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宮鎖妃帝王恩:子兮傳 第十章

作者 ︰

杵在宮門外,正在計較要不要進去叨擾里面的主人,便見一個年輕宮人將門打開,看著我,冷冷道︰「你是何人,到此處有何貴干?」

似乎對這我這個初次相見的人,充滿了戒備和敵意深宮鎖妃帝王恩:子兮傳章節。

我暗忖他這樣的敵意從何而來,便听到里面傳來一聲更為冷冽的嗓音︰「小韓子,何事?」

他扭頭,氣勢凌人的聲音矮了幾分,恭敬道︰「公子,不知何處來的人,在宮外杵著,不知要干什麼。」

我喟然長嘆,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這樣大的天貺宮,我竟然到了他的住所。

當下一語不發,轉身欲離。

卻听身後穩重的步伐越來越清晰。

須臾,步伐的主人以青石被水滴的清亮聲線在我背後道︰「先生既然來此,為何過門不入?」

我惟有含笑轉身,對上他的眉眼,「今日尋香至此,不想擾了公子幽靜。子兮之過也。」

他大步行上前來,我第一次與他如此近距離的對視,只覺得自己需得仰視,才能看見他的清俊的面容。

「這是隨我一同前來國的小韓子,不懂禮數,若有得罪,企望先生海涵。」

我不置可否,並不放在心上,「忠心護主,勇氣可嘉,何錯之有。」

他疏朗輕笑,「先生有容人之量,離代小韓子謝過。」

我看他竟然不似當日初次相見時那般尖刻,反而處處禮數周全,生出幾許好奇。

便道︰「此刻在這天貺宮,沒有法家子兮先生,只有子兮其人,公子直呼名字就好。」

「如此,離便恭敬不如從命了。不知子兮可有興趣,與離一起品茗賞梅?」

他無比誠摯,我又天生喜愛梅之風姿,里面陣陣濃郁的梅花清香使我神往,暗道既然來了此處,斷然沒有推辭的道理。當下也不客套,應聲而入。

只是我沒料到,嬴離所居住的地方,竟是如此簡陋殘舊。

若不是庭院中的寒梅在風中綻出驚人的風骨,他此處連冷宮也不如。

我蹙眉看他。

終于知道那宮人何為如此仇視我的原因。

他似是看透了我心思,漫不經心道︰「幽居此處十年,離已然習慣,平時亦鮮有人踏足,難得清靜。」

「公子王室貴冑,自小錦衣玉食,在國嘗盡苦楚,卻有如此氣度,子兮初見,亦覺難得。」

他皺了皺眉,沒有回答。只是矮子,順勢跪坐在幾株梅樹下骯髒不堪的地面。

迎風綻放的梅花影籠罩在兩人身上,光亮變得無比微弱,唯一能感覺的,便是他強勢,霸道凌厲,恍若無人般隨心所欲。

想起初見,只覺得他眉目清冷,高傲疏離,帶著一股子剛毅的氣息。

他極少說話,我還記得第一句話,只有兩個字,簡明扼要,又似無比壓抑。第二句話極為客套,並且禮數周全,然而謙恭背後,依舊還是隱忍。

王壽宴上,他明知姒王後刻意侮辱,卻處變不驚,坦然應對;緊握雙拳奮力擊鼓時對王嘲諷時的意氣風發,令人嘆服。他不僅有嬴國男子鐵一般堅硬的勇氣,還有一顆忍辱負垢海納蔚的心。

如此特立獨行又有博大胸懷的男子,即便他的第三句話曾險些陷我于囹圄,也不免讓我心生幾許仰慕。

于是與他相對,席地而坐。

不甚分明的壞境里,目光交匯,仿佛並不是才見過一次的陌生人,而是相交多年的故友。

他的眼楮里,一片沉沉的深邃,讓我移不開視線,打量我半響,開口道︰「當日你我不過初次相見,為何要助我?」

我微微一笑︰「公子是聰明人,自然知道我的用意。我並非因為你,而是為了國嬴國的百姓。」

他沉默。

良久,繼續道︰「不論如何,當日那般對你,並非離真心所願,至今想起,讓你遭受責罰,總覺有愧。」

我盈盈一笑,看向他,「公子無需介懷。子兮自然明白當日並非公子有意刁難,而是想試探子兮。此番子兮雖經歷一劫,倒也並非全然沒有好處。得以與公子促膝長談,便是其中因緣際會。」

他眉峰倏然鎖住,似乎是沒有想到,我竟能夠如此豁達,又似乎因我的話想起當日兩人鼓瑟吹簫的默契,詫異後探究道︰「我很好奇,為何當日你僅听出我鼓聲前奏便知我所要鼓的內容呢?鼓聲並非其他樂器,听一音便知所演奏的是什麼曲子。況且那四個拍子的節奏,還是我胡亂加上去的。」

「其實很簡單,我只在想,倘若是我,會擊出什麼樣的鼓聲……」我說的雲淡風輕深宮鎖妃帝王恩:子兮傳10章節。

他若有所思,"高山流水遇知音,以往覺得太過荒謬,若非當日親身所經歷,離到現在恐怕還不以為然."

我專注看著他陰暗里的面容,問:"公子視子兮為知音?"

他默然片刻,否定,"不,離視子兮為知己!"

我不解:"二者有和差別?"

