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晶已于前日揮師北上,有她掛帥,擊退北胡應是意料之中——宮中見不到戰火硝煙,一切如常。
女帝宮里的侍者來傳話,陛下召夏磊過去。夏磊到是有些驚訝,女帝已久很不見他,今日怎召他相見?錢小春卻喜,這意味著夏磊將恢復恩寵,為夏磊選了衣飾,急急地催他快去。
入了宮,女帝皇甫淼正讀著奏折,她已有身孕,想是累了,揉了揉額角。「陛下要注意身子,歇息下吧!」夏磊見狀,關心道。
「國事耽擱不得,朕怎可休息?」皇甫淼放下奏折,「坐吧!」
夏磊小心坐下。
「你幾時入的宮?」皇甫淼問。
夏磊暗驚,問這事何意?謹慎答道︰「臣天喜二年入宮,到今快十年了。」
「是陳王推薦入宮的,對吧?」
「算是吧。」
「何為‘算是’?听起來很勉強。」皇甫淼冷笑,「你這人到奇,自入宮後,朕很長時間冷落你,你不妒不嫉,反而落得自在。似乎不得寵幸反到愉快了?」
夏磊頓覺有小人在女帝耳邊說了他什麼,忙應道︰「臣生性淡泊,不喜爭斗。」
「是淡泊,還是瞧不上呢?」皇甫淼斜目,笑得冷酷,「入宮前,你是陳王的側侍,對吧?」
夏磊大驚,「陛下!此話從何說起?」
「從你入宮前說起!有人密告你與陳王的關系。朕已派人暗中查訪,確有其事!你大哥托人說媒,送你入王府為侍,陳王允了,是否屬實?」皇甫淼問。
「陛下是听何人所說?此人所言半真半假,混淆聖听!」夏磊離坐,下跪解釋,「臣之大哥的確托人說過媒,陳王見了臣之畫像,同意與臣相見,但並未同意納臣為侍啊!那日王府中,還是臣與陳王第一次見面,還未有個結果,陛下便入了王府,召臣入宮。所以臣哪會是陳王的側侍!分明有小人污蔑!」
「這麼說,還是朕搶了陳王的男人?」皇甫淼譏言,「那天如果朕不去王府,只怕你已是陳王的側侍了吧?陳王府的下人都知道,陳王已中意于你,否則不會叫你入府相見。朕已成被議論的話柄,成了拆散鴛鴦的惡人!十年了,朕在民間被譏笑了十年!」
「陛下!或許陳王一時中意過臣,但並無情意,陛下明查!」
「朕說要你入宮,她便將你獻入宮。她做了忠臣,送給朕好大一頂綠帽!」皇甫淼咬牙道︰「她對你無情?那麼你對她呢?難怪你性情冷漠,心從來就沒在朕這里!先有丁香,後有陳王,還有誰?朕對你的過去一無所知!朕給你的寵愛都白給了!」
「陛下……」
「別叫朕!下去吧!朕會查個一清二楚!下去!」皇甫喚來侍者,將夏磊拖出去。
「陛下!陳王乃國家棟梁,請陛下勿信讒言,動搖君臣之情!」夏磊最後喊道,「陛下誤解臣不要緊,切不可誤解陳王!陳王忠心耿耿……」
皇甫淼哪里在听,命內侍快些將夏磊拖出,又令夏磊禁足。夏磊越是為皇甫晶說話,她的疑心越重了。
突遭變故,錢小春在宮里又急又罵,是哪來的小人翻出陳年舊事?女帝起了妒意,以後更難寵幸夏磊。夏磊貌似冷靜,心中卻是忐忑。這陷害看似沖他而來,其實怕是陰謀針對陳王皇甫晶。若是想污他,大可翻出他與丁香的舊賬,何必拉皇甫晶入水?皇甫晶正率軍御敵,假如後方生出不利于她的事端,對她豈不影響巨大?
