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野狐 第六章 貼身寶貝

作者 ︰

河邊。河水很渾濁。

周濤挽著褲腿,站在河中,從河里撈出髒衣服,撲通,又把它扔進水里。就這樣一扔一撈,不下數百次,完全不知累,反而越來越高興。

花弈語高興不起來。她現在全身幾乎濕透,周濤洗衣服連她的也一塊洗了。不管她站哪,水花總是能濺到她身上。

「你準備洗到什麼時候?」花弈語氣呼呼的問。

「什麼時候干淨了,什麼時候停」周濤沒停下手上的動作,回道。

「很好玩嗎?」。花弈語皺著眉問。

「你可以試試」周濤道。

「我沒有替換的衣服,我的衣服被你打濕了,你說怎麼辦?」花弈語揪起身上穿的衣服說道。

「你的衣服也髒了,不如月兌下來洗洗,帳篷里有我和哥哥的衣服,你隨便挑一件穿。不過,這里又沒有外人,你就算不穿衣服也沒人知道。」周濤向花弈語建議道,眼光絕對誠懇。

「你也是人,我不喜歡跟人‘坦誠相見’,我回去找衣服穿。」花弈語紅著臉轉過身朝帳篷走去。天!光天化日,她再光溜溜,她這張老臉往哪放。

都是男的,有什麼好害羞的,周濤朝著花弈語搖了搖頭。

帳篷里,一個箱子,紙做的白色的箱子。箱子里的衣服很黑,但是很干靜。疊的整整齊齊的衣服現在散亂的扔在箱子里,花弈語找不到一件能穿的。她還太小。衣服不合適,路就沒法走。

花弈語的眼楮滴溜溜的轉,她的腦袋也在轉。只有轉才能想出主意。

「有了!」花弈語拍手說道。

她快速的扒掉身上的衣服,可就在這時,一件奇怪的事發生了。

她的身上閃著光,淡淡的白色熒光。在略顯黑暗的帳篷中,這點光足夠當燈泡了。光來自一件紗衣,一件她從來也沒見過的紗衣。她這幾天睡覺都是和衣而睡,根本不知道里面還有一件紗衣。這件紗衣就像不存在一樣,穿在身上完全感覺不到。紗衣是干的,卻泛著光澤,如月照的水波。花弈語剛剛可是一身濕透,她不明白紗衣是怎麼變干的,難道它根本就不會濕?

花弈語低頭近距離的瞧著這件紗衣。她現在眼中全是黑色,密密麻麻的黑點。一件白色的紗衣竟變成了黑色,這多少讓人詫異。但如果黑色又消失呢,會怎樣?

紗衣還是紗衣,只不過它現在是一件帶有棋譜的紗衣。一副副棋局像天上的星星,分布在紗衣上。花弈語現在多少有點明白了。只要她離紗衣越近,紗衣上的東西就越清晰的出現在她眼前。剛剛的黑點就是棋局。就像你站在地球上看天上的星星,距離遠了,你只會看到一點。所以,現在她幾乎要貼到紗衣上了。

「喝!」花弈語突然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她是被嚇得條件反射的往後仰倒的。

她的面前出現一個透明棋盤,棋盤上的棋局她知道,因為她剛剛就是盯著這盤棋局的。那副棋局竟然從紗衣中整個跳了出來!這僅僅發生在一瞬間。花弈語驚訝的伸出手踫觸棋盤。手沒有穿過去,花弈語的手被玻璃一樣的棋盤給阻擋了。但棋盤遠非玻璃能比,在它周圍散發著淡淡的光。上面的縱橫線是凹的,棋子是凸的,模上去跟真的一樣。

現在,花弈語的心很舒適,涼涼的感覺從指間傳遍全身。不過,她很快舒適不起來了,她沒辦法讓棋局回去了!

外面,周波回來了。周波走路的聲音很重,他本人並不重,比起同齡的孩子,他太瘦了。只不過背上的那捆柴太多太多,壓得他臉快貼到地上了。

花弈語當然听到了聲音,快速撈起從箱子中挑的衣服,披在身上。

一頭碎發亂七八糟,捆在身上的有點眼熟的衣服,褲腿上不斷流下的水。周波詫異的望著花弈語。

「小弈,你拿著濕衣服站在那干什麼,是在晾衣服嗎?」。周波問。

「哦——對,對,我在曬衣服」花弈語緊張的答道。

「外面有繩子,把衣服拿到外面,干的快。」周波道。他憐憫的看著花弈語,這麼小,還什麼都不懂。

「你很熱嗎,怎麼滿臉都是汗?」周波走到花弈語跟前。

「是,是,我快熱死了。你離我遠點,我感覺身邊像有個火爐。」花弈語快要瘋了。

「小弈竟然嫌棄我」周波突然一臉埋怨的看著花弈語。

花弈語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周波,一時愣住了。而周波從花弈語手中拽過濕的上衣。

「不要——」花弈語大聲喊道。

「不要什麼?」周波問。

看著暴露在眼前的棋盤,花弈語緊張的看著周波。

但周波好像完全沒看見棋盤一樣,只是好奇的看著花弈語。怎麼回事?

