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劍外傳二十年後 第十三章 飛龍在天(五)

作者 ︰

羽戈和晴雪都看得不知所措。郁簫自己更是如墮雲霧里。只見那黑龍頭部已入雲端,尾部卻仍伏在郁簫的肩上,不曾離去。

便在此時,黑龍睜開一雙金色的眼眸,眼中精光大盛,只看得人心存畏懼。然而那黑龍只是凝立不動,淵渟岳峙,宛然一派大宗師的氣象。

與黑龍相比,那血龍王蛇細得簡直像一根脆弱的牙簽。它有何德何能,竟敢與黑龍相抗。脖子略微一顫,身子輕輕一滑,已然溜下了郁簫的身體,正要溜進了同伴的陣營。那黑龍自重身份,並不追趕,只是輕嘶一聲。

隨著那一聲嘶吼,那條血蛇,早已裂成兩半,身軀化作縷縷飛煙。眾蛇見狀大懼,少不得全體後退。羽戈與晴雪慌忙退了回來。羽戈勉力說道︰「想不到你還有如此武器!」

郁簫茫然地搖頭︰「我並不知。」

風晴雪激動地大喊起來︰「慳臾!慳臾!這條龍是慳臾!」

那二人聞言大奇,一起問道︰「慳臾?」

風晴雪忙道︰「金色的眼眸,我不會認錯!它是慳臾!」

听了這話,羽戈不覺呆住了。

郁簫忍不住問︰「可是慳臾不是已經死了嗎?」。

風晴雪道︰「是啊!它將我和蘇蘇送到不周山龍冢,就此死去。去世前,還向我道歉,說自己壽數已盡,不能將我送出不周山。是我親自看著它化成灰燼的,但是,但是,慳臾為何又在這里?」說著,便仰首大叫︰「慳臾!慳臾!你還記得我嗎?我是晴雪啊!」

然而慳臾並未回答。慳臾仿佛如泥雕木塑,靜靜地傲立于天地間,氣象森嚴,卻又頗有些孤寂。

風晴雪奇道︰「咦?慳臾為何不理我?慳臾是記得晴雪的啊!阿簫,我覺得慳臾有點不對勁,它怎麼都不動不說話?阿簫,你說慳臾怎麼了?」

郁簫尚未回答。羽戈卻勉強說道︰「慳臾在修煉成應龍之前是一條水虺,水虺是一種毒蛇。這麼說,慳臾便算是這些毒蛇的祖宗。對付這些家伙,應該是綽綽有余。阿簫,走,我們到樹上去……或許能多抵擋一陣子。」

羽戈倒是很想往蛇陣外面跑。可是蛇陣之外只有滔滔的江水,要他再去那冰冷的江水里游一次……

羽戈嘆了一口氣,心想那倒還不如趕緊死了得好。

他這時背上傷口裂開,人痛得幾欲暈去。然而望著江邊仍在不停呼嘯的血浴門人,看著眼前驚惶失措的晴雪,虛弱不堪的郁簫,少不得拼盡全力。就悄悄地從晴雪包中順出一枚藥物服下。

晴雪畢竟是個練武的人,感覺敏銳,便拉住了羽戈的手,道︰「蘇蘇你剛才從我包里拿了什麼?」

羽戈沒有回答。

然而晴雪已經聞到了他手上的味道。風晴雪心中一痛,少不得失聲驚叫道︰「你、你怎麼吞下了鴉片,你、你不知道那東西是有毒的,不到萬不得已,絕不能用……」

「現在便是那個萬不得已。」羽戈輕輕掙開了晴雪的手,冷峻地說。

因為有藥物的幫助,他的精神振奮了許多,便撿起地上的焚寂劍,又將手撫上郁簫的肩膀。

但郁簫並不回答。她手中捏著一片黑色的龍鱗。

郁簫的唇邊,滲出一絲絲的鮮血。血,滴在龍鱗上,化作一縷縷青煙。郁簫背上的黑龍金光越來越盛。

晴雪見群蛇不敢稍動,連忙揮舞著巨鐮,試圖擋住群蛇的攻擊。羽戈不管身上的傷口還在滴血。他回頭拉住郁簫,正要躍上枯樹,誰知卻听「哇」的一聲,手上一熱。回頭望去,只見郁簫口中一股血箭,直噴出來。人,早已是慢慢地軟了下去。

這下變起不測,那兩人嚇得不知所措。羽戈慌忙扶住郁簫,正要給她把脈。誰知郁簫伏在羽戈肩上,鮮血一口接一口噴了出來。羽戈去模郁簫的額頭,只覺觸手處宛如火炭一般,不覺嚇了一大跳。在閃電的微光中望去,只見郁簫臉色殷紅,呼吸急促,仿佛全身的血液正在燃燒。人,早已是暈了過去。

