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去吧，小墨，以後就可以住在這里。」鳳姐指了指屋子。我之前也不知道我為什麼會和鳳姐走，也不知道為什麼會來這個屋子。就是鳳姐一句，我可以給你一個住處，可以給你幫助。我看著鳳姐的眼楮，就相信了。我覺得一個漂亮的女人，一定不會是壞人。我看著這間屋子，里面放著六七張高低床。窗戶被報紙貼了起來，大白天的，屋子里的光線卻很陰暗。屋子的地板上坐著十幾個八九歲到十三四歲的小孩，有男有女，孩子們都蓬頭垢面，只有眼楮黑白分明。大家都直愣愣的盯著我。「大家都起來！」鳳姐像大姐姐一樣拍了下手。孩子們全都站起來，排好隊走了過來。只有一個和我年紀差不多的男孩，在屋子角落里搬弄著一把破木吉它，不理會鳳姐。「韓非，你先過來一下。」鳳姐朝玩吉他的男孩說道。男孩放下吉他，伸了伸懶腰，「鳳姐。」「嗯，韓非，這個是小墨，新加入我們的。」「哦。」韓非懶散的點點頭，「鳳姐還有事嗎？」。「沒有了，你在這里年紀最大，要照顧小墨。」鳳姐笑笑。「嗯。」韓非點頭後，又回去搬弄吉他了。我轉頭看著這群小孩，還有新疆人？我看著四五個新疆小孩沖我呲牙咧嘴，笑了笑。「鳳姐，我住這里可以嗎？」。「當然可以。」鳳姐走進小黑屋，指著一張上鋪︰「小墨你先睡上面，身上傷沒有事吧，可以爬上去嗎？」。「沒有問題，鳳姐。」「好的。」鳳姐揚揚手︰「這個是小墨，你們比小墨來的早，要互相照顧。知道嗎？」。「知道了。」孩子們回答道。「好了，現在自由活動，今天是年三十，晚上我們有活動哦！」「好！」孩子們都鼓著掌。鳳姐轉過頭來，依舊笑的甜美︰「我先走了，小墨。你先好好休息。把精神養好。」我點點頭，鳳姐甩頭走了。我走出屋子，在院子里站著，院子還是挺大的。這里應該就是上海的農村了吧。之前鳳姐開著車，從高樓林立的市區，把我帶到遍地田野，魚塘的地方。這里比市區安靜多了，也叫我安心了些。我看著陰沉沉的天，早上還陽光燦爛，現在卻有些要下雨的征兆了。上海的天為什麼不藍呢。我在思考，哪像我們那里，藍天就是藍天。白雲就是白雲。我看著院子里放著一塊石磨，便坐了上去，眯縫著眼楮抬頭望天。「你的，坐在這里，干什麼的？」一個新疆男孩站在我眼前，用奇怪的發音問我話。我看著他滿頭的自來卷，有些好笑︰「沒事做在這里望天啊。」說話有些費勁，感覺嘴上結了痂的傷口又快裂開了似的。「望天？」新疆男孩抬頭看了看，「那個有什麼好看，沒有趣。」我點頭，「我本來就是個無趣的人啊。」「我叫阿爾法，你小墨現在看著我。」新疆男孩面部表情非常正規。我看著阿爾法︰「什麼事。」阿爾法從口袋里掏出一個蔫不拉幾的隻果︰「這個是我妹妹阿法芙的，你不許打它的主意！」說完又把隻果裝回口袋。我忍俊不禁，「好好，我不會打主意的，放心阿爾法。」阿爾法點頭後跑進了小黑屋子。這里到底是什麼地方？孤兒院嗎？收容所嗎？這些地方應該會有管理的人員呀，我站起來向院子門口走去，我想到外面轉轉，熟悉下這里的環境。「站住！」小黑屋旁邊的一扇門打開，走出一個彪型漢子，大冬天漢子穿著白色跨欄背心，露著黝黑結實的肌肉。「你到哪里去？」漢子問我。