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如夢小說集 第十三話 : 我是你的春姬

作者 ︰

假如那天沒有遇見你,就不會這麼痛苦;這麼悲戚;這麼牽心;這麼多的眼淚和撕心裂肺的疼痛如溪流般切不斷,隔不開地從渾身的每一處潺潺地流淌出去。

假如真的沒有遇見你,就體會不了那些愛戀;那些溫馨;那些纏mian;那些牽腸掛肚的美妙時刻。即使化作灰燼我也會是那盛開的白色稚ju花上,掛在天邊飄浮的雲。在淡淡的清香中,似清風般的聲音輕輕地在你耳邊呢喃︰

春姬,春姬,我永遠是你的春姬。

細細的一束晨光穿過敞開的窗口,斜斜地投射進來,亮晶晶地粘在他身上。

坐在床邊,夏輝手里捧著一本日記本。指尖輕輕地無意識地,撫mo著那淡藍色的封面,猶如輕撫春姬微微泛紅的臉頰。燙金的邊框里,是一片盛開的白色稚ju花叢,立著一個長發飄飛的小小頎長的淡粉色背影,彌漫著恬靜、淡雅、清新的意境。

這是春姬的日記。這里殘留著春姬的氣息,春姬的笑容和春姬的情懷。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後,猶如觸模到春姬那光滑富有青春彈力的肌膚那樣,他緩緩的翻開厚厚的封面。

xx月xx日

「他就是夏輝。」撲哧一口咖啡嗆住喉嚨,我狼狽地一陣猛烈的咳嗽。秋嫣卻扮著鬼臉朝我歪唧唧的笑開了。

我怎麼也無法把那個電話里,低沉又帶有磁性的聲音和眼前的這個家伙聯系起來。他上身一件貼身的體恤下配條寬大的牛仔褲,牛仔褲松松垮垮地吊在腰下,一小截花褲頭招風惹眼地探頭探腦,就是那幅當今正流行著的,從身後看實足的螃蟹橫行的裝束。最令人驚訝的還是他左邊的耳朵,密密麻麻地串滿各式各樣的圈圈,圓的墜的扣的叮叮擠作一堆。還染著一個黑里挑銀灰的頭發。和我不知道想象過多少次的形象,一丁點都搭不上邊。

說起電話也是秋嫣,擅自把我的手機號碼告訴了她的男朋友冬陽。沒多久自稱是冬陽的鐵哥們夏輝便給我打來了電話。第一次听到他的聲音,首先給我的是一種沉穩的好感,于是不知不覺地便相互聊了起來。從互發的信息和電話聊天里,我知道了他是冬陽的高中同學,高考時由于相依為命的爺爺忽然間去世,女乃女乃也得了痴呆癥後送進了養老院,雙重的打擊耽誤了他的高考成績。目前正在補習準備明年再繼續考大學。

彼此電話聯系了已有一個多月,我一直以為夏輝會是和電話的聲音那樣,有著銀行職員般的穩重樣子,或者像個教師一樣拘謹。沒想到今天被秋嫣拉來咖啡店,第一眼看到他這幅不良少年的形象,差點沒把我嗆昏過去。

其實夏輝並不是我心目中的白馬王子。可是在越來越多的接觸中,我卻感覺到自己漸漸深深地愛上了他。外貌和穿著並不能代表一個人的真正性格,夏輝就是這樣一個擁有著和外表不太相干的人。

我們的相愛很快讓爸媽發現了。雖然爸媽沒有立刻表示反對,那是因為見我態度實在強硬只好妥協,但卻提出一定要夏輝考上重點大學後,才可以正式同意。身為外交官的爸爸怎麼也不願意接受,一個沒有重點大學文憑的男生,成為自己的未來女婿。其實爸媽根本就以為夏輝踏不進大學的門檻,用這個借口來反對我們的交往。我卻天真地以為爸媽說的是真心話。

得知夏輝考上爸爸的母校外語學院的那天,我立刻把好消息告訴了媽媽,然後和夏輝興奮地跑去,郊外被我們稱作秘密基地的,盛開著稚ju花的小溪邊。一朵朵綻開的白色花朵,在藍天下散發著淡淡的清香,仿佛被我們的喜悅給沾染上了一樣,在風中左右歡舞。夏輝摟著我在耳邊輕輕地喚著︰

「春姬,春姬,你終于可以屬于我的春姬了!

看到這里夏輝猛地抬起頭,用手指捏住開始發酸的鼻子。

女乃女乃在他小的時候教他,想哭的時候,用手捏住鼻子,然後把頭抬起來,眼淚就會自然地消失。以後,他看著離了婚的母親,無論他怎樣的哭泣和哀求,依舊漸漸遠去的背影時,就這樣捏著鼻子。看著病危的父親躺在病床上,在最後彌留的那一刻,呼喚著母親的名字時,也是這樣捏著鼻子。看著突發性腦溢血去世的爺爺,還是這樣捏著鼻子。送得了痴呆癥後連他都不認識的女乃女乃去養老院時,更是這樣捏著鼻子。

