獅姬 浮生半世幾多流連

作者 ︰

「知道是什麼手法嗎?」。安主沉聲悶語,本就一籌莫展的臉上此時更添驚愕之色。這千蕁用的可是「虐殺」,而不是簡單的殺害,可見那情形是如何地惡劣。

「不知。但是那老人家說,這是這近日來的第五起了。而且……」千蕁突然不知該如何繼續,話至此,戛然而止。神色緊張地看了看柒景,最終也沒有說出什麼來。

「而且,老人家說是妖靈所為。每一具尸體都被挑斷了筋脈,削去手或足,或耳朵或鼻子,或其他,表面傷口無數。到的時候,已經被野獸啃食過,但是血跡未干,還尚鮮紅,估計是不久。」瀚宇面無色變,波瀾不驚地娓娓道來,而此時,柒景已經面色鐵青,忍不住地又開始干嘔起來。

「並且,每一具尸體,除了血肉模糊以外,幾乎都被掏空了心和內髒。」

話音稍落,安夫人只覺得喉間酸苦,縴弱身軀傍著桌子,一陣惡心翻涌了上來。

「雪茹。」安主濃眉縱橫,不由得也皺起眉頭,小心地扶著安夫人,「恩。我知道了。明日再議。」

同凝梵一樣,那日所救的少年也未曾醒來,安主他們也就問不出什麼東西來,只能暫時也安置在偏房里,好生照顧著。毒老趕完凝梵的廂房又奔偏房,待他走進滄浮堂的時候,大堂里已經坐滿了人,正議論著近幾日來的事端。

「那倆孩子怎麼樣了?」問話的是安主,一身碧雲衫,鬢角微白,臉上帶著深深倦容。

「脈象穩妥,只是不知為何,還未醒來。」毒老面色憂慮,攆著胡稍也說不出什麼一二來。

堂內依次坐著安主,毒老,風語婆,夜叉公,九娘,葉青姑,以及安主旁邊的無心婆婆,一旁還空余一位。

「太陰還是沒有來啊?真懷念當年江南七宿的日子。」風語婆一如既往的快人快語,只是此言一出,她自己都不曾想,各位都沉默不語,面帶哀傷。安主是七宿之首,當年也是因著敬重他一腔豪情萬丈,為人忠厚仁德,又是志向相投才都聚到了一起喝下那碗血酒,蒂結金蘭。也許這些老家伙們還是懷念當年那些叱 風雲,然而不經覺間,自己都慢慢沉沒在平淡無奇里了。

「也不知那些小猢猻們練的如何了。」輕音慢語,黛煙峨眉一挑,頷顎微抿一口茶,葉青姑雲袖撫開,淺淺地掃去些哀傷。

「現今弟子里有些受了凝梵指點,有些未接受,層次不一啊。」夜叉公依然是瀟灑落拓的性子,從來不高興正兒八經的坐堂論事,說這話兒的時候,已經二郎腿翹起,百無聊賴地攤著。

「無心婆婆,依您所見……」毒老眉眼微眯,笑意十足,然卻依舊想听無心婆婆說個明白。

「若是不出我所料,此時梵丫頭那診筋斷脈之術應在我之上。她娘那時也是這個料子。只可惜……」說到此處,無心婆婆不禁痛淚兩行,涔涔流溢,她忙用老手揩去淚痕。

此話從無心婆婆嘴里說出,自然是份量十足,也讓各位僵硬的臉上微微有了些寬慰之色。

「瀟兒薄命。罷了,且不說這傷心事了。倒是要看看明日,不知道會有什麼精彩的事兒來。」這一段,也是九娘心里的隱痛,她此時擺擺手,長嘆一聲,轉頭兒接著昨日的話繼續說來,「不過最近草原不怎麼太平,不要殃及巫谷才好。」

說起重頭,安主和九娘臉上都不怎麼好看,陰霾重重。

「昨日瀚宇和芊犢子回來,說最近草原上最近出現了一個常常作案的妖靈。被殺的多半都是流匪,近來已經出了五起剿殺。數量之大,手段之殘酷,非常人所能做出來,不過好在,並不傷及無辜百姓。」安主的面色,是少有的難看,不由得讓眾人暗暗吃了一驚。草原上的流匪不同于江南的匪賊,身手多半是不錯的壯漢,又善馬術,一群的話,少說也有個百號人。不過如實來說的話,就算是七宿,也沒有一個人敢妄自斷言說自己能單槍匹馬,剿殺一群流匪,而且是一邊虐殺。

「大家各自回去都叮囑弟子們期間盡量遵規守據,不要妄自出谷。」

「恩,知道。」眾人應下之後紛紛散去,分頭去叮囑自己的弟子千萬不能私自出谷。

冬日的金陽總是溫柔婉約,陽光柔弱,帶著些寒意。天空清澈,一如千蕁的勝雪白衣,只是,他心里,卻是混雜的色彩,惹得他心緒不寧。他一甩袖,懊惱地抓著頭,不經意間,有什麼從袖中飄出,翩翩落地。