「我，出去走走。」「現在不能出去，剛剛鳳姐沒有和你交代過？」漢子歪著頭問我。這個漢子比鳳姐大多了吧，也叫人家鳳姐？我笑笑︰「為什麼不能出去。」「這里就是這個規矩，只有四哥或是鳳姐發話，要不你們是出不去的。」漢子說完扭頭進屋，關上了門。鳳姐帶我過來，我就遵守些規矩吧。但是這里到底是什麼地方呢，鳳姐為什麼要把我帶到這里。這些小孩都不用上學？都沒有家可回的嗎？我坐回到磨石上面，尋思著，看那些個小孩看來不太歡迎我呢，一個二個咬牙切齒，呲牙咧嘴的模樣。還把個隻果掏出來給我看過後說別打它的主意？我現在臉上看起來真的很猥瑣嗎？「喂，小墨對吧。」一個女孩看著我。我看看女孩，七八歲的模樣，小臉蛋上髒髒的，鼻頭上也是一片黑。大大的眼楮里透著純真，一頭齊耳的短發磷亂的蓬松著，像是一個帥氣的小男孩。「我是小墨。」我模模女孩的頭。女孩閃躲著我的手︰「男女授受不親！」我哈哈一笑，「小孩你懂什麼啊？」「不許叫我小孩！」女孩很認真的說︰「我叫韓靜！請叫我的名字！我不！是！小！孩！」「哦，好好，韓靜你好，韓靜不是小孩。」韓靜滿意的點點頭，「你怎麼受那麼重的傷？很疼的吧？」「不疼啊。」我模模鼻頭，有些不好意思。我最害怕別人關心了，尤其是女孩關心，嗯，就連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關心，我也會臉紅，不好意思的。「能不疼嗎？你怎麼和我哥哥一樣呢？我哥哥上次為我打架，受的傷比你還重呢，他也說不疼！你們男人呀，明明很疼還不好意思承認，憋屈不？」我看著韓靜有板有眼的數落著我，暗暗發笑，這小孩︰「你呀，懂什麼啊，本來就不疼好不好。」「我知道打死你，你都不承認，你就裝吧。」的確是叫韓靜說穿了，我也再想我疼就疼，為什麼就是不去承認呢。圍繞這個問題討論下去不管有沒有結果都很沒意思，我轉移了話題︰「韓靜，那你哥哥呢？」「在屋子里面呢，一天就知道抱著吉它玩，也不知道陪我說話。」韓靜負氣。「那個叫韓非的就是你哥哥？」「嗯。對。」「你的親哥哥嗎？」。「對呀，親哥哥呢。我哥哥可厲害了。」韓靜說起他哥哥得意的很，「從小我哥哥就帶著我走南闖北呢。」「你哥哥多大？」韓靜掰著指頭算了起來，「14歲了，過完年就15歲了。」「嗯，那和我差不多的，那你多大呢，韓靜。」「我12歲了，過完年13！」「說謊。」我轉過頭。「咯咯，這你都看出來了，其實我今年10歲。」我還是別過臉，不理她。「好吧。」韓靜撓撓頭︰「我今年8歲，過年就9歲了。」「是實話了嗎？」。我轉過臉。「絕對沒有說謊了。」韓靜使勁擺手。「小孩是不可以說謊的知道不？像哥哥我從小就不說謊。」「哦，那小墨為什麼會臉紅呢？」韓靜看著我。「有嗎？那一定是我的傷口處血液開始循環了，這是好事。」我點著頭，小心翼翼的說著。韓靜咧嘴笑了，「進來吧，一會要吃飯了。」「哦。」我站起來，看著韓靜的背影，搓了搓臉，跟了進去。真是的，教育個人，倒把自己搭進去了。小黑屋里，孩子們全都坐在地下，三兩個一伙的玩耍著。阿爾法見我進來刻意捂住口袋，邊上一個新疆女孩瞪著大眼看著我，應該就是阿法芙吧。我看著孩子們全都一副營養不良，無精打采的樣子。