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兒，毒老來給你查看傷口了。」安夫人微微拍著凝梵的肩，柔聲輕喚。睡眼惺忪里卻听見這個驚雷一樣的消息，凝梵猛地坐起來。之前七日里雖能各種推月兌，避免讓丫頭來換藥，可眼下，干娘的意思很明了，毒老例行檢查的期限到了。
躲是躲不開了，只能硬著頭皮先向干娘坦白。
「娘，孩兒……其實一直瞞著您，怕您把孩兒當怪物……」凝梵用極小的聲兒弱弱說道。
「嗯？怎麼了？」安夫人有些莫名其妙，不由得關心起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照顧不周，病情惡化了，「傻丫頭，有什麼事告訴娘。」
凝梵斜瞄了瞄俾女，安夫人便領會地斌退左右。
「娘，我……我……傷早就好了。」說著，朵唯掀起袖子，露出光潔完好的皮膚，驚得安夫人張大了嘴，卻啞然失聲。
「什麼時候好的？」良久，安夫人才回過神，抓著凝梵的手仔仔細細看了又看，連身上其他傷口也不外乎。
「第二天。梵兒到這兒第二天。」凝梵略帶緊張地如實回答，她不知道眼前這女子會是如何的反應。
「哦。梵兒，沒事。相信爹爹和娘，還有毒老，你姑姑。這事還是得向毒老問個明白。」
話已至此，凝梵也只得點頭應允。
「娘先出去叫你爹和毒老。」話落，安夫人便轉身倉促而去。不一會兒，又領著安主等人一同進來。
四人都未言語，只是待毒老靜靜把脈沉思。
只見毒老捋捋胡子，那眉頭漸漸扭緊，又漸漸變為驚訝之狀，九娘著實忍不住了。
「毒老，梵丫頭怎麼樣了？」
「老夫那日確診出這丫頭傷勢均已康復，卻不曾想到連外傷都一並完好。」
听完這席話，在場的人都彼此相視，也是一臉驚詫。
「這麒麟玉果真如此神妙？」安主沉聲，拂袖而語，「若真如此，自古以來，要有多少人能起死回生？荒謬。」
眾人听得，都也表示贊同，默默點頭。
「梵兒，你可否還有印象？是不是你無意中做了什麼？」問話的是九娘，她听過的傳言算是最有考據的，多半是從麒麟山莊來的。不過眼前這情形，卻已完全沒有什麼根據可依。
凝梵遙遙頭，將當日之事又完整敘述了一遍，直到淚涔涔，哽咽了，仿佛又生死了一次。
「好了好了。乖女兒，不說了，都忘了吧。從今以後是我們安家的閨女。」安夫人和九娘都心疼得揪心，摟著凝梵安慰，指尖溫柔揩去這還溫熱的淚水。
「這事就我們五人知曉就好。那幫小子們問起來，毒老你擔著，我們都說你調的靈丹妙藥。」安主莞爾一笑，把所有麻煩一並推給了毒老，狡猾地閃了出去，「噢，對了，梵兒明天隨瀚宇他們一同去習武。」
「嗯。梵丫頭，最好學點防身保命之術。」毒老也只得狠狠瞪了那個老狐狸一眼，收拾了東西出去。
「嗯，梵兒知道了。」凝梵看了看安夫人和九娘，瞧見她們倆也是滿臉贊同，也只能點點頭。
雞鳴三聲，天還未亮，瀚宇著一身藍白色武服，硬朗身姿已蒼松般挺立在門外等候，命丫頭進屋去叫醒還在熟睡的凝梵。
「小姐，小姐，快起來了。少爺已經在門外等你了。」
沫香輕輕搖著凝梵，有些無奈地看著凝梵慵懶的神情。習武得起早，也不知道老爺夫人怎麼想的，要小姐這身子骨也學武。不過也好，說不定就能讓她身體健康些。
「嗯？噢。」凝梵揉著眼楮不情不願地起來洗漱，然後又忍著哈欠出門去。一開門，見著瀚宇那張萬年不化的冰山臉，卻冷得打了個哆嗦，徹徹底底清醒了。
瀚宇沒有說話，看見凝梵出來，只是朝她笑了笑，便轉身走了出去。
看來這個人也不是冷如霜雪的麼。凝梵心里暗暗想，卻不敢分神。她不知道哪兒去練武，只能牢牢跟緊了瀚宇的步子。
去習武的地方要過了巫山谷西面的一座艾山，這山雖然不高，卻也陡。山道夾在艾山與巫山之間，兩面的高樹矮叢層層疊疊，連原本難得的一線天，也被嚴嚴實實遮去。不過著過這一段，便是豁然開朗的地步了。
彼此沉默著大概走了一盞茶的工夫，卻還不見到了練武的地方。凝梵跟著瀚宇的步伐已經開始疲軟，有時候不得不小跑著才能跟上。
「哥……哥哥……」猶豫了一下，凝梵還是張口叫了瀚宇一聲，之前七天里，他也是每日必來探望，也還隨和的樣子，只是依然不敢讓人親近。不過這也只是凝梵自己一個人的想法。巫谷里人人都喜歡瀚宇，褒揚這少年性格溫和穩重，雖少言寡語，卻天資聰慧，語出驚人，武功造詣上，顯示出了極少見的慧根。
瀚宇回頭，帶著詢問的目光看著凝梵，只見她額頭一層細密汗珠，臉色微微發白，喘著粗氣。
「能……慢點麼？」凝梵咬著薄唇，最終還是說了出來。
瀚宇看看她又看看來時的山路，目光不由得柔和了下來，化作一縷縷春日明媚的陽光。這一路上山，以自己的體力和腳程，確實不成問題，平日里帶慣了千蕁，今天卻忘了帶的是個女孩兒。
這一路來，她跟著自己的速度走了這麼久，確實也是不容易了。能熬到這兒才叫我慢些，而不是停下來休息，這連柒景當年都做不到。
「嗯。快到了。」瀚宇給了一個和煦的笑，腳下放慢了些許。而對于哥哥這個稱呼，似乎真的是等了多年的親切。此時此刻在這樣的場景下听見，雖然有些別扭，卻心里如盛開了繁花似的，一簇一簇的開心著。
「你知道凝梵是什麼意思嗎？」。瀚宇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話。
凝梵搖搖頭，茫然不知這突如其來的一問，之前也從未想過。
瀚宇笑笑，若有若無地繼續說，「那本是我妹妹的名字。爹娘給了你，說明是極喜歡你，是視你為己出的。你既為我妹妹，練武的時候，我是對你嚴厲有加的。你懂嗎？」。
凝梵此時已上氣不接下氣，只能努力點頭表示自己是明白的。
凝梵，原來這名字是那已夭折的女孩兒的。凝梵只覺得，人這種東西，太脆弱了。如今自己，也不知道算不算得是一個普通的人。人生沒有太多如果，雖不奢望，卻總有克制不住的如果要去假設。如果那天他們沒有經過，大概我現在會和那母獅一樣曝尸荒野。
似乎很多思路在這個如果之後緩緩清晰。那些人想要娘留下來的這塊麒麟玉。究竟是為什麼呢？或許是因為這玉隱含的力量，就像現在的自己一樣，起死回生。或許比這更多。那也就是說，自己現在只有一半的力量。娘曾說過，這還有另一半。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