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墨媽媽，想你」媽媽抽著鼻子，淚水灑落在我10歲的相片上面——
一個人的家，很冷清。大年三十一個人的家，很淒涼。
我的房間里，還是一塵不染。媽媽坐在我的床上，把照片貼在胸口。就讓媽媽許個願望吧，希望小墨，能在外面健康，平安
「小墨！你這個王八蛋！」唐倩掐著玩具熊琪琪的脖子，壓在自己的床上︰「你真的會丟下我不管的嗎？真的嗎？真的嗎？」。「大過年的你都不回來陪我，叫你不陪！叫你不陪！」唐倩使勁搖晃著琪琪。琪琪那笨重的頭來回左右的搖晃著。慢慢的，唐倩把琪琪抱在懷里，熱淚滾滾︰「琪琪，小墨他不要我了我要怎麼辦」
「黑子，國強。傻貨朱小墨走了，我們去他家里玩玩？」曹文斌把厚厚的圍巾裹在臉上。冷清的大街上只站著曹文斌，黑子和王國強。
「這樣不太好吧，斌哥？」王國強甩了甩毛，「小墨不在，那幾個傻貨還在。就算那幾個傻貨不管，估計虎子也要插手。」
「斌哥，國強說的稍微有些道理。」黑子穿著單外套，凍的直打顫。
「什麼叫稍微？黑子你什麼意思？」王國強叉腰。
「我說稍微你還不舒服嗎？怎麼著啊你？」黑子眼楮一瞪，此時的黑子能把王國強放在眼里嗎。
「斌哥，您做個主。你看看現在黑子這德行。」王國強指指黑子，滿腔委屈。那陣勢像是曹文斌今天要不給我主持個公道，我就能一頭踫死的委屈。
「行了！」曹文斌冷冷的道︰「我們這樣做是替天行道呢，你們看濤濤，連年都沒有過，掛了。朱小墨卻一跑了之，我們能讓他了之，也不能叫他家人了之。」
「那斌哥你說該怎麼辦呢？」王國強貼近曹文斌。
「哎呀，我當初是多欣賞濤濤那小伙啊，可惜。這樣吧。」曹文斌腰桿一挺，黑子和王國強馬上做出洗耳恭听的架勢。
「我們不玩明的，我們玩陰的。去把他家里玻璃砸完！」曹文斌狠狠的說。
「漂亮！好主意！」王國強立馬鼓起掌來。「斌哥考慮的全面啊，我們把臉包嚴實了，也沒有人認出來我們，我們砸完就跑，他朱小墨的娘再大本事也追不上我們，更不知道是我們做的！斌哥，你考慮的真全面！真周到！」
「操，就算知道是我們干的又怎麼樣？我會還怕他們嗎？」。曹文斌看著王國強。
「斌哥哪能怕他們？斌哥是不和他們一般見識！」王國強對答如流。
「嗯。」曹文斌很滿意。「現在，大家全把臉包上，走！」
「小墨，媽媽知道你害怕面對這些事情，可是這些事情也不能全怪你呀媽媽想你，你一走，這個家就散了。過年了，你叫媽媽一個人怎麼辦啊」媽媽守在電話邊，啜泣著︰「至少，你給媽媽來個電話，叫媽媽知道你在哪里，過的怎麼樣啊」
「砰！」一塊磚頭破窗而入，掉在地板上。
媽媽瞪大眼楮，這是？這是？
「砰！」「砰！」「砰！」「砰！」磚頭像下雨般的砸了進來。
「啊！」媽媽捂著耳朵躲在客廳門口看著磚頭飛進。臥室也開始有磚頭飛進了，廚房也有，小臥室也有！
「砰！」「砰！」「砰！」「砰！」
媽媽躲避著飛進來的磚頭和碎玻璃，他們要做什麼？要做什麼啊？？為什麼要砸我們家？為什麼？為什麼？
「砰！」「砰！」「砰！」「砰！」
響聲驚動了三樓的鄰居，鄰居是個健壯的中年男人。推開見三個小伙還在地上尋找著磚頭，石頭。鄰居大喝一聲︰「你們大白天的想干什麼！！！」
這一聲驚了曹文斌一行。曹文斌一行吹著響亮的口哨，跑遠了。
媽媽顫抖著雙手，看著家里的一片狼藉。眼淚又下來了。媽媽沒有哭出聲音，眼淚一串一串的往下滾。媽媽靜靜的收拾著滿地的磚頭，碎玻璃。
樓上鄰居下來敲門︰「小薛，在家里嗎？有沒有事。」
媽媽吸吸鼻子，克制自己的悲傷，盡量平靜的回答︰「老馬，沒有事，謝謝你了。」
「哦，小薛，有什麼事就叫我一聲，我可以幫忙。」鄰居隔著門喊道。
「好的，老馬，謝謝你了。」
听著鄰居上樓去的腳步聲，媽媽再也控制不住，蹲在地上把頭埋在臂彎里，漸漸哭出了聲音︰「小墨，你走了，有人來欺負我們。你是家里唯一的男人，你不在，叫我怎麼辦啊？」媽媽抬起頭來，看著我的照片埋在碎玻璃里。揀起時卻劃傷了手，一滴血滴落在我的臉上，媽媽用手擦拭，結果越擦越多，越擦越多。鮮血滲透了相片，也滲進了媽媽心里「小墨，那一年你可知道，媽媽的絕望。」
「我要怎麼樣把這樣水果給濤濤媽呢？」英雄拎著大袋水果，走在路上，表情凝重。「這些水果可是我先把年錢預支過來買的呢。濤濤媽媽會不會接受呢？」
「小墨這個王八蛋，把我一甩跑了！也不知道現在死沒死！怎麼不去死！」英雄心里默默的罵著。「對了，小墨的媽媽要一個人過年」英雄看著手里的水果，要不把水果分成兩袋，也去看看小墨的媽媽吧。