「小墨，到我這里。」韓靜向我擺手。我走了過去，見韓非抱著破木吉它看著我，便對他打招呼︰「你好，韓非。」韓非點點頭後，自顧的彈起吉它來，優美的旋律從韓非指尖流淌出來，很舒服，很舒服。「這手歌叫什麼?很好听。」我見韓非彈完問道。「水邊的阿狄麗娜。」韓非調式著琴弦，回答我。「水邊的阿狄麗娜。」我點點頭，「這歌挺熟悉的。」「這是理查德•克萊德曼的鋼琴曲改成的吉它獨奏，我練了很久。」韓非依舊談談的。「嗯，真的很好听。」我回味著之前的曲調。「我哥哥還會彈好多歌呢，都很好听的！」韓靜自豪極了。「嗯，那我絕對相信。」韓非放下琴，「你怎麼回到這里來？」我苦笑，是啊，我為什麼會來這里？「也許是我，沒有地方去了吧。」韓非點點頭，「不是上海人吧。」「嗯，我是從xx市來的。」韓非思索了下，「沒有听說過這個地方。」我笑笑︰「哪是，我們那里很小呢，一般人都沒有听說過的。韓非，你和韓靜從那里來的？」韓非猶豫不決。我對他友好的笑笑，韓非便開了口︰「浙江，寧坡。」「嗯，也是南方吧？」「對。」「那你為什麼帶你妹妹來這里呢？」「和你一樣，沒有地方去。」「這樣啊。」我點點頭。「對了，我們在這里是做什麼的？」韓非指著那群新疆人。「看見那些人了嗎？他們負責成群結隊上街要飯。」「啊？？」我之前來上海就見過七八歲的小孩在街上要飯的。見人就上前抱住腿要錢，大人們不給錢，要飯的小孩打死都不松手！還往人的身上吐口水。那哪里是要飯，直接就是明搶！到後來人們只要見要飯的小孩一來，寧願繞道多走幾站遠路，也不和這些要飯的小孩硬生生的踫面。「那韓非，你們是干嘛的？」「我們專門負責去車站扒竊。」「啊？」我瞪大眼楮，「那我來這里會干什麼？」韓非想了想，「應該會和我一樣，去車站扒竊吧。過完年會有人來教你手藝的，不用著急。」「天呢怎麼可能？？？」我捂著額頭，自己**，被人騙了當了鴨子不說，還陪了桌同性戀。現在又進來這麼個地方，還要不要人活了？我起身就走。「小墨，出不去的。」韓非沖我背影說道。「回來，安心的學習——，那樣挨打會少一點。」「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韓非？難道你想在這里待著？」「我也不想，我來這里1年多了，各種辦法都試過了，出不去，就是出不去的。」小偷我要被別人訓練成小偷了嗎？怎麼那麼好笑啊？上天呢，這是為什麼？「韓非，你妹妹也是去偷東西的嗎？」。「當然不會！我是他哥哥，我會把她的任務偷夠的！只要我在這里，就沒有人可以逼我妹妹去做這些事。我會照顧我妹妹！」韓非一拳砸在地板上，「哪怕他們打死我」「明白了，韓非。韓靜，你哥哥對你真好。」「那當然了。」韓靜挽住韓非的胳膊，頭靠在韓非的肩上。「我哥哥最好了。」我安靜的坐了下來，韓非又抱起了吉它。我閉起眼想著，今晚我還要去救蘭蘭呢。見到鳳姐，我要如何告訴她我要離開。而且，我還要帶韓非和韓靜，離開。動手我想我是打不過他們的，動腦我又想不起什麼好的方法，如何是好？我突然感覺，我真的是太渺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