獅姬 愁雲慘淡萬里凝雪

作者 ︰

「嗯。一日為兄終生為父。我待她兄妹情誼。」那聲音薄涼,似這寒天夜水,溫婉地從他口中慢慢推搡出來,「她亦為你師妹。你且要好生待她。」

「嗯。」仿佛是得到了一個允諾,她笑靨如花,綻開在瀟灑恣意的夜色里。

「夜涼了。睡吧。」瀚宇含笑而語,俊秀儒雅的面容上又恢復了一如既往的不慍不怒。他起身催促柒景回去,然後一轉身,也合上了窗台,進去了屋里。

這一夜夢色漫長,次日雞鳴了數聲,也還不見瀚宇醒來。直到粹微天色清清淡淡地灑進了屋里,他才勉勉強強從夢里掙扎著睜開了那一雙風輕雲淡的淺眸,染滿霜華。

「梵兒她醒了麼?」無心游走,不經意間,雙腳依舊硬生生地走到了凝梵挺前的小院之中。瀚宇未進去,硬朗身姿如松柏佇立于院中,靜如一座守候的雕像。此時見沫香出來,無關痛癢地問了一句。

沫香黛眉微顰,一言不發,只是搖搖頭,便出去了。她此去就是去找毒老來給凝梵號脈,昨日還說小姐只是氣血不足,可是,這一虧,倒昏迷這般長久,也沒有要醒的跡象,叫喚也是叫喚不應的。如同一幅空洞的軀殼,容顏如昨日,卻了無生氣。

未多時,沫香領著毒老出現在門口,匆匆進了去。瀚宇依然一身孑然淡漠地立足在石桌邊,也不進去,也不回頭。待毒老從屋內出來,他轉頭看了看毒老嘆息的神情,才慢慢茫茫然地移步出去。

時近了十一月中,北國已經冷得萬山寂寞,煙燻濛濛,重巒疊障,山尖一靄白雪,終覆了這凡世塵埃,了卻了各色的情愫,皈依成最初的純白,干淨清透。

幾臨四年一次的試練,可凝梵卻還未醒來。依舊眉頭顰顰,鳳眸緊閉。而谷內依舊是那未了的喧囂與紛紛糾葛。

遠山披雪衫,離原葬天白,這一世界的冰清玉白,卻是危機四伏的狩獵場。

瀚宇一身煙灰大袍,打馬同千蕁和柒景,三人去草原邊界上巡視。自上次無心婆婆遇襲之後,便定期要去邊界巡視一番,警戒異常。

天地一色的世界里,這一簇紅,一簇藍,一簇煙灰的色彩奔馳跳躍,踏碎了那滿山滿路的寂靜。

「喂——」近草原的時候,不知打哪兒來了一聲嘶啞廖遠的呼聲,穿過冷淡的天空,裊裊地傳進耳朵里,「少年,你們千萬勿去啊。」

三人倉促勒馬,四下查看了一番,突然,一堆深雪間,突然鑽出了個人來。白眉白須,身形佝僂,黝黑皮膚上溝壑縱橫,身著破爛的褪色棉襖,一手執著蘿和鐮鋤。

「老人家,您為何這麼說?」

「我剛從那兒逃回來。嚇死我了。我剛剛在草原上采集捕獵,不巧來了伙草原上的浪匪,高聲喝著馬,估計不知是從哪里打劫了回來。我本以為自己死定了,運氣這般不佳。不曾想,听到了銀鈴聲。」老人似乎是心有余悸,左顧右盼稍稍,才又繼續說,「我估計是人家傳說的原上妖靈來了。」

「原上妖靈?」三人都心頭一驚,不知真假,追緊了又問,「你見過?」

「怎麼敢看?我見有機會開溜,當然是先走為妙,到這邊實在走不動了,所以才躲進了雪堆里。听隔村的人講,這妖靈是不能用眼楮看的,誰看了就得死。但是,若不是惡人,你又不看她,那你就平安無事。」