"所謂知音,彼此皆為對方知己,而我對子兮而言,尚且稱不上知己."他字字清晰,我卻覺得無比沉重。

他在懷疑我!只是試探的語氣里為何有帶著悵然?我無暇深究,只好道︰「難得公子坦誠,子兮也不再相瞞。我曾隨家師游歷嬴國,嬴國國君日漸老邁,太子愈雖受嬴君以及王後寵愛,但以子兮所見所聞,恐怕此人難成大器。子兮此番相助,確有私心。太子愈日漸驕橫跋扈,大失人心,且才具平庸,決非掌控公器之人選。他非但不躬身自省,以勤補拙,反而更加變本加厲,已被嬴國廟堂所不容,如今勸說嬴君將公子召回國都的大臣不在少數,若我所料不差,公子歸國指日可待。」

他思索良久,「子兮深謀遠慮,煞費苦心,只是為何認定我能領你這份情?我為質多年,所承受的屈辱,遠不止這些。」

他以「我」為稱呼,想必對我的懷疑已經完全釋然,于是向他肅然一拜,緩緩起身︰「因為子兮看的出,公子心中所想,並非雄霸一方,而是一天下之大志!」

我知他是明白人,定然明白我話里的意思。果然,他起身,嘆息道︰「我只能承諾,若兩國有一天互為仇敵,我所能做的,只是盡量避免國百姓免受戰禍之苦。至于王,當日之恥,我定銘記于心。」

我再拜而止,亦不多言。

他能做到如此,我已很是感念。

而我故意說出的嬴國形勢,想必他能听出其中玄機。

果然,他負手而立,兀自出神,仿佛有所籌謀。

我靜立一旁,凝神看他束發高冠,端的清朗。只是雙眸深沉若海,有些錯綜復雜起來,緊緊抿著薄唇,陷入長思。

一個吐納過後,那若海的眸子漸漸聚集在我身上,讓我猶如置身在千年寒潭之中,「手足相殘,實非我願。奈何父王與她厚此薄彼,不顧宗廟社稷,毅然決然將這千斤重擔交給嬴愈。」

而他口中的‘她’,便是太子愈生母,他的嫡母。

細說起來,嬴離得身世亦為可嘆。

嬴王後善妒,性格剛烈霸道,嬴君初為國君,卻勵精圖治,數年來不禁,只有王後一人主掌王宮。卻在一次偶然,巡邊的嬴君與嬴離生母莊夫人邂逅,英雄美人,自然一見傾心,之後情到濃時,諸般顧忌不值一提,幾日耳鬢廝磨,便覺難以割舍,遂將莊夫人接入宮中。嬴王後私下勃然大怒,嬴君面前卻不動聲色。數月後,嬴君再次出城,巡視嬴國主力大軍平日里操練的大營,王後抓住時機,立即帶著宮人,浩浩蕩蕩進入莊夫人寢殿,要賜死莊夫人。莊夫人一向懦弱隱忍,先是殷切懇求,自然哭的梨花帶雨,楚楚可憐,奈何嬴王後不為所動。萬般無奈之下,只好將自己懷有身孕一事和盤托出,企望王後看在她懷有嬴君子嗣的份上,饒她性命。未曾想此舉無疑是火上澆油,嬴王後自然不願她將這個孩子生下,殺意更濃。合該嬴離命不該絕,莊夫人宮中有一宮人極為機靈,料到形勢不對,又得知長史在王城書房,忙悄悄趕去求助。長史聞訊,自然不敢怠慢,也不顧宮闈避忌,直奔莊夫人寢殿,當時莊夫人三尺白綾纏在頸上,面色煞白,命懸一線,長史冒死勸諫,才生生將一只腳已踏入鬼門關的母子二人救下。嬴君聞之消息,日夜兼程趕往國度,褒獎了此二人之後,更是將嬴王後生生冷落,平日除了上朝,便只與莊夫人同食同寢。幸虧嬴君如此,嬴離才得以毫發無損的出世。

卻說莊夫人,雖得嬴君寵愛,卻並無半點侍寵生嬌的小人姿態,對王後更是恭敬有加,每日晨昏請安,未有一日落下,並無數次勸嬴君不要忘記往日夫妻情分,刻意疏遠嬴王後;加之她本就與世無爭,對宮中內侍平易近人,王城上下莫不嘖嘖贊許。

按說嬴離大難不死,又有這樣的母親,以後自當福澤深厚,然而,事實並非如此。

嬴王後看著聲望已經高出自己的莊夫人,不得不暗自妥協,她十分清楚嬴君乃至情至性之人,況且有強大的家族為後援,一番機心手段,軟硬兼施,終得嬴君諒解,君主王後之間的矛盾漸漸緩和,在嬴離三歲的時候,懷胎十月的嬴王後亦誕下王子,嬴君原本子嗣單薄,如今連得兩子,自是喜不自勝,看著懷中小小嬰兒,無比愛憐,為之取名為‘愈’,意喻他與王後之間,一切隔閡隨之而愈。

嬴君與王後的隔閡因為嬴愈的出生而完全消失殆盡,便意味著莊夫人安寧的日子,也已到頭。

從此之後自然更加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仰人鼻息的日子自然不好過,尤其是嬴王後再不像以前那般明目張膽地放肆,只是暗中刁難,倒也不敢在輕易要了莊夫人和嬴離的性命。

幾年之後,六國局勢發生些許微妙的變化,、錦兩國締結盟約,第一個出兵征討的,便是日益強大的鄰國——嬴。

嬴君親赴戰場,率領嬴國將士拼死力戰,雙方激戰數月。國錦國因為各懷鬼胎,暗自算計,所以這一場戰役,即便兩國同盟,卻在面對不畏死的嬴軍面前,損傷慘重。最後,兩軍不得不各自讓步,共同達成協議,以交質為政治手段,使得彼此安心。

而嬴國質子的人選,便是嬴離。

只是與別國不同的是,十一歲的他是自動請纓,廟堂之前,一番慷慨言論,讓人至今想起,亦覺動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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