「你看到什麼了嗎?」。花弈語小心的問。

「我看見——」

花弈語緊了緊喉嚨。

「我看見一個神經兮兮的家伙!」周波道。

「神經嗎?什麼?」花弈語問。

「不就是你!」周波大笑的點著花弈語的鼻子說道。

「沒有別的?」花弈語眼光突然一亮。

周波突然伸出手覆在花弈語的眼楮上,「不要用這種眼光看著我」,周波笑不出來了,不僅不笑了,而且有點要哭。

「我去河邊看看小癩子」周波沒有看花弈語便掀開簾子快步出去了。

花弈語現在又糊涂又明白。她敢肯定周波看不見棋盤,但他為什麼一下子情緒那麼低落,她不明白。

推要講究力道,要把推研究好了,也是很不容易的。但任何人都會推,花弈語此時就在推,推棋盤。前一刻還在奮力的推,下一刻便摔了個狗吃屎。

棋局消失了。不是被推沒的,是忽然一下子從花弈語眼前消失的。

她干了什麼,花弈語盯著自己的雙手。她的力氣不大,連地上放著的木墩也推不動,更何況是穩如磐石的棋盤。但她還是決定試試,她這個人,脾氣倔上來,十頭牛也拉不回。

她現在正在聞紗衣,丁香的味道,是她的最愛。她不信鬼神,但很愛看《西游記》。她想起了里面的孫悟空,他有一根藏在耳朵里的金箍棒。于是,她也學著孫悟空的做法,心里默念「回去,回去」,竟真的生效了。

她本來應該高興的,可她高興不起來。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穿好衣服,花弈語特地緊了緊衣領,才走出帳篷。

陽光刺得她睜不開眼,她心里突然生出了買件新衣穿的念頭,在看到美麗的東西後,你會想讓它周圍的東西也變的美麗。

「你來啦」周濤還在洗衣服。

花弈語在離周濤較遠的河邊蹲下,放下手中的髒衣服,在水中搓洗。

「你準備洗一天衣服嗎」花弈語問周濤。他已經洗了很長時間了,一直在洗一件衣服。

「我沒事干,只能洗衣了。只有在干活時,才會覺得自己還是個有用的人。你要是不想洗,可以把衣服交給我。我洗衣服從來不用肥皂,但洗出來的衣服很干淨。所以你放心。」周濤道。

「你說的有點道理,所以,為了成為一個有用的人,我會自己洗掉這些衣服的。」花弈語道。

「隨便」周濤望了眼花弈語,不過,按照小弈的洗法估計一天也洗不完,周濤暗暗想道。

「你哥哥呢?」花弈語問道。周波剛剛說是來河邊,但是他不在這。

「他去摘果子了,剛剛拾柴的時候發現周邊有一些野果。」周濤道。

「你可以幫他,不需要一直洗衣的。」花弈語看著周濤。

「做哥哥的都不想讓弟弟吃苦,尤其是做我的哥哥,他想要一個人干這些粗活,我為什麼要逼他呢」周濤眼中有點落寞。

「我理解。不過,今天你們不用出去‘謀生’嗎?」。花弈語沒有說乞討,每個人有每個人的活法,活著的人都是有勇氣的人。都應該值得尊重。

「累了就要休息」周濤淡淡的說。花弈語知道他在說謊,乞丐休息,沒听過。

「可以借我點錢嗎,我會還的。」花弈語突然問周濤。

周濤停下手中的動作,不過,很快又開始洗了。「你覺得我有錢?」

「你不會沒錢的」花弈語道。

「但我把錢給你,就沒錢了,我不認為你能還的起。」周濤道。

「我暫時肯定還不了,但將來會還的。」花弈語保證。

「你也說是將來,將來太久,中間不知道會發生多少變故。我不做沒把握的事。」周濤好像想起了什麼,眯著眼盯著遠方的天空看。他的眼神太憂傷,花弈語看著想哭。

「你要錢干什麼」背後突然傳來周波的聲音。他上衣撩起,里面裝了很多果子。

「我想買件衣服」花弈語道。

「嗯,我們做乞丐的整天穿的破爛沒關系,你跟我們不同,是該買件衣服穿了。」周波看著花弈語身上的衣服說道。

「我跟你們一樣,沒有什麼不同。我只是——只是不習慣,我會還你們的,我保證」花弈語舉起手說道。

「我知道。你要多少?」周波問花弈語。

「一百。行嗎?」。花弈語小心的問,她想,一百是有點多了,如果不行,她可以少借點。

「行。現在就要嗎?」。沒想到周波毫不猶豫的就答應了。

「哥哥!」周濤生氣的扔下手中的衣服。頓時,水花四射。花弈語驚得拿著手中的衣服往後退。

「別說了,就這麼定了!」

「你是不是只要成天看見他就行了!」周濤失控的朝周波喊道。雙目通紅。

「是!」周波冷冷道,轉身朝帳篷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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