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著。」老人喝住她。
「大人還有什麼事？」她慢慢扭過頭。
老人臉上的怒容消失了，長嘆一聲，語氣沉痛︰「紅拂，我知道你是個善良的女子，否則我兒也不會喜歡你，其實老夫這麼做也是迫不得已，皇上早在一年前就下旨將公主賜婚我兒，為了你，我兒已經犯下死罪，不但他自己性命保不住，還要連累他的娘親和他唯一的弟弟，紅拂姑娘，你高抬貴手，看在我兒的面子上，答應老夫吧，老夫求你了。」
她完全呆住了，愣愣地看著這個滿頭銀發的老人，難道他說的竟是真的，宇文成都已經和公主訂下婚事，如果另娶別的女子為妻，楊廣一怒之下，真得會株他九族。
老人撿起地上的包裹，雙手遞給她︰「紅拂姑娘，老夫相信你是位深明大義的女子，你若是真心喜歡我的兒子，一定不希望他因為你犯下死罪，連累無辜的親人。老夫已經在城門口備好馬車，送你離開，你想去哪里都行，老夫代全家老小幾百口人，感謝姑娘大恩大德。」老人上前深深一拜。
「別……宇文伯伯，你快起來。」她急忙伸手攙住他。
老人抬起頭，期盼地看著她。
喉中一陣酸澀，她努力別過臉，輕聲道︰「宇文伯伯，這件事太突然，我心里很亂，您讓我回去好好想想好嗎，想好了，我再給你答復。」
老人沉吟片刻，點點頭︰「好，明晚此時，老夫再來見姑娘。」
老人轉身離去，她獨自立在寒涼的夜風里，捧著那個裝滿金銀珠寶的沉重包裹，輕輕閉上雙眼，滾燙的淚水一瞬間盈滿眼眶，奔涌而出，怎麼都止不住。
「無雙，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是不是不舒服？」宇文成都伸手輕撫她的額頭。
頭一偏避開他，她勉強笑了一下︰「沒事，我很好。」
「真得很好？」少年疑惑地盯著她的臉︰「你的臉色怎麼這麼蒼白？」
「可能……可能昨晚沒睡好。」她低下頭，避開他探尋的目光。
少年松了口氣︰「沒事就好，明天就到長安了，我先帶你見見我爹娘，他們一定很喜歡你。」
她無意識地笑了笑，別開視線，望著遠處的蒙蒙青山，眼角止不住一陣陣酸澀。
晌午的太陽毒得厲害，宇文成都放緩馬韁，把她抱下來，來到樹蔭下，輕聲道︰「我們先在這休息一會吧。」
她點了點頭。
「喝口水吧，你嘴唇開裂了。」宇文成都把水袋遞給她。
喝了兩口，遞還給他，她低下頭，看著自己的雙腳。
少年突然俯身貼著她的臉，盯著她左看右看。
她臉紅道︰「總看我干什麼？」
少年擔憂道︰「你好象有心事，快告訴我，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沒什麼啊，真的。」她努力微笑︰「這幾天一直趕路，我就是有點累。」
「無雙，要是什麼事，你千萬不要瞞著我。」少年握住她的雙肩，認真地看著她。
她綻開一個極燦爛的笑容︰「瞧你，想到哪去了，和你在一起，我怎麼會有事。」
少年盯著她看了好一會，放下心來︰「沒事就好。你困了嗎？靠在我肩上休息一會。」
「嗯。」她乖乖地把頭靠在他肩上，少年一手攬過她，背靠大樹，頭頂的樹葉嘩嘩地響，一陣大風刮過來，叭的一聲輕響，一個鳥窩從天而降，恰恰落在她手里。
她低頭一看，窩里還有四只嗷嗷待哺的小鳥，羽毛還沒長齊，張著大嘴巴，嗄嗄直叫。
她不禁撲哧一笑，指著小鳥道︰「成都，你看，它們好可愛。」
少年微微一笑︰「你要是喜歡，我帶它們回去養著。」
「那可不行。」她抿著唇道︰「它們的媽媽出去找吃的了，你把孩子帶走，媽媽回來非傷心死不可。你快幫我把它們放回去吧。」
宇文成都笑道︰「好，听你的。」
他小心地捧著鳥窩，縱身而起，躍上粗大的樹干，將鳥窩小心地放回原位，又在旁邊加了幾根樹枝固定好，這才躍下樹，拉著她的手笑道︰「現在開心了吧。」
她點了點頭，突然道︰「成都，你和你爹娘是不是很親？」
少年笑了起來︰「當然親，我是他們一手養大的，怎麼突然問這個？」
心微微一疼，她繼續微笑︰「成都，如果要你選擇，你是選你爹娘，還是選無雙？」
少年一陣愕然，皺起眉頭道︰「無雙，別說傻話，爹娘是爹娘，你是你，這個沒法選擇。」
「我不管，我就要你說，是要爹娘，還是要我？」她固執地看著他。
少年沉默了很久，無奈道︰「無雙，你是不是怕我爹娘不好相處，其實，我爹人很和氣，對我也很疼愛，我娘更不用說，不管我做什麼，她從來不罵我，愛屋及烏，我相信他們也會象疼我一樣疼愛你。」
她賭氣推開他，背過身道︰「說來說去，你爹娘在你心中比我重要得多，是不是？」
少年把她掰過來，輕撫著她的臉，柔聲道︰「無雙，還要我怎麼說，你才肯信我，我們相識不是一兩天，我是怎樣的人，你應該很清楚，我不會說什麼甜言蜜語，我只想讓你知道，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我可以拿自己的命和你換。爹娘和你，都是我最重要的親人，根本不存在選擇。你明白嗎？」。
鼻子里酸酸的，她好想忍住不流眼淚，可是就是忍不住。
少年嘆了口氣，低下頭，輕吻她臉上的淚痕。
她突然一把推開他，轉身跑了。
宇文成都追上去叫道︰「無雙，無雙。」
「別跟著我。」她沖他大喊道。
宇文成都只好停下腳步，眼睜睜地看著她鑽進密林中，很快消失了，他想了想，終究不放心，悄悄跟了上去。
彎下腰，溪水里映出她的影子，滿臉淚痕，哭得象個孩子。
撿起一塊石頭，用力擲入水中，她的影子被石塊擊得粉碎，蕩開一圈圈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