「我們以前怎麼沒有听說有這些事?」柒景不依不撓,倒是要問出個所以然來了。

「只是近數十日才開始有的,今天應該是第五次了。叫這些強盜生惡,老天是來收拾了。」老人說道此處,不由得憤憤吐了口唾沫。

「謝謝老人家,您趕快回家去吧。路上小心。」瀚宇謙遜有禮地向老人道過謝,轉頭和千蕁與柒景對視一眼,未多說,三人策馬而去,消失在皚皚蒼白里。

「吁——」瀚宇勒住韁繩,一聲馬嘶沖天,驚飛了一叢黑色烏鴉以及饑腸轆轆的野犬餓狼。他放眼望去,不遠處白雪皚皚中,一片猩紅,如妖蓮盛開。遣馬走進細看,不由得濃眉微挑。仿佛是置身于人間煉獄,純白世界里的污穢地,此處有的,僅是被血染紅的泥,以及支離破碎的肢體。細看之下,每一具尸體,身上都帶著數不清的傷口,類似被群獸啃噬。不過此時也難以分清這傷口是否是野獸的利齒所致,不過這麼大批量的屠殺,恐怕多半是人為的。「」

「這手法未免也太狠毒了。」千蕁也不忍掩嘴皺眉。而一旁的柒景,已經抑制不住地開始惡心。

這里是屠宰場。血肉橫飛里,似能听見風聲里夾雜的哀嚎,久久回蕩。

「天色已晚。我們回去吧,此處不宜久留。」瀚宇略帶心疼地看看柒景,穩了穩心神。至今他也未見過如此血腥的場面,也不由得泛起些許惡心來。

陰郁蒼穹下,血輝渡銀雪,一行快馬踏雪歸,鵝毛翩翩覆蹤跡。

九娘收到了飛鴿傳書,快馬加鞭,從遠在南方的武林風塵僕僕趕回來。到了廂房,茶水都還未進一口,徑直沖著凝梵的房間跑去。但見凝梵面容色澤還尚紅潤,玉手拍拍胸口,稍稍松了口氣。

這一趟遠赴武林,九娘一來是去找個故交,二來,是打听十年前的那場麒麟月莊的變故。雖去了近半月,但是能尋到的蛛絲馬跡著實不多了,仿佛那段記憶被誰刻意地抹去了痕跡,似從未發生過一樣。唯一知道便是,現在在麒麟月莊當家的是當時老莊主尉遲榮軒的佷子,尉遲瑾暄。他是尉遲榮軒的兄弟之子,可惜父親也在那場屠殺中喪了命,若不是當時他隨母親回了娘家,也必定喪命了。

只是這樣想著,那黛煙眉輕鎖,若蘭細嘆,若那時,自己執意留了他們夫妻,就不是今天她孤寂清冷一身了吧。細長睫毛,霧氣濛濛,她落座在凝梵榻邊,撇頭揩淚。

也不知什麼時候,安夫人已經站在她身後,從蘭色秀逸的雲袖里,掏出一張翠微娟帕來,遞給九娘。

「這孩子無大礙。只是醒不來,得天天參湯吊著。你也別太過憂慮,累壞了身子。」皓腕轉轉,溫柔地拍拍九娘的肩,安夫人柔聲勸說著,正是同是天下父母心,她心里也是如此焦急難受。

「嗯。听你的。」九年回過頭,慘然微笑,「這些年都辛苦你們了。」

「哪兒來的辛苦。倒是這孩子,真是乖巧,一個人在無心崖三年。也難為她了。」這三年,安夫人也確實心疼凝梵,即使她不忍心讓凝梵獨自在崖上苦修,卻也不得不同意。每每瀚宇去送生活物資,她總是百般不放心地檢查了又檢查,有什麼好的東西,總要記得先給凝梵留著送去無心崖。

「來。去外面喝會兒茶,跟皓軒說說此行的事。」安夫人拉過九娘的手,淺淺一笑,細心地替她理了理微亂的鬢發,一同走了出去。

而另一處,三人袖里長風嘶嘶,一口氣奔回巫谷。韁繩一丟,縱馬踱進滄浮堂,但見九娘與安主,安夫人在談聊著什麼。

「怎麼了?」安主轉頭瞥見三人臉色微微蒼白著沖進來,神情各異,又都眉頭緊鎖,不由得問了。

「今天路過邊界,巧遇一老人,告知我們前面有險。」瀚宇闊步進門,稍稍立定,開口說道,只覺喉間干冷,一時說不出下一句話來。

「我們過去一看,發現一伙原上浪匪,已經全部被虐殺。」千蕁幾乎是奪過簫月手里的茶盞,潤過干澀喉嚨,接著瀚宇的話茬繼續說道。他說道「虐殺」二字的時候,是極強調的語氣,微微帶著些顫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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