獅姬 三年一汪琴聲悠悠

作者 ︰

「梵兒,你明天隨九娘和瀚宇去習武崖再轉轉。正吃飯,安主放下筷子,對著凝梵淡淡說到。

「好。梵兒知道了。」

「對了,明兒就先指點指點我,好妹妹,你就隨便找個什麼絕世武功指點指點就好了。」千蕁一邊津津有味地吃著,一邊還不忘打如意算盤。

「嗯,妹妹知道了。」凝梵淺淺一笑,心想這千蕁哥哥定是開玩笑的罷了。誰知道千蕁越過瀚宇,一把抓住凝梵的手,極為認真地說,說話可要算數,真的?見凝梵重重點頭,才又放心地坐下吃飯。

第二天天色微燻,瀚宇便在凝梵的院子里等候,看凝梵出來,便只是轉身顧自去了。

一切和那天一樣,三年前,也是這條路,瀚宇和凝梵,一前一後走著。也是這樣的季節,冬寒瑟瑟,誰也沒說話。

一直到了習武岩,也沒有打破這份沉默,像冬季提前冰凍的河流一樣,化不開的冷清,瀚宇只是默默陪同著凝梵到處走走,他不知道說什麼,他從來都是默默做著該做的事,不說過多的無用言語。

「九天掏落月,青雲踏山闕,萬重舴艋躍,茫茫蒼靄譎。清風扶楊柳,弱水撥堤丘,毗極泰來秀,欲留還不留……」

每到一處,凝梵只是稍稍看看,便道出幾句玄妙。瀚宇雖然面上未改半分臉色,卻也不得不驚嘆凝梵的這種犀利的指點。如果眼前這個女孩兒會武功,那將是何等可怕的一個人?瀚宇不由得想起三年前那雙封塵許久的細長瞳眸,不由得毛骨悚然。

可是這麼闡弱的身體,幾乎薄如紙翼的這麼個人兒,如無心婆婆和毒老診斷的那樣,是個內力毫無,兵器未染的女娃兒。是自己太多想了。瀚宇自嘲地笑嘆了一口氣,她武功蓋世也好,平凡如**也罷,她只是我的妹妹,不是麼?等他回過神來,凝梵早已經走遠了。

「你也許試試那個魄羅刀會好些。」凝梵在人群里看了一個少年一會兒,伸手按住他的羅漢棍,淺笑慢語。

「可是……」少年停下來看了看身後的柒景,看她黑著臉,一時猶豫著不知所措了。

凝梵不語也未放開少年的羅漢棍,她也一時不知道該不該堅持。正想著,突然一個聲音從腦門劈頭蓋臉而來。

「呆著干什麼?還不好好練習?」柒景停下正在練習的招式,瞪著少年沒好氣地呵斥道。

「是,師姐。可是……」少年為難了,這一頭是師姐,一頭是二小姐,得罪哪個都不行。算了,得罪了師姐更慘。

「二小姐,您……」少年欲言又止,手上微微用力。

「這……你且試試吧,這羅漢棍不適合你這身板,太長且不夠重。你雖個小,但是身形壯實,四肢經脈雄壯,手力偏大。這羅漢棍還不足以壓住你亂走的蠻力。你這練的少林金剛經法,剛性過足,卻不濟柔,難以圓順駕馭你的巨力。如果硬要突破你的瓶頸,恐怕會剛硬過分而折。」

「你說改就改麼?嘴上說的那麼厲害,紙上談兵罷了吧?哼!接著!」話音剛落,柒景那右手的縴縴玉指便餃著金片閃閃撲面而去,而左手化出似火朱雀,蓄力待發。

凝梵措手不及,驚慌地朝後踉蹌了一步,卻重心不穩,整個身子如同冷秋落葉一般向地面倒去。

「柒景!你!」瀚宇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橫艮在柒景與凝梵之間,一手順勢摟住凝梵的腰,一手抓著柒景的手。他的臉上此時已經可以用雷鳴電閃來形容了,一雙劍眉糾纏在眉心,英目里透著絲絲寒氣。

「我……我只是想……」時隔三年,柒景縱然看不爽凝梵,但也並非真有心要再報當年那一箭之仇了,她自知剛剛也確實是沖動了些,一時竟不知道如何辯駁了。如果剛才瀚宇不出現,自己到底能否停手呢?萬一錯手殺了她……這樣想的時候,柒景竟然一陣後怕。

「你只是想什麼?瀚宇幾乎是黑著臉咆哮出來的,出人意料的惱怒,是他人從未見過的一種恐怖臉色。」

「我……這是無心婆婆說的少林棍,憑什麼听她一句話就隨便改了?」柒景也不甘示弱,淚水打著轉,俊俏嫵媚的臉上因氣急而微微漲紅,她一樣惱怒吼道,「她有什麼本事?看了幾本書了不起嗎?萬一指點得不好那不是誤人子弟嗎?」。

這回輪到瀚宇沉默了。確實,這丫頭的能力是不是在無心婆婆之上還不知道。這樣隨便改了無心婆婆的診斷,的確不太妥當。這事關烏谷弟子及未來,馬虎不得。

凝梵稍稍穩了穩神,從瀚宇懷里掙月兌出來,什麼也不說,也沒有任何表情,只是慢慢朝山另一頭走去。她似乎突然意識到了什麼,自嘲地笑了笑。

看凝梵的背影消失在回家的山彎里,瀚宇無奈地嘆了口氣。然後轉頭責備柒景︰「她縱是做得有些不妥,你可長她三歲,怎能用這樣狠的手段對她?我要是不出手,你是不是真的要殺了她?!」

說完,瀚宇甩袖而去,徒留柒景咬著牙,憤恨地立在那兒。雖然這三年里凝梵被判定為不適習武之才,那只本以為是幼獅的小東西也未長成獅子,可是在她依然常常能夢見,那雙細長琥珀之眸,依然有那時的恐懼揮之不去。是不是自己太耿耿于懷于那件事了呢?是不是自己真的如寧綠所說的那樣,在嫉妒呢?

