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將黑未黑。一到這個時候，街上異常熱鬧，各式各樣的人。要想乘涼，就得出來。餓了不打緊，街上到處都是賣小吃的。白天忙活了一整天，只有這個時候，他們才會覺得這一天的忙綠都是值得的。
巷子很深，也很靜。兩個疲憊的身影在牆上拖得老長老長。街上的熱鬧跟他們無關，他們只想快點回去，躺在床上睡覺。餓著肚子睡覺，是睡不著的，但躺著總比站著好。他們走的很慢，雙腿像拖著塊石頭。
巷子拐角處，一個人靠在牆上，兩腿交叉。在他旁邊，一個個頭瘦小的人從口袋中掏出一根煙，踮起腳恭敬的把它送到靠牆的人嘴里，然後給他點著。
「呸，這是什麼破煙」靠牆的人吐掉嘴里的煙，一腳踹倒了小個子。
「雲哥饒命，饒命啊！最近手頭比較緊，小的不是有意怠慢雲哥你的。」小個子從地上爬到雲哥面前，抓著他的褲腿，像一條狗一樣祈求雲哥的原諒。
「我不管你是手頭緊還是其他什麼原因，總之，明天要是再不還錢，你這雙手也就別要了！假的真不了，真得假不了，我想，到時候你會有錢的。」雲哥沒有看小個子，而是抬眼看著遠方，他的眼中無神又麻木。說出來的話輕描淡寫，但偏偏小個子听後身子抖的更厲害，喉嚨發緊。
「雲——雲哥，錢我一定會還的，你相信我。」他們的手段他是清楚的，龍雲幫從來不會砍別人的手，他們會讓你自己動手。
「那就要看你有沒有誠意了。」雲哥擺了擺手，從小個子身邊走過。
望著消失在黑暗中的男人，小個子癱坐在地上，他的後背濕了一大片，嘴唇不斷發抖。
「大哥，大哥，好消息！」突然從巷子的另一邊跑過來兩個乞丐裝扮的人。其中一個是光頭，自稱「毛不拔」。另一個頭發濃密，像金毛獅王，別人送外號「獅子頭」。他們的裝扮也很奇特。毛不拔穿的衣服跟公雞一樣，上面全是毛，用他的話說就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而獅子頭則更絕。上身一只胳膊在外，其它地方就用一塊破布緊緊圍著，就像以前少林和尚的裝扮。褲子又寬又短，上面用一根紅繩扎著，遠看像穿著個超短裙。
「什麼好消息？」眯眯眼，就是前面說的小個子，看見自家兄弟來了，馬上盤上雙腿，身體坐正，兩手放膝，閉上眼來一副沉思狀。可不能在兄弟面前丟掉威信。
「你猜我們剛剛踫到了誰」毛不拔說。
「誰？」眯眯眼問道。
「就是今天搶我們地盤的那兩個臭小子！」獅子頭恨恨的說道。
「哦？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自來投。獅毛，帶我過去，看我今晚不打的他們滿地找牙！」眯眯眼雙眼發出狠光。這確實是好消息，他現在正愁沒地方發泄，來的正好！
「大哥，你可要小心了，那兩個狡猾的很，今天把我跟獅子頭耍的團團轉。」毛不拔擔憂的看著眯眯眼。
「大哥是誰，會栽在他們手里？老三，你也太小看大哥了。」獅子頭斜視著毛不拔說道。
「別吵了，快帶我去，見了就知道了」眯眯眼不耐煩的說道。
兄弟兩被擋住了去路。望著眼前的三座大山，他們臉上出現了不快。但他們沒有動手，而是偏過身讓道而行。阿爸說過，在外面最重要的就是一個「忍」字。但顯然，前面的人不放他們走。
「說吧，你們想要什麼？」周濤冷冷的說道。在比你強的人面前，你要裝的比他們還要強。
「要你的命，你答不答應」眯眯眼道。
「哦？要我們的命，你膽魄不小。那你準備怎麼取我們的命？」周濤道。
「大哥，小心」毛不拔突然附在眯眯眼的耳邊提醒道。
