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晴雪見狀大驚。
本來嘛,奪敵之刃,攻敵之身,這是郁簫最擅長的劍法。對于善于越女劍的郁簫來說,敵人攻來的兵刃越多,越密,她反而越佔優勢。
然而郁簫現在病得連手都抬不起來,自然無法御敵。風晴雪的巨鐮落在距離她四五步遠的地方,一直沒來得及撿起來。而眼前的顓頊,雖然並不是很擅長單挑,然而身為六界第二聰明的人,排兵布陣,那是相當的有一套。
顓頊慢慢地向後退去。
刀光之外,只听他大叫一聲,霎時間,已是劍光星星點點,對準三人要害,瘋狂攢刺。
風晴雪只嚇得閉住了眼楮。
卻听一聲劍響,悠然不絕,宛如琵琶高手的繁弦輪指,又如無數的珍珠,紛紛墜落在玉盤之上。
風晴雪抬眼望去,卻見劍光閃處,那羽戈出招迅捷之至。原來就在這一瞬間,他已迅捷無倫地刺出了上百劍,每一劍,都極其精確地將來劍劈為兩段。那一記長聲乃上百下極短促的連續打擊組成。因為速度太快,听上去就仿佛是連綿的一個長聲。
那些天兵滿臉的畏懼,慢慢地向後退去。
風晴雪定楮望去,只見地上落滿了雪亮的劍頭。
令人驚奇的是,所有的劍頭都是一樣長短,倒仿佛是用尺子給精心量過了似地。
顓頊見了,少不得倒抽了一口冷氣。
顓頊很清楚,一口氣刺出上百劍,對于武林高手來說,這事情原本不難。然而要每一劍的力道都刺得一模一樣,斬得分毫不差,這卻是難煞了事。這說明,用劍的人,對于劍的掌控已經到了爐火純青的境地。無論在何時、何地、何種狀況、何種心情,這個人所刺出的劍招,幾乎就象精心測量過得一般,根本就沒有半點的不同。
隨手揮刺,都是絕妙好招;心念如電,手中長劍不變。顓頊知道,這是真正的高手,才能達到的境地。
顓頊慢慢地抬起頭。
火光之中,那個酷似蘇蘇的少年淡然凝立。
夜風徐徐,卷起他墨色的衣衫,獵獵飛起。
他緩緩地,將長劍下指。
他臉上的神情極其淡然,仿佛那地上的數百劍頭,全然與他無關。他只是慢慢地前跨了一步,擋在兩位姑娘的身前。他將頭微微一偏,對著晴雪低聲說︰「照顧好她!」
晴雪點頭。就讓顏色如雪的郁簫倚上自己的肩頭。
郁簫閉上了眼,火光之中,只見那張慘白的臉上,滿是驕傲的神情。一個凡人,她的凡人,竟能把劍術活用到這般登峰造極的地步,試問古今又有幾人能有!
其實何止是郁簫?就連晴雪,見了這等絕頂的劍術也不由得心中微感自豪。她想幾十年不見,蘇蘇的劍術又是大有長進。很多年以前,當晴雪盛贊他劍術通神的時候,百里屠蘇曾經很謙虛地回答道︰「就我這點微末技藝,不及師尊于萬一。」如今,風晴雪滿懷得意地想︰「現在,屠蘇的劍術一定已經遠遠超過他的師尊了吧?」
顓頊慢慢地向後退去。他的心里,很有些畏懼。
突然之間,只見羽戈微一蹙眉。空著的左手,迅速地往小月復上按去。卻見一縷鮮血,順著那墨色的長衫,緩緩滴落在地。
羽戈的身子微微顫了一顫。他輕輕地咳了幾聲,口中已是鮮血狂噴。
風清雪見狀大急,慌忙上前一步,就拉住羽戈的手,問道︰「你、你受了傷?」
姜羽戈不答。只是勉強站立著,那倔強的身影,與當年的百里屠蘇,確實一般無二。
風晴雪低頭往他手上按著的地方看去。
晴雪愕然發現,不光是小月復,他身上多處地方的衣服正在迅速地被血浸濕。只不過因為他身上穿著的是黑色的衣衫,血色不顯。一陣風吹過,晴雪愕然發現,羽戈的強悍的身子,竟然打著哆嗦。
風晴雪急道︰「你、你被劍刺傷了?我、我幫你治!」說著手上就出現了一團藍光,晴雪正要將右手按上羽戈的肩膀。卻見羽戈慢慢地搖了搖頭。
他將晴雪的手推開。
「不是刺傷。」他振作精神,勉強說道,「以你的靈力,只夠挽救我們兩人中的一個。你……還是不要在我的身上浪費靈力為妙。」
風晴雪微微吃了一驚。她看了看懷中一離開自己的手掌就開始咳喘的郁簫,突然之間,她意識到,羽戈說得沒錯。
伏羲的那一招實在打得太重太陰狠。郁簫沒有神力,當時又沒有防備。那一塊八卦石打上去,幾乎將她的整個肺葉也擊成了碎片。雖然當時不顯,然而激斗之下,人早已支撐不住。現在,郁簫的一條性命全維系在晴雪的手上。
不同于天生就靈力頗高的方蘭生,風晴雪的靈力畢竟一般,她一次只能治療一個人。如果這時候放開郁簫去救羽戈,那麼即便是高貴的赤水女神淳于獻殿下,遇到了無法呼吸這種事,也有且只有一個下場——死。
