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荒之外曾有一天朝大國,囊括四海,物阜人杰。怎料一朝生變,國分數十,而後聚聚分分百余年,到今日只余下九國。而其中又有三國最為強大︰南方梁國唐氏、西方魏國風氏、北方齊國皇甫氏。三國中梁國歷史最老,魏國人口最眾,齊國為後起之秀,不過才數十年光景。
且說齊國開國之君乃是位女皇,號貞順皇帝,廟號太祖。女皇有二子,太子皇甫承秀與民女劉珍琴私訂終生,育有一女一子,因而激怒女皇,從此母子不和。太子郁結于心,沒幾年便病死了。女皇惱太子不孝是為劉珍琴從中挑撥,拒不認劉氏母子。
女皇崩,傳位次子皇甫承峰,是為太宗大德皇帝。大德十年,群臣見皇後蒲氏無子,上表皇帝廣納**。皇帝納孟貴妃,寵愛有加,一年後果得一子。皇帝喜,皇後憂。蒲皇後擔心地位不保,命人尋回流落民間多年的承秀太子之子女。此時劉珍琴已逝,蒲皇後將這對孩子視為已出,長女皇甫淼封秦國長公主,次子皇甫森封蜀王。一年後,長公主皇甫淼去公主號,晉封秦王,與朝中重臣司徒仲文之子司徒明達訂下婚約。眾朝臣見權勢起變,聞風而動。
大德十二年,帝暴崩。蒲皇後以承秀太子之後才是正統為由,力扶秦王皇甫淼即位。年僅十七歲的皇甫淼成為大齊又一位女帝,改元天喜。蒲皇後晉號皇太後。不久後,孟貴妃與幼子病死宮中。
天喜二年,秋。
讀完信,夏磊已淚水滿眶,直往伊人處奔去,然而終究晚到一步,人去樓空,只留下一地喜花。相知十數載,一朝永離別,戀人如今已作他人婦,遠去了魏國,今生今世無緣再見。
此後,夏磊消沉不振了許多日,兄長夏安先是勸說,見他听不進去,便不耐煩起來。「人家丁氏是大戶,你與丁四小姐再怎麼好,人家也不可能允了你們婚事,早斷了好,省得耽誤丁四小姐,耽誤你自己。听說魏國馬氏也是大戶人家,丁四小姐去了才叫門當戶對。」
夏磊全當听不見,任他叨嘮。不怨丁家拆散鴛鴦,只怪自己家貧,科舉又名落孫山,得不了功名。
「我說你每日呆著不是辦法,家里總不能我一人出去掙錢吧?你嫂嫂娘家也窮,她又剛生了女圭女圭,家里開支大,養不起閑人。以前還有丁四小姐接濟,如今沒了;就連丁家听說也要遷去魏國。以後你打算怎麼辦?」夏安說著,屋外傳來嬰兒啼哭聲。
「哥哥說怎麼辦吧?」夏磊有氣無力道。怕是兄長早有計劃,就等著他答應。
听他此言,夏安喜了,「好辦!好辦!你年紀已十九,該為你說門親事。只要你進了富貴人家,我們家就有靠了。」
「大哥說得簡單。剛還譏我與丁四小姐相好是攀高枝,怎麼轉眼也為我說起這種事了?」夏磊神色平淡如水,語氣帶有鄙意。
夏安道︰「你想做正夫,那當然是攀高枝,妄想了,但做個偏房男侍,卻是不打緊的。哥哥八方打听,總算探到大將軍歧王皇甫晶有意納側侍,還沒找著合意的。哥哥我花了好些銀兩,疏通王府上下,才把你推薦過去。歧王看了你的畫像,印象還不錯,叫我把你帶去讓她見見。」
夏磊冷笑,「嫂嫂和佷兒都沒吃的了,哥哥卻有錢干這些事?」
「這叫孤注一擲!你要是不答應,我們全家都得餓死!哥哥養你不易……」夏安賴皮哀求。
夏磊自幼吃用都靠這兄長,家中經濟也是清楚。心想只是去見見,說不定歧王見了真人反而失望,因而順了其意。
定國大將軍歧王皇甫晶,其祖父乃是太祖貞順女皇之弟,可謂皇天貴冑;而其本人又在扶立天喜女帝的「反正」運動中立下大功,深得皇太後及女帝信任,賜兵符,統率三軍,封歧王。皇甫晶作風低調,不養門客,深居簡出,然而赫赫戰功與平易近人的形象,卻使她極得民心,極具威望。
皇甫晶年方二十四,有一正夫,乃是大德朝狀元,現為內閣大學士的範正飛。當年大婚之時,天下傳為佳話,可婚後沒幾年,佳偶變怨偶;不為別的,只因男女雙方過于優秀,一山不容二虎,一江不容二蛟。若不是皇太後勸著,二人早已離異。如今夫妻分居,範正飛整日內閣辦公,干脆住在內閣院中。皇甫晶獨居王府。每每入宮,見女帝與情郎雙雙對對,萌生了另納一房的打算,所求不高,只要善解人意,模樣上品,不像正夫那般固執即可。
