淚燭 第二十四章 記憶傷疤

作者 ︰

羅敏佳跑了,鄭邵華也出去了,袁海霞痴痴地坐在屋子里,回想著昨天晚上發生的一切,一時間竟也不知所措。她推開門,看著灰白色的天空,盤旋著的土黃色的風吹得她打了個寒顫,她不由得悲傷起來,「完了,完了,羅敏佳肯定會趕走我了,怎麼辦呢,現在的我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我死定了。可是我也很可憐吶,縱然我有錯,但我是真心愛著鄭邵華啊,五年的暗戀,我受的罪也不少了,可是……」

昨天晚上發生的一幕幕頓時在她腦海中鋪展開來,它們像地獄涌來的黑色潮水一點點淹沒她,她感覺像要窒息一樣。「我多想鄭邵華什麼都不記得,不記得昨天的事,不記得我所說和所做的一切,他會記得嗎?對,他喝得那麼醉,應該不會記得吧,可是……」她正在忘記的波瀾中掙扎,另一個聲音卻又淹沒了她,「如果他真的什麼都不記得,那對于他而言一切就沒發生過,那我豈不是空留下一個孤單的回憶,這樣的話我豈不是很可憐……」此時此刻,她完全是一個矛盾的結合體,她糾結著,內心的想法相互敵對、互相廝殺。

冬日的冷風像一把利劍,刺得她遍體鱗傷,她嘆了口氣,沮喪地回到客廳,呆呆地坐在沙發上。她的思緒被困在昨夜的牢籠里,悲、歡、喜、愁、恨,各種感覺集聚在她心頭,可謂百感交集。想到羅敏佳憤怒的表情,狼嚎似的大叫,摔下行李忿忿離去的背影,她覺得羅敏佳簡直就是一個母老虎。「看樣子羅敏佳一定快被氣瘋了,那麼這一次他們會不會離婚了……」想到這個,她抑制不住內心的竊喜,「這樣一來我非但不用離開,沒準還能成為這個家的女主人……」她高興地笑出了聲。

正當她沉浸在自己一手編織的美夢中時,鄭邵華突然推門進來,她的臉立即陰下來,偽裝出很哀傷的表情。

鄭邵華神情依舊很凝重,臉被凍得通紅,黑色風衣領子一半翻在里邊,往日光亮的皮鞋也沾滿了灰塵,看起來風塵僕僕,整個人顯得如此疲憊。

袁海霞神情的凝望著鄭邵華,關切地說到︰「敏佳姐……沒事吧?」其實在她的心里她巴不得羅敏佳永遠不再回來。

「恩,沒事。」鄭邵華淡淡地回應到,他的口氣很平淡,眼神卻閃過莫名的憂傷。事實上他給羅敏佳打過電話,一開始她怎麼也不接電話,後來倒是接了,但卻狠狠地罵了鄭邵華一頓,她像一只凶悍的母老虎,仿佛這輩子再不會原諒他了。鄭邵華再打時,她早已關機了,這一次連他自己都不敢肯定羅敏佳會不會原諒他,畢竟他犯的錯誤連他自己都無法原諒自己,他一次又一次的傷害羅敏佳,他突然覺得自己就是一個十足的混蛋,他恨不得給自己幾巴掌。

「海霞,對不起,讓你受委屈了……」鄭邵華把頭深深地埋下來,像在做一次靈魂的懺悔。

「沒有關系的,真的沒關系。」袁海霞微笑著說到。這樣的回答連鄭邵華自己都感到意外,他抬起頭愕然地看了一眼眼前這個女孩兒,她雖算不上國色天香,但也無可挑剔,現在她含笑的樣子已然像一朵嬌羞的粉女敕色玫瑰。

袁海霞的這句話把鄭邵華原本想到的所有道歉的方式全都摧垮了,一時間他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突然他想到了昨天袁海霞說到的有關思冰燕身世的事,他迫不及待的問道︰「海霞,你昨天說的思冰燕的事是騙我的吧?」

原本袁海霞只是不想他過于傷心,所以才把那件事告訴他,可當鄭邵華真的問起,她又有些猶豫,「是該告訴他,還是讓這個秘密永遠長眠呢,如果告訴他,思冰燕會不會成為阻礙她計劃的一個絆腳石呢,如果不說,那他是不是終有一天會知道真相呢,到時候豈不是更麻煩,該怎麼辦才好……」正猶豫著,她突然想到現在思冰燕是很信任她的,那這樣,她非但不會成為攔路虎,說不定還能幫上忙。抬頭看一眼鄭邵華不可思議的表情,她決定把所有她知道的秘密全部告訴他。「你是說她是你女兒的事嗎?」。袁海霞故意直接說出來。