眯眯眼此時正眯起他的小眼楮看著兩兄弟。難道他們真的很厲害，有什麼看家本領不成？怎麼他們一點都不害怕？
「你說呢？」眯眯眼道。
「你們以大欺小，以多欺少，就算取了我們的命也不是好漢。」周波道。
「我們本來就不是什麼好漢！獅毛，給我上！」眯眯眼看出了傻子眼里的害怕，知道眼前這兩人是在強裝。
「傻子，快跑！」周濤拉著周波就往反方向跑。但他們無疑是案板上的魚，逃不掉的。
「我讓你們跑，啊！跑啊！怎麼不跑了」眯眯眼用腳狠狠的踹著周濤，而周波則被獅毛兩人反扣著手。
「別打我弟弟了，求求你，別打他了」周波在旁邊哭著喊道。
此時，周濤被打的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眯眯眼發現情況不對，趕緊湊過去伸手看周濤是不是死了。就在他湊到周濤臉前時，剛剛還一動不動的周濤突然坐起來，狠狠的用額頭撞到眯眯眼的額頭。
「啊！」眯眯眼慘叫一聲摔倒在地。
「大哥！」獅毛兩人見大哥被打摔在地上，放開周波，忙跑到眯眯眼跟前想要扶起他。
「蠢蛋，人都跑了，快給我追啊！哎呦！我的頭。」
可是，哪還有兄弟兩的影子。
「誰打的你們？」花弈語問。
「不小心摔的」周濤道。
「走，去河邊清理一下傷口，不然，會感染的」花弈語道。既然他不願意說，那她也不會追著問。這種事情，明白了就行。
花弈語扶著兩兄弟來到河邊，留下他們兩人，自己一個人又回帳篷了。留下來，只會彼此互相尷尬。
帳篷里的血腥味讓花弈語難以忍受，但她還是一動不動的坐在火堆旁，她仿佛又聞到了汽車里的血味，耗盡了生命的血。她的手有點發顫，她只要一想到血便會右手發顫。
河邊。
「傻子，我們差點死掉」周濤望著紅紅的河水說道。
「我不想死」周波道。
「沒人想死，知道我們為什麼活過來了嗎？」。周濤的聲音听起來很遙遠。
「為什麼？」周波道。
「因為你那聲‘弟弟’」，周濤頓了頓，接著道︰「我當時幾乎意識不清了，但突然耳中傳來了那聲‘弟弟’。我已經很久沒听你叫過我弟弟了，我也很久沒叫你一聲哥哥。」
「對不起」周波愧疚的低著頭說道。他實在沒有勇氣看弟弟。
「你不用說對不起，你心里想什麼我都知道，誰讓我們是兄弟呢」周濤道。
周波詫異的抬起頭，他竟然都知道，他埋藏在心里的事他竟然都知道。
「從你收留小弈時，我就猜到了。」周濤看著他的哥哥說道。
「不管你以後叫不叫我弟弟都沒關系，但經過這件事，我決定了，我以後都會叫你哥哥。我不想哪天死了，留下遺憾。」周濤的話讓人听起來有點沉重，一個十一歲的小孩，總是把死掛在嘴邊，確實有點沉重。可是，沒有生，哪有死。說死也只有活人才有權利。但他們一般不會說這個字，只有不怕死的人才會說。
「我們回去吧，小弈一個人在帳篷里，會著急的。」周波說道。
「快坐下吧，我帶回來幾個包子，不過已經涼了。」花弈語看見兩兄弟回來，趕緊取過放在一旁的包子。
周濤用奇怪的眼神看著華弈語，仿佛在看一個怪物。
「怎麼了，我臉上有什麼嗎？」。花弈語模著自己的臉問周濤。
「沒什麼。謝謝」周濤接過包子，眼中有一絲感動，但花弈語沒發現。她只是很奇怪，一直不喜歡她的周濤今天對她怎麼這麼客氣。
「哥哥，你也吃」周濤遞給周波一個包子。
「先別吃，放在火上烤一下，等熱了再吃」周波從周濤手中奪過包子，用一根棍子插著包子，在火上烤了起來。
花弈語的眼楮一直在他倆之間轉悠。他們之間關系不一樣了，花弈語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