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小姐是合法的商人,我不會懷疑您有不良企圖,可您也說了,伙計是從外地而來的,想了解他們不太容易古城狼煙︰烽火背後的女人章節。」
蘇綠萱不回答什麼,只是往茶盞中斟了半杯,輕晃茶盞,又將茶水倒進旁邊的一個大杯子,然後把茶盞放到吳鶴錚的面前,她一邊為其斟茶,一邊說道︰「這套紫砂茶具是我去年從南京帶過來的。听說吳科長是南京人,我想用這套茶具來招待您才是最有禮貌的。」
吳鶴錚「呵呵」的笑了幾聲,說︰「看來蘇小姐對鄙人也作了一定的了解了。」
「您是大人物,怎會留意我這樣的小人物呢。上次許夫人的生日宴會上,小女子遠遠的見了吳科長一面,當時您正準備離開,因此無緣與您打招呼。後來我跟其他人打听了您的情況,便一直記于心中了,如今總算是用上了,沒做出招待不周的事來,若是得罪了您這樣的貴客,惹您生氣了,我們這種小本生意人可就吃不消了。」蘇綠萱漫不經心的說著,忽然話鋒一轉,道︰「所以,我更會對伙計的情形進行了解嘍。」
吳鶴錚被蘇綠萱的話引著回憶了一下,好像沒什麼印象了,但听到最後一句,他才明白蘇綠萱提及這些的意圖。他微微一點頭,借著她的話題說道︰「可你對我的了解不透徹,或者說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蘇綠萱客氣的說︰「是嗎?請您指教。」
「我的祖上不在南京,是在徽州。因為祖父到南京做官的原由,才舉家遷往那個六朝金粉地。」吳鶴錚說,「而我本人要麼是在保定或北平上軍校,要麼就是在東北當兵,幾乎很少回南京了古城狼煙︰烽火背後的女人章節。看來您的詢查有些淺顯了。」
蘇綠萱是個聰明人,她也能明白吳鶴錚的意思,于是說道︰「我畢竟是個開飯館的,不可能像政府似的耳聰目明,若真用人不慎,那就要請吳科長多多幫助了。」
吳鶴錚欣然應道︰「那是當然,到時還望蘇小姐不要嫌我們多事啊。」
蘇綠萱再次為吳鶴錚斟了一杯茶,並說道︰「您長年奔波各地,怪不得都沒什麼口音了。這一點,我和您很相似。我也是自幼在外漂泊,所以,雖是蘇州人,卻毫無蘇州的口音。」
「蘇小姐怎麼是蘇州人呢?應該是滿洲人吧。」吳鶴錚糾錯道。
「家父確是滿人,但家父的家族可不承認我呀,所以,只能把他鄉當故鄉了。」蘇綠萱說,「再說了,為什麼非要遵從父親一族,不能從于母親那面嗎?」。
「可以,可以。」吳鶴錚笑著說,「兒女承襲了父母的骨血,隨哪一方都無錯,可是從傳統來講,還是父系一脈相傳啊。」
「大概我是反傳統了,就連姓氏也是用母親的,」蘇綠萱說,「好了,不說這些了,反正母親的家族也不承認我,所以吶,我即不是滿人,也不是漢人,無北平人的特點,亦無蘇州人的特點。」
吳鶴錚從蘇綠萱的言詞中體會到她對自己的身世感到自卑,不知怎的,竟有些不忍,他轉而輕松的說道︰「不,你有蘇州女子的特點。」
「什麼特點?」蘇綠萱問。
「自古蘇杭多美女,蘇小姐的美貌就是蘇州的特點。」吳鶴錚回答道。
蘇綠萱低頭淺淺的一笑,說︰「我原以為像吳科長這樣的高級長官是十分嚴肅的人,沒想到,您也是很幽默的。」
「嚴肅是對下屬,嚴厲是對罪犯,而蘇小姐是守法的公民,是我們的衣食父母,我當然要文明對待了。」吳鶴錚款款而談,「更何況,南京、蘇州同屬一省,相隔也不太遠,這麼一來,我們應該算同鄉了。」
