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瞥了我一眼,輕扯了弈灝明黃袖擺,搖晃著道「皇上先消消氣,听臣妾細言!」說罷,輕拽著弈灝坐到交椅之上,又捧了杯茶,放到弈灝身前小幾之上。
我已然愣在大殿之上。皇後身為一國之母,無論在何處見她,都是端莊賢淑的樣子,哪里見過這般小女兒情態,眉眼間滲透著的,是青梅竹馬的情意。
皇後站在弈灝交椅之後,挽了寬大的荷葉袖,輕捏著弈灝的肩,溫言道「表哥先听婉瑩說完了此事原委,再決定如何懲治瀅嬪不遲!」
弈灝輕抿著茶,似隨意般問道「哦?皇後的意思是瀅嬪是被冤屈的?」
眼望著帝後情深的樣子,還真的不適應的緊。但是不可否認的是,弈灝見了皇後周婉瑩後就似變了一個人一般。表哥?想來是了,弈灝與皇後自小就相識,也真真是青梅竹馬了。一直認定了弈灝是最愛重妃姐姐的,為妃姐姐單建的竹間小屋,喚了睿薇公主將二皇子遺物作為禮品贈上,陪我們一並演了出戲,一舉扳倒蕊夫人那個寵冠**的女子……可現在的皇後與弈灝分明是一對伉儷情深的夫妻……
一瞬間,似是想明白了,想通透了,寵冠六宮的蕊夫人嗎?所謂的寵,便是弈灝給的啊!他可以一下子讓他寵愛的女人跌入地獄,同時捧得另一個妃子如日中天,所有的這一切不過是隨著他的心意,他的籌謀……
妃姐姐之前所言,果真是字字珠璣,我們不過是他手中的玩物,他的棋子,他看似順著妃姐姐的心意使得我步步高升,不過是無法面對周家的勢力,不能過分寵愛妃,才將我這樣一個無權無勢,一點根基都沒有的人,瞬間便成為讓六宮眾人分外眼紅的寵妃。想來我與蕊夫人是一樣的,蕊夫人從一個家世卑微的女子,升為從一品夫人,即便是弈灝知道她害死了自己的親生子,也依舊寵著她,讓她一路攀升,可蕊夫人已然做至從一品,家世雖不是一等一的,也非一般達官貴人可比,為了避免再度成為一個牽制他朝廷的家族,他便一舉斷了她家勢力,重新培植。而我正是那個被他選中的人,想來當時就算沒有妃的舉薦,我依舊會像如今這般樣子,可是弈灝卻等著我自投羅網,讓我以為他是因為愛重妃,因為對我有一絲絲真心的憐愛……我真是愚蠢到家了,我怎麼忘卻了,我身邊的這個男子是一國之君,掌握著天下人的生死存亡,他如何會糾結與兒女情長之上呢……
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我笑自己愚蠢的情意,笑自己以為他真的寵愛我,真真只是棋子罷了。
我冷眼看著帝後二人鶼鰈情深的樣子,皇後依然小聲呢喃著「還望表哥饒恕了今日婉瑩擅自做主的罪!」
弈灝抿了口茶,輕笑道「那瑩兒先說說看,朕如何冤屈了瀅嬪!」
我心內冷笑︰瑩兒?原來如此,連在我的封號都是同音的,現在我有些明白為何皇後從開始便很不喜我,青梅竹馬的戀人,怎容得我這個家世卑微的冒充女呢!真真是可笑!
我只安靜的侍立在一旁,很好奇,我這般自己來承擔罪責,皇後要如何替我開解。靜靜聆听著……
只見皇後素手剝著一節焦皮,用滾水燙了,分剝的只剩內芯,放到描紅雕花的瓷碗里,又放了銀制小湯勺在里面,輕遞到弈灝身前,用帕子拭了手道「其實剛剛王易去太醫院傳召聶院正之時,臣妾剛好到茗熙宮門前,本想著過來看看妃可見好了,不想正撞見王易,便大概了解了一下殿內情景。表哥正在氣頭上,婉瑩也不敢私自進了來,這一來一回的功夫,又聞得瀅嬪親口承認,自己個兒毒害了妃。臣妾覺得事情有異,也沒求了表哥的旨意,便私自去了太醫院查看當時文案記載,又親問了當時在暖閣內的王太醫與李太醫。想來也是我天見憐,剛好讓臣妾查到了!」
弈灝瞥一眼皇後,蹙眉道「查到了什麼?」
皇後行至我身旁,牽了我的手,微笑道「當時瀅嬪進得暖閣之時,妃已然血流不止,再不救治怕是性命不保,可王太醫與李太醫在妃生產前違背醫者良心,收受了顏良娣的賄賂,見妃在病榻掙扎,也只做不見,又因著顧太醫為官之日尚短,二人只說無法救治。趕巧瀅嬪闖進殿中,他二人怕事情敗露,便將紅花偷偷留給了瀅嬪,告訴她此藥可救妃性命,紅花這味藥是女子大忌,瀅嬪又如何不知,可王李二位太醫利用瀅嬪善良之心,告知她此味藥可救得妃性命,但也會使得妃終身不孕,所以他二人不敢承擔罪責,只把藥留下,放于不放都取決于瀅嬪自己。瀅嬪向來是溫和的性子,表哥你是知道的,臣妾想,瀅嬪定然以為這藥當真能救妃性命,才偷偷的下在了顧太醫的方子里!因而才有的這出鬧劇!」
皇後言罷,只輕輕的向我點頭示意,我听得此番言論,才明白王李兩位太醫定然是皇後指使,現下又被拉出來做了替罪羊,只是稍稍有些疑惑,她犧牲了她身邊的三個左膀右臂,只為救我一人,何必呢?還是我真的有可以讓她利用的價值?「月復中的龍嗣」嗎?
弈灝看了看皇後,又看了看我,冷語道「傳王太醫,李太醫,顏良娣進殿回話!」
皇後抬首阻道「表哥且慢!」
弈灝微微顯得有些不耐煩了,折騰了一夜,眼圈已然烏青,甩了話道「皇後還有何事?」
皇後向殿外吩咐道「依晴!」
依晴帶著一眾人等魚貫而入,一個個手捧著換洗用具,龍袍,朝冠,恭敬行禮。皇後微微福身,溫柔道「皇上是時候該上朝了,既然已經弄明白事情原委,妃、瀅嬪與顏良娣又都是**中人,若是鬧到大理寺去,也不好斷案,不如臣妾處理此事,也可顧全皇家顏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