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年輕人以為這項疏松筋骨的運動會一直持續到夜幕降臨之時,身前的人卻突然間停了下來,害得他險些撞了上去。不過,還沒等他抱怨,就被眼前發生的一切給震驚了。
好吧,其實美少年什麼奇怪的事情都沒干,他不過是伸出了自己的手臂而已——奇怪是這片森林,因為那伸出去的半截手臂憑空消失了。
「怎麼回事?」年輕人失聲叫道。
然而身邊的少年卻好像並不疑惑。當然,他能停下腳步,伸手試探,無不表明他心中已經有了對這異常景象的某種準備。
聯想到忽然消失的人影,蘭斯恍然,原來那個所謂的殿下不是因為加快速度而消失于他的視野,竟是因為這等匪夷所思的原因麼?
于是,為了確認,他也伸出了自己的手臂。可比起他所猜測的原因,更叫他意外的是,自己的手臂還沒來得及消失,便觸踫到了軟綿綿的屏障——然而再軟,再滑,再有彈性,他也仍然沒能捅進去半根指頭。
對于兩者之間的巨大反差,洛緹斯同樣很驚訝,但她轉眼間就想起了自己身體的真相。是的,她體內的龍血,她體內的聖石,不論哪樣都是尋常人等絕對不可能擁有的。那麼眼前那疑似結界的東西,想必也是因著這兩點才對自己敞開的吧。
只是,如果僅僅是因為這樣,那位金枝玉葉的公主殿下又是怎麼進去的呢?看來,這個小丫頭果然是不同的。當然,至于究竟如何不同,也許自己很快就能知道了。
美少年縮回手,看著那猶自不死心的護衛同學死命去捅著那無形無影的壁障,多少有些猶豫。眼前那古怪的結界顯然不打算讓這凡夫俗子通過,那麼,到底應該怎麼辦才好呢?依著平時,她倒是很有可能甩下他,自己進去。不過現在倒不好這麼辦了,畢竟自己可是個言出必行的人,怎能在有了允諾的情況下一再無視對方那強烈的意願呢?
「蘭斯,你也看到了,再往前,你進不去。若是我同你一樣,那我也沒打算耗在這里。可偏偏我跟你不一樣,這個看似結界的東西好像根本沒有阻攔我的意思。那麼里面究竟發生了什麼?那位殿下到底進去干什麼?這些謎團,就算我此前懶得費神去了解,現在也多多少少被勾起了些些興趣。所以,我會進去。」
說到這里,少女頓了頓,看著對方張口欲言的樣子,又截過話頭繼續道︰「你不用急著表態。我既然說了要習慣你的存在,就不會刻意避開你。等一下我會拉著你一起進,如果沒問題,那最好,里頭的事情,我們兩個人可以慢慢查。萬一你還是進不去,答應我,不要沖動。你可以去追大部隊,可以跟他們一起行動,也可以自己回奧德蘭城。可是,不管你做了什麼決定,都要記得保護好自己的安全。而我這邊一旦能夠月兌身,會馬上和你匯合。」
年輕人很沉默,任由她一直說下去,沒再打算開口。小姑娘看著對方的樣子,一時之間也不知道他是听進去了,還是沒听進去。然而想起他平日里的個性,就覺得這家伙十有八九是要死死跟在身邊不走的。
只不過,眼下的情況到底還是跟平時不一樣。結界之內,她已經去定了。蘭斯要是實在沒法進去,她也不打算僅僅為了安對方的心,便放棄自己的決定。說到底,這和她方才刻意配合他的步伐去追人並不相同。彼時,她只是下意識地拉了蘭斯去跟蹤,探究真相的意願卻不那麼強烈,所以放棄才顯得那樣無所謂。
事實上,打她尋回自我的那天起,有一點就從未改變過,那就是自己決定了的事情,無人能動搖。即使那個人是自己的劍,即使自己已經從心底里接納了對方的存在,但這一點不會有任何改變。
洛緹斯以為自己要費好一番口舌才能說服對方,然而蘭斯卻沒有給她這樣的機會。這個年輕人只是點頭應著︰「我知道了。」乖巧得簡直不似他。
少女納悶︰「這會兒怎麼這麼好說話了?不懷疑我這個那個了?」
蘭斯定定地看著她︰「我已經把一切都交給你負責了。你決定的事情,我自然是听的。你說的話,我自然也是信的。何況你的本事,大家都知道。我就算這回跟著你進去了,也只怕是個拖後腿的。我做你的劍,可不是為了讓自己變成你的累贅。」
洛緹斯笑了︰「難得你還肯這樣客觀地看待自己。既然你想得如此明白,那就跟我來吧。」
言罷,少女拽起年輕人的手,鎮定自若地往那神秘莫測的結界中闖。
然而,縱使她早有心理準備,但情形之詭異還是超出了她的想象——等她大半個身子都進了結界之後,一股磅礡的能量便瘋狂地朝她身體之內涌來。與此同時,體內的能量又一股腦地朝外沖。兩股巨大的力量相互撕扯,不過是片刻功夫,她已痛得冷汗淋灕。而此時,她甚至還未來得及看清楚結界之內到底長得什麼模樣。
情急之下,洛緹斯松開了自家護衛的手,沒了牽扯之力的身體頓時被完全拉進了結界。然而,能量沖突卻並沒有隨之平息,反倒是愈演愈烈。頃刻之間,少女的意識便跌進了久違但卻無時無刻不曾忘記的黑暗之中。
黑暗,又是無邊無際、無窮無盡的黑暗。像最初在邊防軍營地內休養的那段時間一樣,這一次,安穩已久的小姑娘再一次被拋進了這令人窒息的地方。
黑暗一如既往,但洛緹斯卻早已不是當初那個空白的靈魂。至少面對這熟悉至極的情境,她還不至于驚慌失措到意志崩潰的地步。
她還有理智,知道是能量暴走引發了眼下這樣糟糕的局面。上一次,因龍血而來的暴走,驚動了沉眠于聖石的瑟希斯。那麼這一次,那位失蹤多時的僕人還會不會出現在自己面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