英雄從兜里模出個空塑料袋，平分了水果。向我家里走去。
怎麼會這樣？英雄站在我家樓下張大了嘴。窗戶上的玻璃全部碎了，有的只碎一半，有的就連著一點點碎玻璃。媽的，是誰干的？？
英雄跑上樓敲門，「阿姨，在不在？阿姨！」
媽媽整理了下頭發，開了門。「馬英，你來了。」
「阿姨，怎麼回事？」英雄看著家里的一片狼藉，握緊了拳頭。
「馬英」媽媽抿著嘴，眼淚在眼眶里轉著。
「阿姨別哭，告訴我是誰干的。」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小墨惹的人吧。」
英雄點點頭，「大過年的，這幫孫子！阿姨，現在去配玻璃都沒有地方去配。這樣，家里有塑料布嗎？」。
英雄充分利用了塑料布，報紙，硬紙盒之類的把窗戶包好:「阿姨，現在也只能這樣，雖說有還些透風。等過完年，配玻璃的店應該就會開了，到時候我再陪你去配。」
媽媽點點頭︰「謝謝你，馬英。」
「阿姨見外了，那我就先走了，你不要太難過了，我明天把朋友們上來，陪你過年。」
媽媽一笑，「沒事兒，你們忙吧，我可以的。」
英雄點點頭退出了家門口。
腳踩在積雪上吱嘎吱嘎的響著，小墨，你這個王八蛋。人家都欺負到頭上了，你都不知道。大過年的，你叫你媽媽怎麼辦吧。要是你能有些心靈感應，我希望你明天能滾回來。
這個腳印。英雄看著我家樓下的那些磷亂的腳印沉思，這個鞋一定是黑子的那雙雙星！大冷天的，也只有黑子在穿雙星！果然是你們這群王八蛋！
英雄走在積雪里，覺得每一步都那樣的沉重。吱嘎，吱嘎。我不知道是不是英雄內心過于沉重。英雄之後告訴我他的內心想法是︰就算你朱小墨一輩子都不在這里，只要有我英雄在的一天。就沒有人可以去欺負，小墨的親人。
英雄慢慢的開始奔跑，淡淡的陽光散在雪地上，反著銀白色的光芒。小墨不在，這仇只有我去報了。誰叫我是你這王八蛋的兄弟呢。英雄跑向小河邊，從河堤的一個洞里模索出3把刀，那是我們那時和曹文斌干仗時沒有被發現沒收的刀，都藏在這里。英雄抓起一把積雪，擦拭著刀上的銹跡。今天我會用同樣的刀，再去找同樣的人！英雄把一把刀藏在懷里，把另外兩把藏在洞里。起身又開始奔跑起來。
後來我听說這些事情的時候，搭著英雄的肩︰「你說你當時要去打架，跑那麼快做什麼？不知道保存體力呀，傻。」其實心里酸楚難耐。
英雄吃虧了，很大的虧。英雄一路奔跑著，在西院門口撞上曹文斌一伙人。英雄看見黑子的雙星鞋，就抽出了刀，直擊黑子的頭部。這也是英雄揮出的最後一刀。
黑子頭部中刀大叫一聲︰「斌哥，他們來了！」
王國強此時已經閃到十米開外了，「斌哥快跑啊，他們來了！」
曹文斌見就英雄一個人紅著眼追過來，立馬下令，「就他一個人，干他！」
黑子听令馬上抽出了刀。英雄沖到黑子面前時，叫曹文斌伸腳擋倒。黑子的刀落了下來。
英雄後來說啊，那天跑的真是太急了，一時沒反應過來就叫曹文斌那孫子給絆倒了，要不就憑他們三個也能把我拿下？胖子就笑英雄，你個傻貨，那你也爬起來啊。英雄大笑，操，你當我不想爬起來？弄的我滿背的刀疤。英雄為了遮掩這些刀疤，後來在背上紋了只滿背的下山虎。
反正那天英雄是沒有爬起來。王國強也加入了戰斗，兩把刀一起落著。英雄穿的羽絨服里的鴨絨被砍的漫天飛舞，英雄的刀已經摔倒很遠的位置，英雄就叉著胳膊腿趴在地下，忍受著每一刀的力量。英雄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離開的，英雄也不知道自己保持這個姿勢趴了多久。反正身下的雪全部趴化了，身上流出的血全部結成了冰
事後曹文斌和王國強怕英雄找人來報復，兩人跑去了陝西。黑子傻眼了，曹文斌走了也不管他?黑子左思謀右思謀，決定去找虎子，給虎子當馬仔，叫虎子幫忙給英雄說說，興許能了事。虎子喝了黑子端來的拜師酒，收了黑子。之後叫英雄出來談這事情，英雄也只是搧了黑子一巴掌，給足了虎子面子。英雄告訴虎子，黑子心不在他這里，曹文斌回來他還是會回去跟著的。虎子嗤之以鼻。虎子會懂得听人勸吃飽飯的道理嗎？
總之2000年。千禧年的春節，因為一個朱小墨，媽媽沒能過年。濤濤媽沒有能過年。英雄沒有能過年。唐倩沒有能過年。曹文斌，黑子，王國強沒有能過年。而遠在上海的我，對莫名的心慌胸悶的解釋是，也許是今天過年，太想念媽媽，兄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