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茹悅進得水雲澗後,一宮眾人日日逗笑于她,雖常常見其如之前一般,斷不得糕點,嬌小可愛,但卻總覺得她看我的神色不同往日了,再也不喚我蝴蝶母妃,一句瀅母妃叫得雖然親切,可總覺得生生的將兩人的距離拉開甚遠,就連芸舒與偌菀都覺得有些怪異,偌菀甚至曾提醒我,要小心些茹悅,說不準皇後早將其人心收買,對偌菀的話,我不是沒有懷疑的,入宮一年,早就起了戒備之心,不會輕易就將真心托付了去,可茹悅畢竟還小,又是蕙妃姐姐留下的唯一血脈,這一年間也沒少在我水雲澗住下,情份非一般母妃帝姬可比,我終是不信,這一年間的情份還比不得她在皇後那住下的幾天,遂並未將偌菀的話放在心上。
好在時間也驗證了一切,暑去冬來,水雲澗並未出任何事,茹悅漸漸如個小大人一般,雖因著平日好食,微微有些豐潤,但皇長女風範漸現。
曾有一次宮里的奴才們私下談論起蕙妃畏罪自裁之事,被茹悅听得,竟一聲令下,將三個奴才的舌頭拔了下來,當我與淑妃,嫻妃二人說起此事之時,依舊有些後怕,沒想到蕙妃之事給茹悅留下那麼大的陰影,喜在茹悅心中始終認定其親生母妃是無罪的,淑妃听完,只笑道「茹悅這般厲害,跟在你身邊,倒是無人敢招惹你了!」
嫻妃卻是抿一口茶,微微蹙了眉道「依這般看來,茹悅心中是有恨的,本宮與瑤兒是常常與她相處的,可斷未讓她見過這般凌厲的手段,如此心狠,倒不知是同誰學來的?」
言罷,看向我與淑妃,我搖搖頭,淑妃松口氣道「六宮眾人可是認定了是瑤兒教她的,誰不知蕙妃是個端莊沉穩的性子!」
我嘆口氣,輕聲道「真不知是福是禍呢!」
之後許久,依舊見茹悅規規矩矩的學著禮儀,詩書,女紅等,並無不妥,漸漸的便淡忘了此事。
又是一年,嫻姐姐與我幾乎同時有了身孕,嫻姐姐遷為嫻夫人,只待誕下麟兒,便可位臨四妃之位,這兩年我也因著撫育皇長女,身份不能太低了去,之前就遷了瀅貴嬪,與靜貴嬪同級,隨後的身孕又使得弈灝龍顏大悅,才一月有余的身子,便被封為瀅妃,至于淑妃姐姐,身份尊貴,已然位臨四妃,年下弈灝曾提得要將皇貴妃之位賜予淑妃姐姐,卻被太後攔下,弈灝欲爭取了來,卻又被淑妃姐姐阻了,只說康兒年幼,若是再集寵于一身,怕康兒再遇到些什麼,心內不免惶惶,至此弈灝便沒再提此事,只在朝堂之上,頻頻夸贊康兒聰穎,朝廷眾人更是日日猜測皇長子湛祥的太子之位怕是不保,因而朝臣向朱老尚書府走動的愈發頻繁。而康兒也實在爭氣,小小年紀已然開始學習騎射,竟還學得有模有樣,就連皇家騎射師傅也道康兒天資聰穎,是不可多得的奇才。
不過兩年間,朝廷局勢便翻轉過來,皇後周家勢力漸落,就連皇後也日日念著心口疼,常常將六宮事務交由嫻夫人處理,太後也日日在慈安殿內吃齋念佛,只偶爾對嫻姐姐提那麼一兩句,無非是哪個妃子過于妖媚的就壓著些,別總隨著皇上的心意晉封,哪個妃子是大家閨秀,門第出身俱佳的就提拔一些,但我們同一批的秀女在這三年間處境早已成定數,所以後•宮中也算平淡的過了這一年,不得不提的便是桃婉儀,本是身份卑微,為太後所不齒,可弈灝卻連連提拔,不惜頂撞太後一路將其遷至昭儀之位,更是在其粹華宮中夜夜笙歌,六宮眾人將其恨得咬牙切齒,日日在嫻夫人面前嚼著舌根,只是卻無人拿著她的錯處,來來回回車 轆話轉,無非是她無子無功,無才無德,入宮時間尚短,府上又沒有軍功,坐得昭儀之位,實在令後•宮姐妹不服氣等話!