事關重大,必得找人來商量。夏磊想到岳貞淑,她是朝中重臣,對女帝忠心不二,是個懂權謀,又明大義的人,是最佳人選。可是夏磊的消息根本傳不出去,女帝已派禁衛與內侍將他的住處圍住,不許他出去,亦不許他往外傳話,就連他的近侍們也不得外出。看來女帝是要徹查他與皇甫晶關系,怕他傳消息出去干擾調查。夏磊心煩中自我安慰,他與皇甫晶本就沒什麼,不怕查,想這事鬧開了,朝中自有支持皇甫晶的大臣出來說話,不會讓小人污了她。夏磊感嘆國事,但願這劫早些渡過。
禁足已有四、五天,外邊什麼情況,夏磊一點不知。宮里的人也不來探望,如果有人來探,還可問問。不知是女帝不許他人來探,還是失勢眾人散。
突然外邊有了動靜,內侍來報,冷泉宮郡王來了。夏磊一驚,沒想到第一個來探的人竟是他!司徒明達是來落井下石的吧!
司徒明達沒有好臉色,見了面,便直問︰「你與陳王的事有多少人知道?在宮里可對誰講過?」
夏磊到不驚,司徒明達果然是來興師問罪,冷靜答道︰「這事,王府的下人應該都知。那些人管不住嘴,恐怕早傳出去了。本王與陳王清清白白,身正不怕影斜,由他們傳去。」
「你以為此事這麼簡單?本王要是你,當場便會自盡,絕了陛下的調查心思!」司徒明達怒道,「設計此事的人明著是激發陛下醋意,其實是要借陛下調查之機,牽出別的事來。針對的不是你,是陳王!」
這點夏磊早想到了,只是經由司徒明達說出,更覺驚詫。他不是個易怒的人,如今竟急怒了,想必出了大事。
司徒明達再道︰「你可知陛下已將陳王府中的下人全數拿下。審訊之下,有人招認了什麼?本來是調查宮中丑聞,結果竟查出陳王串通北胡,意圖謀反篡位!」
「怎麼可能?」夏磊絕不信。
司徒明達也不相信,「陳王之忠心,日月可鑒。她怎會謀反?分明有人誣陷忠臣!當下戰事正緊,內有奸人作祟,大齊有危!」
「是誰?誰會干出這等事?」
「還會有誰?」司徒明達似已有目標,「如果不是你,也只有那人了。可惜的是,本王現在沒有他的罪證,此人又身份特殊,輕易動不得!」
「你說的是誰?」夏磊從司徒明達的話中猜不出人,但覺得這個人他們應都認識。
「華炎宮。」司徒明達清晰說出。「能將幽幽草放入程啟賢宮里的,除了程啟賢身邊的侍者,也只有與他親近的人了。而雪靈芝這種東西,連太醫都不知其藥性,程啟賢又怎知幽幽草會與其相克呢?這一切都是華炎宮在背後主使。神醫是他找來的,說要審問藥房小侍的亦是他。只怕你這事也是他的杰作,要大齊損員大將。他來大齊為的就是動搖社稷國本。」
夏磊听得驚愕,沉思一想,卻有此可能。「此事快快告訴陛下!」
司徒明達搖頭,「陛下現在誰的話也听不進去了。為鞏固皇權,她疏遠了本王;為宋玄詩,她疏遠了朝野忠賢;為嫉妒,連最信任的陳王也不信了。」司徒明達發出聲淺淺冷笑,「清月宮,你自己保重吧!」
他說完便離去了。他叫他保重是何意?是要犧牲他保全陳王?或是有其它含意?夏磊感到不祥。
以女帝與皇甫晶的交情,倘若有誰直接稟奏皇甫晶有謀反篡位之心,女帝是絕不會信的,反會覺有人蓄意陷害。而如今情況卻不同,先是有人揭發夏磊入宮前的秘聞。夏磊雖不是女帝最寵愛的侍君,可好歹陪了女帝十年,又育了公主,女帝知了此事必會調查。由此,皇甫晶的陰謀「偶然」地被揭發了出來。偶然發現的東西總讓人感到有幾分真,加上已有的妒意,已成半真半假。
皇甫晶既有私通北胡的嫌疑,便不再適合擔任對北胡作戰的將領。女帝下旨,召皇甫晶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