他記得特別的清晰,猶如剛剛發生在眼前的情形一樣。那天和春姬開心了整整一天,第二天春姬爸爸就打電話給他說要談談。坐在咖啡店里,渾身上下都彌漫著威嚴和傲慢的春姬爸爸,默默地用眼光上上下下打量著夏輝後,呷了一口咖啡道︰

「春姬這孩子一向心軟,很富有同情心。今天看到你才真正理解,像我們春姬這樣從小到大沒有吃過苦的孩子,對你只是同情罷了。你和她根本不是生活在一個世界的人。」

夏輝吃驚地看著滿面富態的春姬爸爸「不!春姬和我是真的相愛,而且你們不是答應只要我考上外語學院就……」

「就什麼!就會同意春姬嫁給你?不是我們看低你。像我們這樣的家境至少也得要是匹配的家庭才行。就算你上了大學,你能保證自己將來一定能出人頭地嗎?你能保證可以讓春姬繼續過上現在這樣富裕的生活嗎?春姬這孩子太純真,在戀愛方面還很幼稚,根本就沒有明白自己會讓人利用和擺布。」

「你的意思是春姬讓我騙來的嗎?我是在利用她嗎?」。夏輝漲紅著臉怒視著春姬爸爸。

「不是這樣,難道還有其他目的?」

「……啊?……」

「好吧!不用狡辯了。我們早就對你的家境了解得一清二楚,考上了大學還需要交學費和生活費,也不容易。你需要多少就直接提出來。」

在憤怒中沉默了好久的夏輝終于抬起了頭,微笑著說道︰「二十三萬!春姬二十三歲,一年一萬,不貴吧!對你這樣的外交官來說,只是毛毛細雨罷了!」

「看來我還是看準了你。就是沖著錢來騙我們單純的春姬。行!同意你的要求,後天還在這里給你錢。以後你就別再糾纏我們春姬,否則就別怪我們不客氣。還有到時你必須寫一個收據。」春姬爸爸用鄙視的目光看了夏輝一眼,便站起身揚長而去。

夏輝拿著春姬爸爸丟給他的一張支票,回到家里。他瘋狂地開始尋找春姬留下的一切東西。春姬的發夾;春姬的內衣;春姬的化妝品;春姬的書;春姬的照片。抱著留有春姬所有氣息的東西,他冒著大雨趕到郊外那一片稚ju花畔。然後他一樣一樣地把東西,連同春姬丟進了稚ju花畔邊上的小溪里。然後他高高地仰起頭用力地捏住鼻子,冰冷的雨水嘩嘩地打在他的臉上,似淚水般地流進了他滾燙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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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媽媽守著不讓我出門見夏輝。我真的沒有想到爸媽會這樣出爾反爾。也許開始的時候,我確實像爸爸所說的有些同情夏輝,可是後來在和夏輝的相處,我發現自己是真的愛著他。我相信自己對夏輝的感覺,特別是那天在稚ju花叢他發自內心的那些話語,讓我的心溢滿了從未體驗過的無盡愛戀和甜蜜的感覺。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夏輝你居然這樣輕易地就把我賣了。

看到爸爸放在我面前的收據,我怎麼也不相信;不敢相信;不願相信這是真的。夏輝你難道真的一開始就是在欺騙我嗎?我的心翻攪著地疼痛,我的情原來就是這樣的廉價嗎?

一陣一陣的毀滅感沖擊著我,我承受不了這樣的痛苦和煎熬。夏輝……

我的淚終于流干了;我的心終于不痛了;我的眼前綻滿了見證過我們愛的白色稚ju花。

假如……假如……

在雨中將春姬的一切拋進小溪後,夏輝便一個人出門去旅游。還在旅途中卻意外地接到了冬陽的電話,還沒听明白東陽到底在說什麼,接著便是秋嫣哭著搶過電話,口齒不清地說春姬心不全去世了兩天後就要舉行葬禮。夏輝知道春姬絕對不可能會病死。

他記不清自己是怎樣在春姬葬禮的那天,撬開了春姬家的門。怎樣在春姬的房間里尋找著春姬的每一絲熟悉的痕跡。怎樣在床頭上發現了春姬的日記本,然後恍恍惚惚地看完了春姬用淚水寫下的字跡。

他只清楚地記得自己懷里緊緊抱著春姬的日記本;背對席卷著他滿腔悲憤和絕望的熊熊燃燒的烈火;走過留著春姬和他歡快腳印的街頭;然後坦然地走進警察局,微笑著告訴警察春姬的家被他放火燒了。

「1370,收拾好你的東西,你可以出獄了。」

夏輝默默地合上了春姬的日記本,放進包里。幾瓣粉色的櫻花飄飄悠悠地穿過高高的鐵窗口,沾在他的身上。啊,又是一個櫻花盛開的春季。兩年的時光轉眼就過去了,好快,他在鐵窗下每天觸模著春姬留下的氣息,總是觸模不夠。

走出了監獄大門,陽光下夏輝有些炫目地閉了一會眼楮。夏輝!夏輝!他仿佛听到一個柔柔的聲音在呼喚。睜開眼他看見對面一棵高大的櫻花樹下,立著一個長發飄飛的小小頎長的淡粉色身影。

春姬!是春姬!春姬捧著一束白色的稚ju花來接他去他們的秘密基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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