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等風傾雪反應過來,便見有一團綠影,一團白影迅捷地纏斗在一起。
風晴雪自己雖不用劍,卻是見過屠蘇他們使劍的,自忖劍術無雙自己也曾見識了不少。然而直到今天看到了眼前的這兩人,風晴雪才突然明白,所謂的一舞劍啟動四方,究竟是怎樣一番光景。
只見那白衣少女江凝清,身法之快,實乃晴雪平生所未見。她發足急奔,繞著郁簫便像是個陀螺一般,滴溜溜地止不住地轉動,看得人眼暈。
恰如燕子掠水,端的踏雪無痕,江凝清的身形似有似無,若往若還。那雪白的衣衫,在皎潔的月光中,直欲消失不見。風晴雪平生所見過的絕等輕功,在江凝清這里簡直有如兒戲,根本不值一提。這女子的衣帶飄揚起來,飄飄乎如天仙之步虛。這女子手中長劍寒光閃閃,宛如波光婉轉,讓人暈眩。
相形之下,郁簫,也就是說,赤水女神淳于獻,她的表現可就差得多了。因為郁簫一直穩步凝立在劍圈當中,一動不動。郁簫將長劍指地。她忍著咳嗽,縴細的身子還一直在顫抖。雪白的臉頰依然漲得通紅。
很顯然,郁簫是沒有那個體力,也沒有那個能力去追上江凝清的。
郁簫這個人倒是頗看得開。既然追不上,那就不追。她右手持劍,左手掩著胸脯。她將眼楮一閉。那意思很明白︰不管你轉的再快,老子就當做完全看不見。
江凝清沒想到淳于獻竟會如此這般的欺辱自己。大敵當前,她竟然還敢閉上眼楮一動不動!只氣得渾身打顫。便大叫一聲︰「師公,你可不要托大!凝清有情,凝清手上的劍卻無情。若是傷了你……」
卻听郁簫輕聲笑道(她實在沒有大聲笑的力氣)︰「我既然同意跟你比劍,便是生死由命,刀劍無情。你能傷得了我,那是你的造化。我絕不會怪罪于你。但是,如果我傷了你嘛……」
江凝清見郁簫出言譏諷,心中更是惱怒。
驀然間,只听一聲清嘯,眨眼劍光點點,便如月光下花枝亂顫,那劍光向郁簫的身上激射而去。
風晴雪在一旁大叫︰「小心!」
誰知那郁簫也不甚著忙。只隨隨便便地將手中湛盧劍任一揮刺,就听「叮」的一聲,一個銀色的東西掉在地上。
那是江凝清握在手中的銀劍。劍頭已經被削去。再看郁簫,仍是手中握著那猶如木一般的湛盧劍,笑盈盈地站在圈內,輕輕地掩著胸,咳嗽著。
風晴雪見狀大驚,不知郁簫是如何削斷了江凝清手中的寶劍。明知郁簫手上並無半點真力。她手上那柄劍,即便是被晴雪的巨鐮踫上了,也難免被打的月兌手而出,飛出個七八丈遠。然而令人驚訝的是,一劍相交之後,武功高出晴雪百倍的江凝清劍頭被削去了一截,武功遠不如晴雪的郁簫倒是毫發無傷,手中穩穩地握著湛盧劍。
風晴雪並不知道,湛盧劍之利,其實早已遠遠超乎她的想象。只要不是遇上了寶劍中排名第一的軒轅劍,其他的兵刃,都是一觸即折。畢竟仁者無敵,身為仁道之劍的湛盧,亦是打遍天下無敵手。因而即便是郁簫身上沒有真力,仗著劍利,倒也不怕與高手相對。
江凝清萬沒想到這樣一個看上去病懨懨的淳于獻,揮手之間,竟然就斬斷了自己的兵刃。大驚之下,輕視之心盡去。
少不得後退了一步,就輕輕躍出圈外。卻將玉手一伸,大喝一聲︰「劍!」
就見月光之中,江凝清的首徒公孫燦將一雙縴縴玉手,輕輕揚起。風晴雪定楮望去,卻見公孫燦雙手中合握著的,竟是一段劍柄。
然而月光掠去,牆角之處,竟然能看到一抹淡淡的劍影。劍影只存在了片刻,隨著公孫燦將雙手轉動,那飄忽的影子竟然消失了。公孫燦將劍柄一揮,叫道︰「師父!接劍!」
就覺有一縷寒意,疾速襲來,只凍得風晴雪都忍不住打了一個寒戰。那江凝清雙足點地,身子在半空中劃出一條優雅的弧線,便將那劍柄接在手中,隨即隨手揮刺,卻听「嚓」的一聲,不遠處一顆挺拔的古松,枝葉稍稍一顫,似乎並沒有出現半點變化。然而不久之後,一陣和煦的夜風吹過,那青翠的古松便悠悠倒下,空留下無盡的年輪,記載著曾經流逝的歲月。
「承影劍。」郁簫輕輕地說,「蛟分承影,雁落忘歸,絕致優雅,好劍好劍。」
那江凝清笑道︰「不錯!你也認得!這便是承影劍,是我從小仙孔周手上奪來的。今天,這是第一次開刃!你說,他配不配得上你手中的那柄平淡無奇的黑劍?」
郁簫微微一笑,卻並不回答。只是低聲嘆道︰「可惜了,可惜了。」
風晴雪站在一旁,自然明白郁簫的意思。郁簫自然不是在可惜自己的性命,而是在可惜那把承影。畢竟郁簫手中的,是天下排名第二的仁道之劍•湛盧,而極致優雅的承影劍,在天下名劍中,只排行第十。
如此佳物,竟要被毀于此,豈不可惜?
