子,她是很想我生不下來吧!又听得許太醫輕聲道「只是……」
弈灝一時怒極,一腳踹過去道「有話快說,朕最煩你們這種可是,只是的!」
許太醫不敢隱瞞趕忙道「瀅嬪小主,體內大寒,再加此次寒氣侵體,若要平安誕下龍嗣,怕是……」略停頓,抬首望向弈灝,弈灝眉毛都擰成了一股繩,仿佛許太醫再稍加停頓,便會將其斬首示眾,許太醫趕忙垂首道「若是瀅嬪小主非要生下這胎,恐怕大人小孩只能保其一!」
聞得此言,暖閣內似乎靜的只剩下心跳,棠昭儀投過來的溫暖目光,弈灝神色間的猶豫,令我體內忽冷忽熱,我垂首不再看他們。此時太後卻道「你確信可保得其一!」
弈灝蹙眉看向太後,似怨怪道「母後……」
我心內百感交集,宮里的女子便是這般命運,死我一個方瑤算什麼,那麼多的妃嬪,就算宮里的女人少了,還有三年一次的選秀,可是龍嗣能保下來的卻很少,看著皇後發自內心的笑容,我心內就跟有人絞著肉一般的難受,我這個「生母」死了,自有她這個「母後」看顧,就算我真的生下個孩子,她還是最終的勝利者。
我生生的壓下怒氣,拉過弈灝的手,輕輕撫著,滴滴晶瑩的淚珠落在他光潔的手背上,瞬間便滑落于榻前的絨毯里,抬首哀憐的看著弈灝道「瑤兒有幸能伴弈郎左右,此生足矣,若真能給弈郎留得一兒半女,也算上天憐憫了……」說罷,看向冷眼旁觀的敏儀道「瑤兒希望不論瑤兒生的是皇子還是帝姬,都交予敏儀撫育!」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驚訝的看著我。尤以皇後,敏儀,棠昭儀最甚,芸舒似無意般靠向棠昭儀,虛扶一把,棠昭儀方才略定心神,听我說下去。
我正了正發上七彩琉璃簪,擦拭過淚痕,戚戚然道「原本嬪妾的孩子應交由皇後娘娘撫育,可皇後娘娘現育有皇長子,又要管理六宮事務,分身不得,所以嬪妾希望敏儀可以撫育瑤兒的孩子!」
皇後盯著我,和顏悅色道「據本宮所知,瀅嬪與妃、棠昭儀、倩昭媛交好,若是說妃與棠昭儀均育有皇嗣,也同本宮一般分身不得,為何不交予倩昭媛撫育呢?」
我又紅了眼眶,默默垂淚道「倩昭媛確是在瑤兒入宮之初,便對瑤兒多加看顧,可倩昭媛的身子不好,是六宮皆知的,即便現在調養得宜,也終究是有病根的,不若敏修儀,一直調理膳食,身子是極好的,容瑤兒作為母親的私心,我希望孩子可以健健康康的成長!」
皇後將信將疑的看著我,我即時起身,由芸舒攙扶著走到敏修儀身旁,福身道「今日有太後與皇後在此,還望敏修儀能答應瑤兒,無論瑤兒所生為皇子還是帝姬,敏姐姐都能視如親生,保我孩兒健康平安長大!」
太後在旁沉穩道「瀅嬪大可安心生產,若是太醫能保母子平安最好,若是保不得,孤也定會保住皇家血脈,若敏修儀對你的孩兒有一絲一毫懈怠,孤都不會姑息!」
我眼淚汪汪的望向敏修儀,滿目期盼,敏修儀一時愣住,不知如何招架,過得片刻方不確定般道「你……真的要將孩子交予本宮撫養嗎?」。
皇後微怒,瞥眼道「太後,皇上與本宮皆在這里,瀅嬪之語,豈容玩笑!」
我抿嘴一字一頓道「瀅嬪在此立誓,生此子,若母子不能保全,瑤兒先去,必將此子交予敏修儀撫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