夏磊拜見了歧王,見女親王眉目間有溫和之氣,不似坊間傳說那般強悍,心想若拒其意,應不會惹惱她。皇甫晶對他則面帶微笑,也不知看中與否。兩人都沒言談,到急了夏安,可兩位主角不說話,他這兄長夾中間更不好開口。
「能讀書識字嗎?」。皇甫晶問。
夏安搶著為弟弟答道︰「會!我這弟弟十年寒窗,先生都夸他天賦好,是塊好材料!」但剛說完,一想,皇甫晶的正夫是個狀元,才學自是甲天下,皇甫晶就是嫌他讀書太多。忙改口道︰「去年考過科舉,沒中。想也中不了。他才會幾個字?只能寫點狗屁不通的文章。」
皇甫晶沒評好壞,又問︰「琴棋書畫通嗎?」。
夏安又搶答道︰「通!都會一點!」這次他不敢多言,靜觀皇甫晶的喜好。
「究竟是通,還是會一點啊?」皇甫晶端了茶杯,輕品一口,看著夏磊,「你為什麼不說話?見你不樂,是不願意嗎?」。
「怎麼會?願意!願意!」夏安替他回答。猛扯夏磊衣袖,要他表態。
夏磊正在為難中。丁四小姐不可負,但哥哥養他成人,亦不可辜負。
這時,門外突然來報,聖駕已至!眾人皆驚。皇甫晶匆忙迎駕,夏安夏磊跪地叩拜。
女帝走得疾,皇甫晶還未出門,她已邁進門坎,還邊走邊嚷「煩死」。
「陛下為何事煩憂?」皇甫晶扶她上坐。
「還能有什麼事?」女帝即使重重嘆氣,也難舒心中怨氣,「那些大臣,以首輔宰相司徒仲文為首,居然在宮門外堵朕!他們以為堵了宮門,朕就出不去了?哼!朕走後門!到你這里來躲躲!」
皇甫晶輕搖頭,「陛下,大臣此番集會,可是為大婚之事?」
「不正是嗎?如果是為國家大事,朕還不會惱他們!朕立誰為皇夫,關他們何事?阿詩哪點不好了?容貌俊美,又有才華,心地善良,善解人意。他們就是反對!不就因為阿詩出身低微嗎?今日朕再提此事,立阿詩為皇夫,那些老匹夫,左一個‘陛下三思’,右一個‘陛下萬萬不可’!」
「陛下,恕臣直言。司徒大人等反對流照宮郎君為皇夫,並非嫌其出身,而是陛下早已與冷泉宮郡王殿下有婚約在前,婚約不解,除了冷泉宮,陛下立誰都不可。」
「知道!不就是司徒仲文的兒嗎!所以那老匹夫反對最激烈。司徒家不同意解除婚約,朕是皇帝,連下旨退婚都不成?依朕看,司徒家結黨頗深,有架空帝座之嫌!」
「陛下言重!陛下言重了!司徒大人忠心為國,此番只是小誤會。」女帝在氣頭上,哪听得進勸。皇甫晶也不說深了,等她消了氣,再諫不遲。為女帝呈上好茶。
喝了茶,解了渴,女帝這才發現屋里還跪著兩人,「你們什麼人?」
沒女帝的話,他們不敢起身,所以一直跪著。
夏安回道︰「回……回陛下,草民是……是來拜訪歧王的……」
「好了!沒看見朕在這兒嗎?回去吧!」
「是!是!」夏安拉夏磊起身,退著出去。
「站住!」女帝一聲令,兩人不得不停。夏安更是嚇出冷汗。想皇太後反對皇甫晶與正夫離異,女皇雖未表過態度,但應該與皇太後八九不離十,如知道他們是為談納男侍的,還不遷怒他們?
「過來朕瞧瞧!」女帝向夏磊勾勾手指。
夏磊順從地跪回女帝面前,女帝勾起他的下巴,欣賞了番。夏磊也因此直視了這位大齊女帝皇甫淼。她不過十七、八歲,花樣年紀,少女稚氣尚未全月兌,目光燦燦,笑容俏皮。
皇甫淼說道︰「不錯,雖比朕的阿詩稍差了些,也還算位美男。可有婚配?若無婚約,可願隨朕進宮?」
做夢也想不到皇帝會這樣說,夏磊驚愕,夏安、皇甫晶也驚措得應不上話。
「陛下的意思是……」皇甫晶不知女帝是否說笑,但君無戲言,即使是玩笑話,也得當真。
皇甫淼哈哈一笑,「進宮啊!朕要召三千美男,氣死那群老匹夫!」
「陛下!陛下!不好了!」宮女慌張闖入,「陛下!司徒大人帶著大臣朝王府來了!」
「什麼?追到這兒了?看來朕得換地方藏身!」皇甫淼也不坐了,起身就走。
皇甫晶送出女帝。回到堂內,不由得對夏磊嘆息。「既然陛下已開金口,你便回去準備吧!明日我來接你,送你入宮。」
夏安大喜。夏磊欲言又止,眉頭深鎖,只有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