「咦?」他從地上拾起,攤開來看,不由得又開始抓狂,「啊!!!梵兒妹妹要我給柒景的啊!!忘記了!」

幾乎是連跑帶跳,千蕁飛奔至柒景的庭院里,卻見柒景坐在屋內,一雙玉手提著瓷壺,正小心翼翼地倒茶給瀚宇。

一瞬間,他不知道該不該進去,他覺得該轉身就走,可下意識里,他的腳卻硬生生地邁進了那副其樂融融的氣氛。

「額,千蕁,你怎麼來了?」柒景突然尷尬地停了下來,茶水溢滿杯,一直到流了出來,她才反應過來。

「看來我來的不是時候麼?」不知什麼時候,原來他們已經生疏至此了,千蕁有些沮喪,他瞥了一眼瀚宇,轉頭依舊對柒景說,「怎麼越大越笨了,倒個茶也能倒溢出來。也不知你明日的試煉要怎麼過。喏,接著。」

「這是什麼?」柒景接過紙,打開細看,上書四行娟秀口訣︰「爐火純青八卦爐,金光爛漫鳳凰怒。將息未息連綿伏,赤炎盤轉朱雀沐。」

「是什麼你不用管了。對你明日的試煉多少有點幫助。希望不會太晚了。」千蕁說完,轉身離去,徒留愣著的柒景和若有所思的瀚宇。

「哥,這是?」一雙若桃水眸,驚愕地睜大著,轉而投向瀚宇,尋些答案。

只是似乎瀚宇也並不想多說什麼,溫婉一笑,拍拍她的肩,留下一句,「你就按著千蕁說的去練練就好了。」便也如一陣風似地離去了。

瀚宇大步流星,踏至馬廄,正撞見千蕁牽著一匹棗紅馬偷偷出去。

「千蕁。你去干什麼?」瀚宇箭步奪路,眉宇間微微帶著些驚訝,一目杏眸略微流轉,見千蕁只是站著不言語,便長嘆一句,默默從馬廄里也牽出一匹馬來。他心里大概揣摩出了千蕁的想法——那個妖靈,會不會是凝梵?

千蕁臉上略略顯出一絲錯愕,這表情稍縱即逝,轉而又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樣,縱身上馬,細軟鞭子清亮一聲響,便奔出了谷口。

到了草原上,天色已經微微發紅,光暉似血,灑滿大地,燦爛里帶著一抹虛實難辨的不真實。千蕁和瀚宇誰都沒有講話,老遠地將馬綁在草原邊界的樹干上,一路徒步疾行至前日老者所說的地方,然後消隱蹤跡,藏匿在高草叢里。一直潛伏到了黃昏,卻始終沒有什麼特殊的出現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四周變得格外寂靜,連風聲都絲毫捕捉不到。

「走吧。」瀚宇松了松已經有些僵硬的筋骨,正要站起身來,卻被千蕁猛地拉回去。

「噓。」千蕁也未多解釋,只是做了個手勢,示意他小心藏好,有什麼過來了。

未幾,從遼遠的地方傳來一陣寧遠的鈴聲,透過草間縫隙看過去,那聲音來處,漸漸顯出一個飄渺身影,如畫如夢般漸行漸近。只見那妖靈青絲韶華披于肩上,後勺上隨意挽出一個發髻,上簪兩朵層層疊疊的淺粉月玫,兩邊發間各縛一段鮮紅細軟絲帶,末端捎著金色鈴鐺,在風里輕搖慢曳,叮鈴作響,一襲典雅暗紋白裳,正紅芙蓉秀錦緞收邊,半露香肩,上有紋路阡陌的紋身,纏纏綿綿在玉脂膚。闊口雲袖服貼地垂落,拖著兩個大紅細穗,紅色鎏金細紋腰帶分毫不差地裹著縴細的腰段,那青璽玉佩由大紅緞線編穿,長長的流蘇和那裙擺上一排細碎鈴鐺隨著她款款的步伐歡快搖擺,樂章翩翩。那素手皎腕約著金環妙鈴,隨意提著一盞精美卓群的景泰藍鎏紋宮燈,悠閑地靠在肩頭。那宮燈上的鳳尾鈴聲聲妙曼,如同她的身姿一樣虛幻不實。除此之外更讓瀚宇和千蕁驚訝的是,這妖靈身邊跟隨著一頭碩大的雄獅,身姿矯健,形體壯碩比牛,那金色皮毛在落日殘陽的渲染下,亦金亦朱,溫暖而華麗。這一妖一獸時而遠若在地平線間,時而近卻在眼前。虛虛幻幻,不真不真實。

冷不防,只是轉瞬間,那妖靈和她的獅獸便突然出現在眼前,近得觸手可及。瀚宇和千蕁驚得下意識屏住了呼吸。這張臉是生的極為嫵媚妖嬈的,似佔盡了人間的風華絕代,蝤蠐領,瓠犀齒,娥眉桃眸柔情萬種,兩瓣紅櫻唇悄然一笑,如貝皓齒若隱若現。把瀚宇和千蕁都看得呆如失魂了一般。

那眼楮?只是一瞬,瀚宇確信,他與這妖靈是確確實實地四目相對了。那雙熟悉又深埋記憶中的琥珀細瞳與眼前的這雙剔透貓眼重疊起來,不由得讓他倒抽了口涼氣。是凝梵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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