鄭邵華見袁海霞這麼干脆地承認了,更加清楚得意識到昨天袁海霞所說的有關思冰燕的事情不是他在做夢,但他卻害怕起來,在他記憶里,他從不曾四處風流欠下孽債,但唯有那一次—

她從小在鄭邵華家附近的孤兒院長大,她長得很好看,水靈靈的大眼,長而卷曲的睫毛,小小的鼻子,黑色的鬈發,看起來好像一個洋女圭女圭。小時候,他經常帶糖給她吃,他們一起玩耍,慢慢的,他們成了戀人,後來他上了大學,而她早早就輟學了,但天各一方只能讓兩顆年輕的心擁抱的更緊。然而就在他博士畢業的那一年,家里為他安排了相親對象,他倔強的拒絕了,理由就是要跟她結婚。因為他家室不錯,而且兒子有出息,所以家里堅決反對他們在一起。他媽媽看勸不過他,只好找她去談。他母親給了女孩一大筆錢要她離開他,還說跟她在一起只會影響他的前途,所以她隱藏起記憶的裂口傷心地離開了……他失去了她的消息,起初他很悲傷,但終于在家里的壓力以及萬般無奈之下決定和羅敏佳交往,羅敏佳的爽朗、幽默,使他緊閉的心門慢慢打開,可就在這時,他得知她要出嫁了,他又開始在思念的痛苦中搖曳,終于他跑去看她了,多年的痛苦思念,瞬間一涌而出,像奔騰的黃河一樣勢不可擋,那一天她成了他事實上的新娘,然而美景那麼快就迎來了秋天。正當他發誓無論如何都要娶她時,他母親找上門來,還說羅敏佳懷了他的孩子,這個消息讓兩個人目瞪口呆。含淚望著鄭邵華,她終于明白了他們之間的距離,這次,她下定決心離開了他,再也沒出現在他的世界……後來他才知道,他母親是以羅敏佳懷孕的事騙他的,可惜他再也沒找到她。

她成了他心中不肯愈合的傷疤,每次觸踫都會鮮血淋灕……

他從茫茫的回憶中掙月兌,覺得不可能有這麼巧的事,他對袁海霞說到,「對,就是這件事,你是在跟我開玩笑吧?」他的眼神里充滿疑惑,仿佛思冰燕是他女兒是一件太不可思議的事情,甚至非常荒唐。

然而袁海霞卻很認真地看著他,誠懇地說到,「我沒有說謊,我親眼看到的她媽媽的日記,上面清清楚楚寫著你就是思冰燕的父親,真的!」袁海霞眼楮亮亮的,像閃著無數星光。

「不太可能吧?」鄭邵華顯然有些緊張,但他還是壓抑住自己內心的波瀾,故作鎮靜地問道︰「那你知道她媽媽叫什麼名字嗎?」。

「不太清楚,但我可以問問我媽,她應該知道的。」說著,她拿出手機,她看了一下鄭邵華,像是在問他是不是現在打。

他點了一下頭,「好,麻煩你了。」

「麻煩什麼呀,您等會兒……」她三下五除二的撥通了家里的電話,等她媽媽接通後,她開門見山的問道︰「媽,你知道思冰燕的她媽叫什麼名嗎?」。

袁海霞沉默了幾十秒鐘,可能是她媽媽在拼命調取記憶,想著思冰燕她媽媽的名字,畢竟是死了十幾年的人了,大概人們都忘的差不多了。袁海霞看了一眼鄭邵華,他也正盯著袁海霞,安安靜靜的,像是等待宣判的犯人。周圍的空氣凝固了,只听得見「 嚓 嚓」時鐘的叫聲,不知何時窗外窸窸窣窣又下起鵝毛大雪。

突然,電話一頭傳來唔唔地說話聲,鄭邵華緊張起來,他目不轉楮地盯著袁海霞,她對著鄭邵華應著電話︰「嗯,叫陳珊,是嗎?」。她突然明白為什麼昨天晚上他會喊出「珊」,這個名字,她有些生氣,掛了電話,她一直關注著鄭邵華的表情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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