「沫香,小姐回來了嗎?」。一走進宅里,瀚宇看見沫香走過,便把她攔下來問她。

「回少爺,小姐回來了。此時正在書案前撫琴呢。」沫香笑嘻嘻地欠身作揖,手里端著一壺茶。

「恩。」瀚宇只是這樣隨口應著,撫琴?呵呵,倒是很想去看看。听沫香說凝梵在撫琴,瀚宇心里稍微寬了寬,不由得好奇,三年不見,這丫頭竟然還會撫琴了。

才走到廂房牆外,那絲絲縷縷不絕于耳的琴聲如泉水汩汩,悠悠的帶著清涼的悲傷,從瀚宇心上趟了過去,有些疼痛。

瀚宇站在圓門外,正想進去,卻發現已經有人先他一步,安靜地坐在院里的石凳上,淺泯一口茶。

院里的正是千蕁,穿著一襲淺青色收邊的白衣,縴瘦手指掂著翠綠青瓷,目光柔和地看著那琴台前的女孩兒。

「喵唔—」睡在千蕁懷里的莫失舒服地翻了一個身,繼續埋頭大睡,三年里,它還是寸步不離地跟隨在凝梵左右,能接近它的旁人,大概也就只有千蕁了。

這時候的千蕁,臉上浮現了少有的認真和溫柔,那黑色的眸子里倒映出凝梵似笑非笑的面龐,寵溺地能溢出一汪水來,他全然不知門外,退去了一個悵然的身影。

良久,尾音終于從縴縴琴弦上裊裊退開,千蕁放下杯盞,將莫失放在桌台上,起身走到凝梵身邊時,凝梵也還未發現。

莫失斜著眼楮瞄了一眼,甩甩尾巴,大大地打了一個哈欠,便轉身出去溜達了。

「在胡思亂想什麼呢?傻丫頭。」千蕁疼愛地模著凝梵的頭,指尖觸及她柔順的長發,有些溫暖的感覺。可是她帶著霧氣的瞳眸,似笑非笑的神情,卻讓人看不清她的悲喜。

凝梵猛然從自己的琴聲里拔出來,三年的時間,很多事情都逐漸模糊不清了,只是有夢的夜晚,總是那幾張揮之不去的面孔,不能忘,也不敢忘記的臉龐,如同鬼魅一樣糾葛在心髒上,啃噬著,鐫刻著,那份深切的悲傷。即使夢中的淚水,淹沒現實的被衾,驚醒時,也只是冷冷清清的一個人。還好,還有莫失。她總是這樣想。即使在永無止境的悲傷里一直逃亡,至少也還有莫失,唯一的莫失。

「沒。沒什麼。」凝梵收了收神,抬頭看到千蕁清爽的笑。三年前睜開眼看到的第一個人便是他,卻從未像今天這樣仔細地看過這個人。雖然已經有三年了,卻依然如昨日相遇,一種間隔于陌生與熟悉之間諱莫如深的關系。細細看眼前的這個人,這張臉算是蠻駿氣的臉,卻甚是干淨清爽,兩撇劍削似的英眉斜斜入鬢,彎彎的月牙眼,以及此時微笑時,薄唇邊露出的虎牙。凝梵有些看入神了,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覺得,這個人應該是妖媚的男子才對。

「那就好。柒景也是為了巫谷著想。且不要怨她。」

「恩,凝梵知道。」凝梵想到這個柒景姐姐,不由得無奈地長長地嘆了口氣。她不知道,自己在初次見面時,便給了人家一個刻骨銘心的教訓。

「呵呵。傻妹妹。再過半月。谷里要舉行四年一次的試煉了,你若想證明自己。那就加油吧。」千蕁伸手隨意地在的琴上撥弄,一股寒氣由指尖傳至心口,他皺了皺眉,「梵妹妹,這……」

「恩?」

「沒什麼。在巫谷並不是每個孩子都來習武的,也不是每個孩子適合的,就像你一樣。」千蕁轉即恢復了常態,繼續說道,「四年一次的試煉,是檢驗巫谷弟子是否能擔任守護巫谷大任的試煉,或者,是否能出谷闖蕩的的考驗。有些習武的弟子,只有通過了試煉,才能繼續學習更高深的武功。」

「哦。凝梵明白了。謝謝千蕁哥哥。」凝梵當然明白千蕁的另一層意思,這個試煉,也是檢驗凝梵的指導是否是金玉良言的契機。只是,凝梵總覺得,這算是報答巫谷的,自當盡力而為,但是至于別人接不接受,其實于她並無多大關系了,也並非她的責任。

「知道就好啦,那我走了。不要老是一個人玩這把琴。傷身子。」千蕁極溺愛地揉了揉凝梵的頭,他喜歡這樣做,就像從前的從前那時候,這分溫暖的觸感,總讓人有些憐惜。臨走,他忍不住依然瞟了眼那案上的琴,多少讓他有些在意的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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