風晴雪看了看懷中虛弱不堪的郁簫,又擔憂地看了看面前同樣身受重傷的羽戈,就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卻听顓頊笑道︰「原來、原來,甚好、甚好!」
風晴雪怒道︰「你又胡說些什麼?以多為勝,用劍陣刺傷蘇蘇,又有什麼好得意的?」
顓頊笑道︰「這你可冤枉我了。他身上的傷,並不是我的手下刺傷的。只不過,這位幽都姑娘,你可千萬別忘記了,就在三天之前,這小子剛剛與天帝伏羲所率領的,天兵中戰力最強的春皇軍發生了一場戰斗……」
風晴雪倒抽了一口冷氣,道︰「與春皇軍發生了戰斗?這、這,難道龍公子給我講的那個故事是真的?」
羽戈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他的手緊緊地掩著身上的傷口。鮮血,順著他的手指,一滴滴滴落在地。
顓頊笑道︰「龍公子?誰啊?不認得。我只能告訴你,幽都姑娘,這小子當時是力戰不支,身上又被我們的人砍了成百上千刀,這才被擒的。要知道他呆在監獄里的這三天,天帝伏羲也沒有那麼心善的想到要為他進行治療。我們甚至都沒有叫人幫他拔出身上的兵刃!我听說,這小子的性子實在悍勇的可以,從昏迷中醒來之後,竟然自己坐了起來,慢慢地將深陷在體內的暗器、箭矢一一拔去。他又自己用一枚從身上起出來的暗器刮去了傷口的腐肉,這才避免了傷口感染,勉強活了下去。不過,很可惜,那小子乃是火屬性的靈力,火屬性的靈力沒有治療傷勢的功效。並且,看樣子,他自己徒手醫治的功夫很顯然也並不怎麼樣。這不?才一動彈,傷口就裂了……」
「也沒有成千上百刀。」姜羽戈淡淡地說,「一共四十七處傷口。我想我應該沒有數錯。」
「停!」郁簫突然說,「別、都別說了。」
晴雪其實很明白郁簫的意思,這種故事,還是發生在心愛的人身上的,這世間又有幾個冷血的女子能听得下去?
晴雪看著郁簫。郁簫就推了推晴雪,低聲道︰「別管我,給他止血。」
姜羽戈猛地轉回頭來,口中大叫︰「阿簫!」
但是郁簫並不理他,只順手拔出了晴雪腰間的承影劍。她靜靜地吐納了幾下,勉力道︰「如果不打的話,有它在,我就支撐得住。你快點給他止血!」
顓頊一見郁簫手上的劍柄,少不得失聲驚呼道︰「承影劍!」
姜羽戈卻不明白為何顓頊一見承影劍隨即顏色大變。正當晴雪凝聚靈力,正要為羽戈治療時,猛听那顓頊冷笑了一聲。
就突然後退,顓頊的手指再度搭上腰間的寶雕弓。火光搖曳之中,只見他的身子微微一動,霎時間,十二支金光燦爛的利箭,同時出現在他的手中!
羽戈等人正在驚訝。郁簫卻連呼不好。便在此時,只見十二名天兵,皆為眾天兵中最為優秀的,一起發足狂奔。他們向玄帝顓頊跑去。卻听顓頊一聲令下,那十二個人將自己的手掌一起抵在了顓頊的背上……
便見顓頊手中的金箭金光大盛,那十二個天兵隨即委頓。顓頊將手中長弓拉得猶如滿月,手中的金箭,光芒猶如太陽般璀璨絢爛。仿佛將漆黑的夜空一下子照耀得透亮!空氣都被灼燒得嗤嗤作響。無數的煙塵,便在顓頊身邊飛起,卻化作一縷縷青煙,眨眼便消失不見。
原來顓頊自幼不善武斗,他又不像其他天神那般一個個天賦異稟,顓頊的神力,其實相當一般。
加上修仙修仙,最需要的便是清心寡欲,心思純粹,然而顓頊的心思,卻是繁復多變,沒有一刻寧靜。顓頊的性情,實在是只適合政爭,而不適合修行。本來嘛,依著顓頊的資質,那是下輩子也當不成神仙的。
何況他這個人的運氣也比較一般,皇位是繼承來的,武功嘛,因為他天天呆在皇宮里處理政事,也不可能擁有郭靖與洪七公的奇遇。要不是伏羲失去赤水女神淳于獻之後,想去下界找一個比較聰明的家伙頂替六界第一智者的位置。顓頊那是永遠也不可能成仙的。畢竟人才難得嘛,在伏羲的眼中看來,顓頊的能力,雖然比用慣了的赤水女神淳于獻稍差一點,不過,拿去忽悠那些更加沒頭腦的天神官員,倒也足夠了。
如此說來,顓頊能成為神仙,實在應該感謝伏羲賜予他的機遇。然而伏羲並不知道,顓頊其實是一個好勝心理很重的人。他從來也不會安于人下,從來也不願承認自己在神力上的不足。于是顓頊絞盡腦汁,就發明出了這招通天貫日的「帝俊羲和箭」,其要旨是令十二個神力較高的天兵將自身神力全部地注入顓頊體內,合十三人的力量,這十二箭出去,實在非同小可!
卻听嘿的一聲,那箭去若逐月的飛星,晃得人眼花繚亂。那十二支箭破空呼嘯而來,其聲驚天動地!
顓頊便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