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情景奇怪歸奇怪,然而我們的天才少主並沒有過多地思考那個問題,卻是很快地轉移了他的注意力。
「阿洛,這里光線太昏暗,你若是喜歡,就拿出去看吧,別傷了眼楮。」
盡管少年入迷的表情足以讓任何人都認定,此時此刻出言打擾簡直稱得上是天底下最最不厚道的事情,但少城主大人還是不得不開了口——找到知音固然欣喜,可不論是他本人的心情,抑或是作為醫者的那一面,都讓他無法眼睜睜地坐視眼前的情景繼續下去。
撒西爾的關懷無疑干擾了少女的閱讀快感,她抬起臉,茫然地掃視著四周,像是一時之間還搞不清楚自己身在何處的樣子。
「怎麼了?眼楮不舒服麼?」未來的醫聖大人對于眼前那少年所表現出來的異狀頗為敏感,連連詢問道。
而直到此刻,洛緹斯的意識才回到了現實中。她晃了晃腦袋,示意自己一切安好。事實上,少女的目力早已得到強化,因此,盡管最初略有不適,但仍是用了極短的時間,就看清了屋里的一切。若非如此,她也不至于將書一拿起來,便忘了放下。
瞧著天才少主那無比關切的眼神,洛緹斯忍不住開了口︰「撒西爾,額,不,師兄,你能把這本書送給我麼?」
少年的要求讓撒西爾一怔,他倒不是舍不得,畢竟這筆記再珍貴,又怎麼可能比得上洛緹斯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只不過,他原本是希望前者能夠挑選一些更稀罕、更實用的寶貝,例如闢邪珠或者護身甲之類能夠保護自己的東西。可他萬萬沒想到,小家伙漫不經心地逛了一圈,竟然選了一件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簡直是毫無用處的禮物。
「怎麼,不行麼?」少女微微有些意外。
撒西爾見狀,不敢再沉默下去,只好急急忙忙地辯白著︰「沒有,怎麼可能不行!我和父親都說了,凡是你看中的東西,盡管拿去。只是這筆記無甚大用,你若喜歡,其他的那些也一並送你便是。不過,新年禮物還是另選一樣吧。」
洛緹斯生怕撒西爾讓她繼續挑選,于是連連搖頭︰「謝謝師兄,有書作為新年禮物已經很好了,我真的不需要別的。」
看見少年這般堅持,天才少主只好放棄了說服他的念頭,轉而糾正起稱呼來︰「阿洛,你可不要再叫‘師兄’了!就像從前那樣叫名字吧,父親不會怪你的。」
洛緹斯還待猶豫,撒西爾忽然將臉一板,威脅道︰「你要是再叫‘師兄’,我可下跪宣誓了啊!」
這突如其來的一招果然見效,少女當場愣住,半天不曾言語。
眼瞅著面前那人如此正經,完全沒有開玩笑的意思,她只得一邊在心里月復誹,一邊皮笑肉不笑地應道︰「好的,我知道了。」
天才少主聞言,重新上演了瞬間變臉的絕招,直看得洛緹斯目瞪口呆。她好不容易回過神來,卻實在是忍不住自己那顆渴望咆哮的心——撒西爾這家伙到底是抽哪門子瘋啊!好好的少城主不做,成天惦記著對自己這麼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孩子下跪宣誓,這都神馬事兒啊!
當然,少女的咆哮仍然是默默的,近似于腦內yy——盡管今天一天都處于被迫高調的狀態,但也不表示她非要用當眾發狂這麼破壞形象的舉動來引人注目。
兩人在收藏室耽擱了不少時間,待回到大廳之時,其他人一年一度的互贈活動已經結束了。而看來看去,唯獨剩下洛緹斯一個人只有接受,沒有付出。縱然她的確無物可贈,旁人又對此非常體諒,但獨自享受著這比特殊更特殊的待遇,仍舊讓她產生了異常愧疚的情緒。
見狀,劍聖大人首先起哄︰「小洛,既然你覺得心有不安,不如就唱個歌答謝大家吧。」
其他人一听,頓時覺得很有道理——雖然在新年這一天以實物互贈親友是慣例,但用才藝作為禮物也不是沒有先例。何況少年貌美如斯,不知唱起歌來又是何種光景。于是,在這樣的好奇與期盼中,大家紛紛賣力地附和起來。
洛緹斯一面覺得這樣也不失為禮尚往來的好方法,一面又微微有些尷尬,自己就只有二十幾天的記憶,哪里會唱什麼歌?而身體的原主人洛提亞自小顛沛流離,在那些淒慘的記憶里,也不見她何時唱過歌。
然而看著眾人期待的眼神,她覺得自己實在是沒法澆下那盆冷水。于是乎,將嘴巴張了又張,這悲催的小姑娘終于惡狠狠地憋出了一句︰「新年好呀,新年好呀,祝賀大家新年好!」
雖然唱的時候是無意識的,可當旋律與歌詞傳進自己的耳朵里時,洛緹斯卻覺得一切都是那樣地熟悉,似乎自己曾經無數次這樣慶祝過新年。
接下來,仿佛是閥門被打開了一般,歡快的歌聲自發自動地從她的口中流淌出來。只不過,將眾人的情緒調動起來的這個人,本身卻在走神——少女又開始無法克制地陷入了尋找自我的歷程中,她一遍又一遍地追問著虛空中的神明︰「我是誰?或者說,我曾經是誰?」
但諸神賜予她的回應唯有無盡的沉默。
在城主一家的熱情邀請下,新年剛過,洛緹斯便提著為數不多的行李搬進了城主府——那些行李全是指揮官大人和少城主年前為她定做的衣服。
對此,費迪亞固然有些傷感,但這傷感與自己即將赴任一事相比較,便顯得無足輕重了。後者簡直是在時時刻刻地提醒著自己,未來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里,他都將看不到那張傾國傾城的臉了。
而他當初一再推遲進京的日期,除了天氣太惡劣之外,更是因為他希望帶著洛緹斯一起上路——咱們的指揮官大人完全沒法想象絕色美少年這一物種會在洛斯特這樣的邊境小城呆上一輩子,那種違和感一點兒也不亞于高貴的鳳凰掉落到亂糟糟的雞窩里。
好吧,鳳凰落難的時候呆一呆雞窩沒關系,但要在雞窩里落地生根?這怎麼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