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海霞悲傷地看著鄭邵華,內心的焦慮已經讓她有些魂不守舍,她極力掩飾著內心的悲慟——整個病房都彌漫著一股絕望的氣息,心中蔓延的不詳預感,讓她幾近窒息。
突然,她發現鄭邵華的手指微微動了幾下,她眨眨眼以為是自己心急的錯覺,誰知鄭邵華慢慢睜開了眼楮,看見這一幕她幾乎高興地沖上去抱住他,然而只有鄭邵華的母親還有他姐姐可以有這樣的舉動。看著他們一家人在一起激動的樣子,她覺得自己完全就是個外人,心里不免有些傷感。「什麼時候我也可以光明正大地抱著他,什麼時候我能進入到這個家庭,雖然他的家人對我印象不錯,但如果是婚姻,他母親會接納我嗎?他姐姐又會不會反對呢?我這樣出身低微的人,怎麼能配得上他呢,而他會不會也嫌棄我,這條崎嶇的小路我究竟還要走多久?」
這樣想著,她不由得暗自傷心。她不時地偷偷瞄一眼鄭邵華,眼神里充滿哀傷,有一瞬他們的目光竟剛好重合,她感覺他的目光像火焰般炙熱,于是又慌忙的低下頭。想著鄭邵華那熾熱的眼神,她的內心又燃起狂熱的,「不論經過多少困難,我一定會一直向你靠近的,我發誓!」
接下來的幾天,袁海霞一直悉心照顧著鄭邵華,他的身體也漸漸恢復了。慢慢地他把離婚的情況籠統地給母親說了一下,還說了思冰燕身世的事,母親只是嘆了口氣,也沒說什麼責怪的話。是啊,如果真要責怪,那當年狠心拆散他和陳珊的不正是自己嗎,現在的一切,某種程度上也是由她造成的啊。如今她是老了,有些事情也不願多管了。自從老伴兒三年前去世,她的心性也不像原來那麼急躁了,許多事情仿佛看透了似的,總是順其自然,很少像從前那樣什麼事都橫加干涉。
事已至此,家人都不再埋怨他了,不管是因為什麼原因離婚,畢竟現在能做的也只有勸慰他了。在家人的說服下,他的心情才開始慢慢平復。去鬼門關轉了一圈,許多原先糾纏他的令他痛苦萬分的事也突然變得釋然了。
生病的這幾天,他算是把許多事情都想通了,現在他唯一想做的事就是認回自己的女兒思冰燕,把所有欠她們母女倆的全部投入到思冰燕身上。當然,他清楚的知道讓思冰燕原諒他是一件多麼困難的事情,但是他下定決心,不管思冰燕如何責怪他,如何恨他,他下半輩子的唯一目標就是讓女兒原諒他。
而此刻的思冰燕,全然不知鄭邵華已經知道了她的身世,更不知道自己正陷入袁海霞編織的美麗陷阱,連續半個月她都惦記著丁宇,想著丁宇現在的境況她食不知味、坐立不安……
連續監視了許久,這些便衣警員們潛伏在四鄰周圍顯然有些憋氣,長時間的不見成果讓他們很是泄氣,他們覺得這守株待兔似的死守根本就不是什麼妙招,也許丁宇就不會來這里,有時甚至抱怨上級這笨拙的安排。時間久了,他們就會偷偷懶,一起喝會兒酒、抽支煙、玩玩手機、聊聊天。
思冰燕在小屋里無目的地等著,有時她會覺得丁宇是不是遇到了什麼不測,于是著急得食不知味、夜不能眠;有時候她會懷疑,是不是他根本就不會來這里,只是自己自作多情了,想到這些她就心痛;然而更多時候,她都是在祈禱,祈禱丁宇能夠平平安安,畢竟這寒冷的冬季讓日夜都顯得那麼難熬。無數次,她想離開這里沿途去尋找丁宇,但又擔心他會找來這里,她就這樣忐忑地守著,等著丁宇揮著手說「冰燕,我回來了」,她就這樣幻想著,等待著,期盼著……
她的腿現在已經好多了,因為焦慮至極的緣故,深夜,她還是睡不著,想著丁宇的好,想著他為自己做過的一切,她頂著星辰走出了家門。
「這麼晚,丁宇應該不會來了。」她站在院子中央,看著天上的星星小聲地自語。她突然想到高中時丁宇騎自行車載著她一遍遍經過的馬路,那時候多美好,他們天天守著流星雨的出現,不停地尋找著代表自己的星星。她選擇了啟明星,因為它總是不畏寒冷,最早懸掛在天際,最明亮,也最迷人,雖然它有時候很孤單,但它有一種向上的精神。而丁宇則說他喜歡獵戶座的星星,他為她講獵戶座的由來,她認真听著他動情的講述,隱隱約約,她感覺他的眼角也閃著星光。想著獵戶座奧賴溫和阿爾忒彌斯悲慘的愛情故事,她流著淚慢慢地向馬路移去,「如果生不能長相廝守,我祈求死後讓我們永遠在一起……」
她一跛一跛地慢慢行走著,周圍的空氣冷得像是要結冰,寬闊的馬路上空無一人,半晌只有一輛摩托經過,道旁的小樹林一眼望不到盡頭,漆黑一片,顯得有些陰森。幾年前,道旁是兩排高大的楊樹,然而現在卻都成了三五年樣子的小樹苗,物非人非,她心頭涌上一絲傷感,然而顧不得關心這些,她挖掘這每一寸土地上的回憶,認真地回想著在這條馬路上發生的有關他們的每一幕,仿佛這是她唯一能抓住的回憶。然而她的心里卻隱隱作痛,「丁宇,你在哪里,你怎麼樣了,丁宇。要不是我連累你,你怎麼會受這麼多苦,我就是那顆最惹人厭的掃把星,你為什麼不離我遠一點,為什麼要讓你承受那麼多原本不該有的痛……」想著想著,淚水順著她的臉頰滑過,冰冰的、濕濕的,寒冷的夜風吹落她的眼淚,飄落到海角天涯。
正當她沉浸在回憶之中,一雙冰冷的大手捂著她的嘴巴將她拖進了道旁的樹林,她感覺像要窒息一樣,想要掙扎,卻沒有力氣,內心的恐懼迫使她拼命想要叫喊,但那雙嚴實的大手卻沒有給她留一絲縫隙,她只是「唔唔」地發出幾聲無謂地呼救聲。漆黑的馬路,漆黑的樹林,連她的心也被沾染的一片漆黑,從被拖進樹林的那一刻起,絕望便瘋狂地佔據了她的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