蘇綠萱略略一笑,不作言語。她站起來,走到書桌邊,拿出所有的證件和店里伙計的一些資料,交給吳鶴錚,讓其一一過目。
吳鶴錚接過來,認真的翻看。
蘇綠萱又說道︰「吳科長,您先慢慢的看著,我去為您準備些水果點心。」
吳鶴錚道了聲謝,繼續低頭閱覽。
蘇綠萱出去了,只剩下他一人在這間幽靜的辦公室里,吳鶴錚不得不想︰蘇綠萱此舉又是何的意圖,是再次證明自己清白的表現嗎?留你一人了,想看什麼就看什麼,想找什麼就找什麼,結果肯定是什麼都沒有。
吳鶴錚索性根本就不去翻找,他也沒想來這里找什麼,他此行的目的僅僅是想接觸一下蘇綠萱,做了多年情報工作的他閱人無數,因此也自信的認為可以一眼就能看出面前的人是否有端倪。而蘇綠萱的種種跡象讓他糊涂了,表面上,蘇綠萱的確很像個精明事故的商人,可是對于間諜來說,偽裝成這樣一個角色也是很容易的。不知怎的,吳鶴錚不想把蘇綠萱當成敵人對待,至于原因,他自己也不甚清楚。
吳鶴錚心想,不管蘇綠萱如何,但東來閣不會是個平靜地,或許它已被日本的間諜們看中了,利用這里得天獨厚的條件,成為他們交換情報的安全場所,大約那個長谷川治就是來此做偵察的,或者是他坐在大堂之中吸引著各方的目光,好掩飾著雅間里的真正聚會。
吳鶴錚放下證件和資料,站起身來,來回走了幾步,他審視著整個房間。這間辦公室真的沒什麼特別之處,西式的書桌、書架,還有一套沙發和一張木質茶幾,所有家具的色調偏冷,顯得很莊重。
就在吳鶴錚不經意的一瞄中,他看到西側牆上掛著一副被金屬鏡框裝裱的水粉畫作。
畫中是一個穿著和服的女人的背影,作畫人沒有展現她的容貌,可是卻能讓任何人感覺到,這個女人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過湖對面的小女孩兒。作者使用了浮世繪式的畫風,卻不帶一絲的嬌情與艷俗,似乎想透過這幅畫來表達一種母性的關愛。是的,吳鶴錚在看到這幅畫的第一眼時,便肯定的認為這個穿和服的女子與湖畔的女孩兒是一對母女。
他對日本藝術的認知不是很深,只能是略知一二,蒙一蒙外行還可以,要是遇到行家,他的「膚淺」就會暴露無遺了,因此,他對這幅畫的用心更多的是在觀察,而不是在鑒賞。
畫的落款兒是一個萱字,旁邊寫著年份——昭和七年。
吳鶴錚心想︰大概是蘇綠萱所作吧,她自幼喪母,想借此來抒發念母的心情,只可惜又不知道母親的樣子,于是畫了一個背影。
門開了,蘇綠萱端著一個托盤進來了,托盤里放著一盤兒切好的水果,還放著兩盤兒茶點。
蘇綠萱一邊把水果和茶點擺到桌上,一邊問︰「吳科長,您對我的這幅拙作有什麼點評嗎?」。
「我哪能點評您的大作,我不是行家,對畫只能區分好看與否,至于其他,我可不敢多說話。」
「能區分好看、難看就已經很不錯了,總比那些連好看、難看都分辨不出來的好多了。」
吳鶴錚坐回到原來的位置,蘇綠萱也坐下說道︰「我弄了兩盤茶點,一盤是蘇州的特產——薄荷糕,另一盤是幾款糕團——南京的特產,只可惜今天的梅花糕賣完了,否則就可以讓您嘗嘗了。」
吳鶴錚笑著拿起一塊糕點,一邊嘗著,一邊稱贊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