然而江凝清卻像是不明白郁簫的意思。握著手中的承影,她大為得意,便大叫一聲︰「布陣!」
便見那幾個越女門人,不知是迅速地排成了什麼陣型,左沖右突,東西狂奔,手中劍青光閃爍,直晃得人眼花繚亂。
便在此時,只听江凝清大叫一聲,復又揉身撲上,手中承影越使越快,到後來,直如一個銀白色的陀螺,在地上飛快地旋轉。
風晴雪見勢不好,慌忙掣出腰間巨鐮,大叫一聲︰「阿簫,我來幫你!」誰知突然之間,幾柄長劍刺來,登時激起一陣疾風,劍光組成了一片光網,將晴雪罩在中間。
風晴雪見那些越女劍門人左右合圍,劍光上下交織,攻者只攻,守者自守,配合的天衣無縫,真是一只蒼蠅也難鑽過。就這麼一愣神之間,卻見劍圈漸漸收緊,眼瞅著就要在晴雪的前胸後背各穿幾個窟窿。風晴雪見狀大驚。
她深知這種陣勢的厲害,便也不敢托大,慌忙將手中鐮舞得密不透風,只求自保,再也不敢向郁簫靠近半步。不過說來也怪,那些長劍似乎只是想將晴雪阻攔在距離郁簫一定的距離外,倒不像去傷害她。見晴雪不在靠前,劍圈微微一松,便不再攻前。
然而當晴雪又向郁簫跨了一步,那劍圈便再度攻來,迫使晴雪退後。數十個青衣少女,由那個首徒公孫燦領著,嚴嚴地堵在晴雪與郁簫之間。
風晴雪長嘆一口氣,她明白江凝清的意思。江凝清是想跟郁簫一對一的單挑,自然不希望晴雪過來礙事。
猛听一聲長嘯,那江凝清將手中承影使得有如狂風閃電,劍氣縱橫,滿室皆碧,直逼得眾人都情不自禁地後退了一步。
溶溶月色之下,但見劍光似水,人影如電,此來彼去,恰如星馳電閃。
便有一人叫道︰「好劍法!」卻听那公孫燦冷笑道︰「師傅的劍法,自然是好的了。用不著你在這里拍馬屁。有什麼意思。」那人的臉上一紅,嘴中訕訕地不知該如何作答。誰知那公孫燦在批駁完那人之後,卻自己大叫了一聲︰「好劍法!好劍法啊,師父!」
風晴雪啞然失笑。
卻見那郁簫仍然站在江凝清的劍圈中間,神色極為鎮定。江凝清的劍快,郁簫的劍卻並不隨著她快。郁簫手中的湛盧劍那是越使越慢,到後來竟然時時凝立不動,但隨手刺出一劍,便逼得江凝清不得不向後趨避。
剛開始,是江凝清一邊使劍,一邊盛贊郁簫「有兩下!好劍法啊!」現在,激斗之中,只听得江凝清的呼吸漸漸急促,甚至散亂。倒是郁簫好整以暇,一面打,一面嘖嘖稱贊︰「不錯!不錯!有那麼點意思。」公孫燦等人萬沒想到自己那無堅不摧,百戰百勝的師傅竟然也會陷入苦戰,大驚之中,彩聲便喝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