嫻姐姐便常常回了說,皇上喜歡,就連太後與皇後還阻不得,更容不得她一個夫人在那碎碎念了,因此六宮眾人更是對其憤恨不已。
淑妃我們姊妹三人,心知是皇上故意寵愛桃昭儀替我們擋得這一切,心內竊喜間,私下更是盡心盡力幫其辦事。
這一日,換了雪青色素錦長裙,搭了雪色披帛,簡單的挽了發髻,便向清秋宮行去,進得暖閣,嫻夫人正輕倚在貴妃榻上,面色蠟黃,額間隱現汗意,我登時一愣,趕忙上前道「嫻姐姐,這是怎麼了?害喜這般厲害嗎?晨間請安時,還見好好的,怎得這會子就成了這般模樣!」
正說著,輕蓮端了銅盆過來,嘆氣道「瀅主子還不知道我家娘娘的氣性嗎?晨間的好氣色是她硬撐出來的,這不拘是皇子帝姬的,才兩個月的時間,這般折騰,我家娘娘再好的身子也撐不住啊!」
輕蓮浸濕了絲帕,輕輕替嫻夫人擦拭著,偌菀也在旁用紈扇輕輕扇著,才見她的汗跡消減些,不一會兒的功夫,又有小丫頭端了一盞蜜汁,想來是在冰窖里冰過,杯盞邊還沁著水珠,輕蓮接過,小心的給嫻夫人服用,一邊笑道「還多虧了瀅主子日日送的蜜汁露,我家娘娘也就食這個才好受些!」
偌菀與我听得此言登時一愣,我從輕蓮手中奪了碗盞,偌菀剛要開口,卻被我阻了,嫻夫人與輕蓮都驚訝的看向我主僕二人,我微微一笑,指尖輕踫了碗盞邊緣,旋即一縮手道「不知道日日里是哪個丫頭送過來的,這般冰,倒要本宮回去數落她一番才是!」
嫻夫人見我此刻模樣,眉頭微蹙,輕蓮倒是笑道「哪里是丫頭啊,是茹悅翁主每日里巴巴的跑來,直說怕下頭的奴才偷懶,待得蜜汁溫了才送來,說是要冰著喝才好,這是翁主的一份心意,瀅主子您要怪就怪奴婢,奴婢是想著順便給我家娘娘消暑了!」
我听及此,已然有些愣住了,偌菀從我手中接過,向我俯首跪地道「主子,是偌菀的不是,今兒這蜜汁露聞起來不新鮮,拿在手中都冰手,若是嫻夫人吃出個好歹來,奴婢就萬死難辭其咎了,奴婢這就回宮讓茜攸做了新的來!」
我一擺手,偌菀拿著食盒急匆匆而去,輕蓮一路想阻,卻被我喚了回來,只道嫻姐姐如今身子虛弱,身邊缺不得人,我望著嫻夫人蠟黃的面色,道「想來姐姐定然懷了小皇子,這般磨娘,既是這般難過,就該早些告知瑤兒,瑤兒給姐姐開幾個藥膳也好!」說罷,輕撫了嫻夫人的脈象,笑意漸消,輕聲道「姐姐,近日總是月復部陣痛吧,瑤兒之前給姐姐的吃食暫時先不要吃了吧,只等瑤兒親自給姐姐端來的藥膳,姐姐再吃吧!」
嫻夫人看了看我,輕輕點了點頭,我依舊有些不放心,小聲道「茹悅年幼又貪吃,她帶過來的吃食怕是被她半路食了一些,小髒手動過了的東西難免會有些不干淨的東西,姐姐在孕期還是不要再吃茹悅送來的東西了吧!」
嫻夫人盯著我看了許久,有些質疑,旋即點點頭,道「你也懷著身孕,自己也小心些吧!」
我微笑頷首,行禮回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