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的過了幾日,弈灝並未過來看過我,我一人也樂得自在,因著現在這般復雜心情,我實在不知要如何面對于他。
淑妃的二皇子待得滿月禮後,方才定下名諱,單名一個「康」字,弈灝以為「上下和洽,海內康平」,二皇子出生後,御前大將軍蔚詺海就打敗了達達國,順利收復了邊境。淑妃姐姐以為「康」字意味身體康健,因著先前過世的小皇子,以及她日後不能生育之事,淑妃姐姐特別關愛這個孩子,希望他可以平安長大。
這一日里閑來無事,蕭昭容與沈淑媛在嫻妃姐姐的清秋宮里玩的熱鬧,遠遠的在水雲澗就听到了,想來嫻妃姐姐生性爽直,與人相處,總是很快就熟稔了。我為人慢熱,不好攪了她們的興致,便拉了偌菀去淑妃姐姐的茗熙宮。
茗熙宮內,各品海棠爭艷,尤以西府海棠最甚,未開之花苞,花蕾紅艷,似胭脂點點,開後則漸變粉紅,有如曉天明霞。芷蘭正在庭院里剪花枝,想來是要放到暖閣中插起來的,只挑了含苞待放的花枝來剪。見得我與偌菀進得宮門,趕忙將手上的剪刀與花枝交給身旁的宮女,笑著迎道「奴婢給瀅婉儀請安,小主吉祥。」
我啐她一口,撇嘴道「你這妮子也笑話起我來了,不是?」
芷蘭「撲哧」笑了道「奴婢哪里敢,如今小主您可是六宮里風口浪尖的人物,奴婢哪里笑得起,只是怕被人捉到,置奴婢個不敬之罪,奴婢可吃消不起!」
我扭頭吩咐偌菀道「你可要好好的跟你芷蘭姑姑學著這言語,明擺了是打趣的話,可這話語間就讓你尋不著錯處,生生的只能將舌頭吞回去。待得你學會了,咱水雲澗的掌事姑姑你便坐得穩穩當當的了!」
芷蘭听得我如此說,上前拉了我的袖擺,悄聲道「小主快快饒了芷蘭吧,芷蘭前些日子腌漬了些海棠果,現下食來最是止渴生津的,知道小主最喜酸食,早早的就備下了。小主先進得殿內,一會子奴婢將這花枝剪好了,就給小主送了去!」
我微笑著戳了芷蘭額頭道「看在海棠果的份上,我便饒了你!」說罷,回身環繞四周,見庭院里宮女眾多,便問道「如此多人,淑妃姐姐不嫌吵鬧嗎?」。
芷蘭一攤手,高聲道「要不說小主跟我家娘娘最是要好,我家娘娘就是嫌宮人多了太過吵鬧,小皇子又哭鬧不休的,才將我們一眾都打發了出來!」言罷,又悄聲對我道「我家娘娘自己個兒在殿內給小皇子沐浴呢!」
我點點頭,眼神示意偌菀留在庭院里,與芷蘭一同看顧著這一眾宮人,自身提了裙擺,翩然入殿。
大殿之中空空蕩蕩,站在殿門前,依稀可見弈灝的幻影,當日那句「你是因著什麼得寵的,自身不知道嗎?若不是清兒的舉薦,你以為朕會寵幸你嗎?」。似乎依舊在大殿回想,我垂首喃喃自語道「若不是清兒的舉薦,你以為朕會寵幸你嗎……」心思流轉︰若不是淑妃姐姐的舉薦,你不會寵幸我,根本不會在意我,是嗎……那日里在沁欣亭中初遇,也是淑妃姐姐舉薦的嗎?你那時根本不知我是誰的……不,你會的,因為我卑微的家世,因為我在朝堂之內無任何的背景,這就是你要的,一個棋子該有的資本。可如今你有了條件更優于我的桃美人,所以……你現下更看不到我的存在,如果不是欽天監的星象之說,想來我便真的要在水雲澗內孤獨終老了……這便是我的弈郎嗎?我的翩翩君子,溫潤如玉?
恍惚間已然落下淚來,趕忙用帕子輕拭淚痕,深吸一口氣,穩定了心神,方向暖閣行去。門扉開合間,暖閣內霧氣繚繞,淑妃姐姐只穿了雪白素錦內衫,發髻挽了扣,並未簪任何珠飾,霧氣中似深山中的小茉莉花,清新秀麗。
听得門扉輕響,淑妃姐姐猝然抬首張望,我急忙道「姐姐,是我!」
淑妃方才輕吐口氣,一邊將小皇子裹進明黃繡暗色龍紋的雪鍛小被中,邊柔聲道「瑤兒,你先自己找地方坐了,本宮先將康兒沐浴妥當!」
我微微一笑,緩步行上前,生怕一個不小心,讓小皇子著了涼,拿了小木盆上搭的明黃素錦道「瑤兒也來幫姐姐吧!」
邊輕拭著小皇子粉女敕如藕的小身子,邊輕聲道「姐姐,可都放下了?」
淑妃輕輕點了頭,道「本宮听嫻妃說了,這丹藥你只余這兩丸,本宮愛子心切,也並未推月兌,只都給康兒留下了,本宮只有這一個孩子,本宮不得不……」
我一抬手,用帕子輕掩了淑妃姐姐的口道「姐姐,無需解釋,瑤兒知道的。其實都是瑤兒之過,若是瑤兒先前不用麝香,使得皇後認為瑤兒與姐姐有嫌隙,瑤兒也不會在姐姐生產之際,不在身旁,讓皇後得了機會,害姐姐難產,險些丟了性命!」
淑妃輕牽了我的手道「本宮知道瑤兒你始終都心有內疚,所以那日里你一解了禁足就跑去看你,只是你吃醉了酒,不記得本宮罷了,本宮知道若不是瑤兒你舍了性命救我,本宮早已不在世上,能不能生育對女子來說固然重要,可是在性命面前,我終會選擇後者,本宮並非如其他宮嬪一般生無可戀,本宮還有康兒,有蕙妃,嫻妃二位姐姐,還有你這個傻妹妹,哪里就舍得離開了!」
我听得此言早已眼眶微紅,偏偏嘴不饒人,道「說得那般好听,依瑤兒看姐姐是舍不得蔚將軍才是,那日里要不是瑤兒緊著說那藥是蔚將軍送了來的,姐姐哪里肯張口!」
淑妃將小皇子放到貴妃榻上,轉身用帕子甩我道「就你這妮子嘴刁,本宮就是舍不得他,你又待如何?」
我抿了唇,眼楮滴溜溜轉了一圈道「那瑤兒還能如何,包份大大的紅包唄!」
淑妃听得此言,忍不住笑著道「你這小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