弈灝接過芸舒手中水藍色描金平繡年年有余斗篷,上前擁住我,輕聲呢喃「瑤兒,何苦呢,朕帶你回宮吧!」我含淚應著,一齊走向明黃轎攆……
第二日晨起,弈灝早已上朝去了,我起身梳妝,臨鏡自照,面色青白,還真有幾分體內大寒癥狀,勻了面,抹了幾許胭脂,方才好了些,芸舒在旁小聲回著「妃娘娘已然無礙,韻容華被太後禁足,鋝奪封號,貶為常在!」
我比著翠玉包銀楓葉發釵位置,輕笑道「初承恩寵之時,酸酸甜甜,方為小女兒情態,韻容華得寵這麼久,還一味的拈酸吃醋,沒的半點容人之量,日日里挑弄是非,有如此下場,實屬意料之中!」
恰逢茜攸端著紫檀木玲瓏食盒進殿,听得此言道「這韻容華自作孽,怨不得別人,也不看看昨日里是什麼場合,太後與各位大臣都在,竟然污蔑妃與蔚將軍有私情」,茜攸邊說著邊放下食盒,到我身旁繪聲繪色道「小主您當時沒在殿內,是沒見到當時情況,您沒進殿的時候,韻容華一派洞穿一切的神情,指著妃與蔚將軍的鼻子說三道四,言語間惡言相向,如當街潑婦一般,沒一絲婦德婦容可言,偏生著妃娘娘與蔚將軍都未辯白,就那麼跪著,給朱尚書,朱將軍和睿薇公主急的,臉都綠了!」
「噢,那待我進殿言明之後呢?」我頗有興致問道。
茜攸邊幫我攏著衣衫,邊笑言道「當時朱老尚書就跪下了,老淚縱橫,說無言面對先祖,被人指著鼻子罵,朱將軍也道,妹妹進宮之後,沒享得榮華安樂,先是生子夭折,被誣蔑蛇蠍婦人害死親生兒子,好不容易沉冤得雪,還挺著肚子,就又被人誣蔑清白!」
我微笑,捋了捋裙擺茜紅流蘇道「朱尚書與將軍不愧在朝多年,深知如何做可以推波助瀾!」
茜攸一拍腿,起勁兒道「奴婢也正說呢,太後當時就氣急扇了韻容華一巴掌,直道如此賤婦當不得皇家妃嬪!」
芸舒停了手,插嘴道「那怎麼不把她攆出宮去,還留她?」
茜攸瞥一眼芸舒,道「這你就不知道了,宮里沒這先例,進了宮的女子,便是死也要死在宮里的,即便犯了極刑,也是處死,罰沒官籍,不得歸入皇陵!」
芸舒啐道「那也便宜了她,才貶為常在,比小姐初進宮的位份還高呢?」
我听得此,忍不住笑了,作勢捏了芸舒一把,道「你這小妮子,這六宮里哪有比我初入宮時位份還低的,好歹是個官宦千金,難不成還要入了奴籍,做宮女嗎?」。
芸舒吐了吐舌頭道「那也未嘗不可,奴婢就是覺得太便宜了她!」
茜攸舀了一盞紫砂煲的清淡魚湯,放我手邊道「被鋝奪了封號,即便是個常在,地位也差的多了,宮里稍有些臉面的公公都可以給她顏色看,這寒冬臘月的,沒了以往的份例,內務府再克扣些,她這個冬天能不能過去還不知呢!」
芸舒撇一撇嘴笑道「也對,這韻容華素日里最不會做人的,宮里的人明里暗里的吃了她不少虧,這下子還不得都還了回去!」
暖閣內,言笑晏晏,冬日里的幾縷陽光,撒射于墨綠色毛毯上,像極了春日里的草坪,使人心情愉悅。
我邊喝著魚湯,方想起,一早間只見了芸舒與茜攸,便問道「其他人呢,怎麼只見你二人侍候,莫不是都冬眠去了?」
芸舒邊理著鴛鴦戲水女敕綠色錦被,邊道「還不是小姐您昨日那出戲唱的,您在後堂可好睡,偌菀,陳雲並著小杰子他們幾個,皇上前腳剛走,他們幾個就在前殿忙活,鶯鶯燕燕的就沒斷過!」
我微嘆口氣,無奈道「我昨日里也是被逼的,那樣浸了冰水,加上我的藥,體內大寒的脈象是肯定的,當時那情景,我能想得如此方法,已是不易了!」
芸舒瞥我一眼,蹙眉道「好好地就浸到冰水里去了,自己都不知道小心著些,還好我們奴婢幾個是知道些的,要不然還真不知如何應對,棠昭儀與倩昭媛听到消息都急了,就連妃半夜里都讓芷蘭來打听了呢!」
我用淡粉描水蓮花的瓷勺舀了魚湯小心吹著,道「那你如何回的?」
芸舒用撢子撢著灰塵,背對我道「還能怎麼回,當著別人的面,都一概推了出去,半夜里,皇上歇了,我們幾個又從角門出去,回了幾位娘娘,最擔心的是妃,半夜里去了,都還沒歇著,虧著還挺那麼大的肚子!」
「那你們怎麼說的?」我疑惑道。
茜攸幫我添置著菜品,道「我們奴婢幾個私下商量了,沒敢告訴三位娘娘實情,只說請三位娘娘放心,做戲要做全!」
我放下碗筷道「難為你們幾個了,六宮里可都信了嗎?」。
茜攸蹙眉道「昨日里鬧得那麼大,容不得她們不信,棠昭儀與倩昭媛還好,都囑咐了,讓小主小心應對,只是妃非要與小主見上一面!」
正說著,陳雲幾人進得殿內,我看著各個辛苦模樣道「昨夜里都沒怎麼睡,咱水雲澗里的人都快熬成夜鷹子了」,邊說著,邊吩咐道「你們輪番去前殿值守,每個人都寐一兩個時辰,也別太辛苦了,無非幾件玩意,不是件件都需你們經手的,讓外殿侍候的幾個人也歷練歷練,大不了也就被他們偷偷昧下幾件,無礙的,咱殿里又不是那起子愛財之人!」
陳雲甩了拂塵,嘆口氣道「若是被這起子奴才昧下了,也不算大事,就怕這里面有人趁機栽贓嫁禍,不管陷害給誰,都是一石二鳥,必定會傷了小主,所以奴才們不敢怠慢!」
我輕輕地用帕子摩挲著杯盞,思索片刻道「還真得給她們個機會,讓她們斗一斗」,轉首看向他們幾個道「你們幾個在前殿守著別聲張,讓他們有機可乘,只細細觀察好了,是哪宮里的動的手,又是嫁禍給哪宮里了,然後讓小杰子尋個由頭,讓受冤的娘娘知道!」
幾個人應聲而去。轉首望去,幾案上的一盆水仙開得正好,有清幽花香傳來,我輕聲道「我們只冷眼旁觀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