羽戈急道︰「這,這可怎麼辦?」

卻听不遠處,有水聲隆隆,漸如千軍萬馬,奔騰而來,有如漁陽顰鼓,動魄驚心。風晴雪抬眼望去,只見天邊一道白線,轉瞬即至。

原來穆厚冠見群蛇久攻不下,郁簫又莫名其妙地召喚了一條戰龍出來,雖然不知是真是假,是死是生,然而戰龍神威尚在,一聲嘶吼,就嚇得群蛇不敢冒進。穆厚冠本次只為捉郁簫回去,巴結顓頊,圖一個功名。然而郁簫等人負隅頑抗,非但捉不回來,倒損了不少精心飼養的血龍王蛇。他們心中郁郁。

一怒之下,竟偷偷命人將漢江上游僅有的幾個破爛不堪的堤壩全都挖掘開來,那漢江水本來就容易泛濫,此刻,更是一發的不可收拾。

那穆厚冠的意思是要用河水淹死三人。至于此舉令漢江泛濫,究竟會送掉多少江邊無辜百姓的性命。反正血浴門的主要活動地點並不在漢江附近,也就顧不得了。

雖然冬日之水大多枯竭,然而近幾日氣候反常,漢江流域接連暴雪,江水必然泛濫。風晴雪一個愣神間,已見四面八方,大水驟至。

回頭看,群蛇亂竄,隨波逐流者,不計其數。穆厚冠又命人于岸上射箭,箭尖只指三人的要害。風晴雪就是武功再高,也不能一邊游泳,一邊御敵,登時鬧了個手忙腳亂。

便回頭去望羽戈。晴雪記得,以前自己遇到危難,從來都是回頭看蘇蘇,而淡定又沉默的蘇蘇,總能及時地拿出最淡定又合適的解救方案。晴雪是依靠慣蘇蘇的。再苦再難,背後總有個蘇蘇告訴她應該怎麼辦,然而現在……

只見晴雪現在的蘇蘇——姜羽戈呆呆地坐在地上,將郁簫摟在懷中,全然不管大水已經漫至兩人的肩膀。卻見郁簫臉如金紙,口中鮮血汩汩漫出,胸口的起伏越來越微,幾乎已經是停了。只有慳臾巨龍,仍然盤在郁簫的肩上,一動不動。

她背上的那條巨龍,卻在慢慢地凝結,慢慢地成形。

「阿簫,阿簫。」羽戈喃喃地說道,仿佛天地間只剩下了這一句話,只剩下了他胸前那個漸漸冷去的人。

本來嘛,三人中以羽戈的功夫最高,又以郁簫的智謀最好。現在羽戈受傷,郁簫又突然趴了,晴雪登時六神無主。其實羽戈自己也聰明剛毅,機智百變,本有能力帶三人月兌離險境。然而此刻,驟見郁簫昏厥,幾乎性命不保,他是關心則亂。一時之間,竟已呆住。

眼見對岸箭矢如雨,又覺身邊水勢大盛,風晴雪本是個沒主意的,偏又遇上個郁簫暈厥,羽戈五內俱焚,幾乎喪失神智。局勢,就更顯得凶險萬分。風晴雪見大水將要漫過那兩人的頭頂,羽戈仍坐著一動不動。她這是急中生智,遠遠地望見郁簫方才靠過的那顆大樹仍在水中搖擺,當下也不曾細想,連忙一個箭步跳過去,抬手就將那兩人扔上了大樹。隨即自己也縱身躍上。

那穆厚冠見晴雪等人一躍上樹,便奮起神威,念起顓頊不久前才教給他的神咒,霎時間,已是漫天電閃雷鳴,火光亂閃。

原來這,便是方才晴雪所見到的冬至電光的真相。

此刻電閃雷鳴,狂風大作,這棵枯樹,是附近三里地內最高的事物。如果是在平時,晴雪絕不敢帶人在這種天氣下,去這樹上避禍,然而此時局勢危險,已由不得她選擇。

頭上電光大作,腳底水聲隆隆,晴雪的全身早已濕透,狂風吹得她睜不開眼楮。

然而羽戈神志未復,岸邊穆厚冠等人的羽箭仍然源源不斷地射來,晴雪無奈,只能將巨鐮揮舞得跟個風車兒相似,盡力護住三人的全身。暴雪之中,只見晴雪的「西風」卷起層層黑浪,端的是凌厲逼人。

但風晴雪雖然天生力氣就比平常女子大,內力也更為渾厚,可內力渾厚,也不等于內力取之不盡,用之不竭,那巨鐮又甚為沉重,本不該如此使用。狂暴的風聲中,只听得對岸的人在高聲尖叫︰「你若有本事,就再舞上一個時辰!放箭!」

風晴雪那時已經呼吸散亂,舞鐮之時,氣勢已不像開始那麼遒勁。風晴雪心中暗暗焦急,思量月兌身之計,但放眼望去,四面八方,都是箭矢如雨,又如何逃得出去!

回頭看,姜羽戈仍然呆呆地抱著郁簫,一動不動。就連背上的傷口再次裂開,鮮血漸漸染滿了衣襟,他也恍若不覺。再看郁簫圓睜著雙眼,口中鮮血已不再漫出,胸前衣襟也不再起伏,慳臾宏大的身影,卻也開始漸漸消失。

只听羽戈低聲說︰「死了……阿簫……死了……」

羽戈的臉上濕成一片,不知是水,還是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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