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這些事情,能夠當著玉釵面講出來,就代表了老夫人對她毫無芥蒂,玉釵其實並不用如此出神。
老夫人說罷後,又瞧了瞧玉釵,若不是宮中這樁事情,她母親最好不過,也就是把她嫁給一個侯爺。又看了看阿伊,這永平侯可是當朝一等一的權貴,我們黃家都要上趕著巴結的人物。
老夫人的感嘆也是由衷之言,豪門大戶的女兒,生的再好,也是要夫人做主才能嫁到好人家的,嫁不到好人家,光陰面把人拋,只是讓人添了幾句飯後閑談罷了。
阿伊的婚事,又有哪一件她程錦華能插手的?
別說她程錦華能插手,就算是插手了,這丫頭的利爪,又不知道要怎麼撓騰一番了。
若是自己,能對付她麼?老夫人不禁自問。這主婦待庶女,最緊要的幾件事情,首先就是她的婚事。這句話說出來簡直就是笑話了。現在阿伊的婚事,哪怕是自己,不都要青眼想看。另一件緊要事情,就是她的丫鬟心月復,阿伊辦到了麼?阿伊那個陳煙煙……老夫人不禁嘆了口氣,若不是陳管事手段通天,在煙煙進道紅館子不到三天就查了清楚接了出來,現在早就被人糟蹋了。陳家那些自以為聰明的僕婦們還道她是個溫厚可人的,凡事為她撐著腰。若說她有心月復可以買通,她還真沒有,若說是有,那半邊院子的人都可為她所用。
還有什麼?這丫頭天天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別人想要整治她,也就只能從最惡毒的流言開始,程錦華辦事只知道打罵撒潑,還是其他幾個女孩下的手,結果呢?愛怎麼罵怎麼罵,現在倒罵出了個侯爺夫人,以後可要怎麼收場?她嫁了過去,侯爺的臉面我們就不給了麼?難道真能如那程錦華一根筋盤算著的——侯爺算是什麼狗屁東西,大明朝多少侯爺都被皇上弄死了,還差她們家?
呸呸呸,那種瘋狗一樣的女人,哪里想得到輕重啊,這件事情如果處理不當,可是連我兒的仕途都要搭進去的!
阿伊笑盈盈地擺弄著手中的紫檀木盒,現在黃楊木都是值錢的,這些東西不知道要多少錢呢。老太太盤算的東西,她心里都有數,不過她可不是真的願意嫁給那什麼侯爺做平妻做妾的,哪怕是做夫人她都不願意。她只想攢錢,把母親安置妥當,甚至于將母親接來府邸風光一回,但是她的根本目的還是離開這里的。
「罷了,我也倦了,你也先回去吧。你父親正在與墨侯爺商量著你的婚期,我回頭讓個辦事妥當的媳婦把事情給你交代一遍。你針線女紅是頂好的,只是廚藝還不是很會,不過去了侯爺家里也用不到你做這些,文墨不好卻是頂頂大事了。欸,難免又是一樁事情。以你的乖巧,嫁過去倒也不用擔心惹什麼事情。」老夫人撫模著額頭,各種盤算已經讓她有些力不從心了,這時候要是有個得力的兒媳,哪怕只比程錦華強上那麼一分半點,也不用她這樣操心了!
阿伊又看似無意地招惹了宮里的人,讓玉釵更是舉步艱難,她程錦華連自己女兒的事情都看不見,是瞎子麼!
當然不是瞎子,可是她睜眼也不會睜到什麼地方,或者明日,或者今日,或者就在這個女孩兒拿著東西出了自己的屋門,她程錦華可能就會立刻找過去,把一切的一切都搞砸!讓侯爺下不了台面,讓這樁婚事告吹,逞一時之快。說不得就又是一盆子熱油潑到她臉上了!
她的花花腸子,我該不知道麼!老夫人想到這里又驚又氣。因為這都是很有可能發生的。
而阿伊,這個七小姐,什麼都不用做,就這麼無憂無慮地盯著自己就好了,因為自己不得不替她擺平!
阿伊最後是笑吟吟地走出了老夫人的房門的,後面跟著一票子僕婦丫鬟,拿著賞賜的金玉首飾,衣盒,甚至幾樣值錢的擺設玩物,招搖過市,好不得意。
而陳管事也開始打掃起來听香樓,听香樓原是夫人的二女兒銀釵出嫁前的住處,三層的小樓靜雅細致,和阿伊原本農家小院一樣的屋子天差地別。銀釵因為母親不會處事,到處得罪人,一個嫡親女兒,原本能嫁到侯爺家,最後卻嫁給了一個普通的翰林,也算是在朝中有品秩的,門當戶對罷了。高攀,就談不上了。
小樓外是一小片竹林,竹林里有一小亭子。阿伊對黃府的地理一直不是很熟悉,有時候走遠了發現一處花園才知道自己家府邸居然還藏有這麼多好東西,原本就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听香樓以前也只是略略耳聞過而已。只知道是一處很美的所在,沒想到賜給了自己。
搬家那天,府里幾個有頭臉的媳婦丫鬟都來幫忙了,好像府里天大的事情一般。一個個搖著尾巴,好像一條條哈巴狗似的。
阿碧阿淑則躲在屋子里,讀起書學起禮來發憤圖強,大有你這樣只是走了狗屎運而已,我們可是進宮的,不和你計較。
「現在煙煙老實了,母親也有了自己的資財,玉蓮攆了,書蛾實心實意地對待自己,玉釵雖然總是從中作梗,但是她馬上就進宮了,再也看不著了。連夫人,失去了玉蓮那個為虎作倀的也只能規規矩矩的,我還想要什麼?就算老老實實地嫁到墨家去吧。墨家梅簪在,好歹能混個平妻當當,我還想要什麼?憑著死前一口氣在,重生了來,還想要什麼?」阿伊坐在竹林中,把酒問月,自斟自飲,有些醉了。
南果放在玉盤里,醇酒飄香,阿伊忽然覺得有些寂寞了,下一步,就是把母親接回家了吧?
阿伊玩弄著酒杯,屋子里,因為夫人特別關照,又進來了一個婢子,和煙煙一起相處。阿伊不太會訓婢,就縱容著她愛做什麼做什麼去,也不使喚。要培養一個心月復談何容易,她又是老夫人親自派來的,不可輕信。
「涼風有信,秋月無邊,我以為只有我一個人有興趣對酒賞月,沒有想到阿伊小姐竟然也未睡,真是緣分啊……」墨無傷一臉賤笑走了過來。
阿伊也笑了起身,端正開心地笑著︰「墨公子好興致。」
「難得阿伊主動約我,一定要來的。」墨無傷收斂了散漫的形象,走了近來。
「听說莫邪被宮里派人訓斥了。」阿伊小心問著。
墨無傷有些黯然︰「莫邪一直都心高氣傲,平素不將公主大臣放在眼里,這次做你父親的客卿已經出乎我的意料麼,沒想到這一次居然被宮中派人親自訓斥。」
「你和君公子感情很好吧。」
墨無傷撫著酒杯邊緣,沉寂半晌,答道︰「唔,可以這麼說,我總是感覺我們是好朋友。我有很多朋友,他是我其中一個朋友,他只有一個朋友,那個朋友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