獅姬 一合妖眸亂入塵埃

作者 ︰

趁著那妖靈遠不可及的時候,千蕁忽的就著那高草叢的掩護疾奔回去,瀚宇愣了稍稍,轉而也一同疾奔而去,又繼著千蕁之後,飛身上馬。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瀚宇突然發覺,自己似乎有些看不清千蕁。他那緊張神色,那出人意料的敏銳,那行雲流水的動作,仿佛都不是千蕁,而是,另一個人。

千蕁那馬如蹄下生風,使得瀚宇幾乎是有些吃力的才能跟上他,一到谷,他又飛快躍下馬背,竄到了凝梵的廂房,見凝梵已經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面色微白,雙目緊閉。

「凝梵醒來過麼?」千蕁問在旁的沫香。

「沒有。」沫香搖搖頭,有些擔憂的神情掛在臉上,「這些日子,都靠著這參湯吊著。也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

千蕁未再說什麼,轉身卻稍稍安心地笑了笑,然後心情極好地跨出門去,遇到瀚宇那詢問的目光,也笑呵呵地答他。

「她還在里面睡著,你也去看看她吧。」

「恩。」本不想進去,可既然來了,也應下了,就去看看吧。瀚宇這樣說服自己。也非不願意去看望她,見不到,卻更擔憂。只是害怕再見到她,自己那一寸鐵石心腸就要被化了,然後心疼地時時刻刻都止不住那牽腸掛肚。

他抬腿踏進那一筐朱門,稍稍猶豫了下,卻還是走了進去。

「少爺?」沫香輕輕喚了聲,卻不見瀚宇有反應。他只是木訥地走進來,落座在凝梵床邊,細細地看著她。

良久,瀚宇終于開口後知後覺地回了聲,「嗯。」

天色暗的很快,夜燈徐徐亮起,他才站起來,走了出去,卻一臉失神的樣子,叫沫香看得是雲里霧里的不明所以。

這一夜,瀚宇依然失眠了。站在窗台,沐浴著夜色和星光,一直呆立到東方肚白。然後帶著兩個黑色深凹的眼袋到了習武岩。

試煉規則很簡單,但是卻分不同等級,若這次通過,下一次的試煉就會更難。每個弟子須挑戰高于自己等級弟子,然後由各自師傅判定是否合格。所以,今年和往年一樣,瀚宇的擔子還是很重,必須要督促已通過者練習更上層的武功,而自己又必須更勤奮,以使得讓人心服口服。

今年,挑戰他的人大概又會多一點,而千蕁必是其中之一。不知為何,他有些不自信。

無心婆婆和往年一樣,坐于安主邊上的上座。最後的評判,也是由無心婆婆定奪。

比試從低往高,一輪又一輪,不知不覺耗去了大半天。

瀚宇站在一邊,天光淡漠里,他那一身碧水青衣顯得蒼白無力。他淡淡地看著那些比試者,然後微微嘆了口氣。他有些不確定,若是昨日那個千蕁,他還有把握能勝麼?

待他回神,卻正好看見試煉場中央站著柒景和尤蛇。一個紅衣似火,一個青衣郁蔥。尤蛇與柒景是一般大的,可是和柒景不同的是,尤蛇顯得要成熟理智很多,更具有一個女人的陰柔和細膩。而在習武上,和柒景也是平分秋色,有時,甚至優于柒景。

柒景屬火的話,那尤蛇是屬于水的,或者,是屬于土。有不相容,也有能相處的時候。比如說現在,青紅相爭。

柒景的武功最近總在瓶頸,一直無法突破。昨日千蕁給柒景的大概是凝梵寫的。那日柒景只是一出手,難道她已經覺察到柒景的薄弱了嗎?

此時,柒景雙手游走,碎響不絕,漸漸在前畫出一個八卦陰陽,妙曼雙臂,如影舞動,似血紅衣漫漫翻動,美不勝收間,化出一抹烈紅朱雀,由天而降,呼嘯著沖刺向尤蛇的似水煙波。

尤蛇險險躲過,可柒景卻又是一泓混天綾,熊熊烈烈連綿而來,逼得尤蛇不得已退出了試煉場。不過尤蛇的真絕並不是在武功上,而是在于操縱百蛇。若是真以毒蛇相爭,那柒景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尤蛇掩埋臉上轉瞬即逝的驚訝,甩袖而去。與她一樣神情的便是瀚宇,梵兒的指點之術,真是精準凶猛地可怕啊。

「娘,青蛇來尋我們了,似乎谷里有些異常。」尤蛇手上纏繞著一條墨綠青蛇,黑色眼楮,時不時吐著血紅信子。尤蛇的蛇,是有靈性的寵物,于尤蛇和葉青姑來說,便是家人和朋友一樣。

「恩。我知道了。」葉青姑起身走到安谷身邊,耳語幾句,便先行回去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

「娘,會是什麼生人入了谷麼?」尤蛇小心地問葉青姑,其實她心里清楚,這巫谷的谷口,是各個師傅精心布置的七宿陣,尋常人就算是機緣巧合都不可能誤入谷內。

葉青姑看了看她,面帶憂慮,青蛇一般是不會主動過來尋主人的,看來谷里來的,不是一般的人。

就算是心里有了準備,可看到谷里的情形,葉青姑和尤蛇依然不由得瞠目結舌,尸體已經躺了一片,男女少老病孺一概都不放過。而驚叫哀嚎依然還在綿延不斷著。

沒有遲疑,葉青姑和尤蛇朝著正哀嚎著的安主家宅走去,一樣是血流成河,尸橫各處的狀況。

突然青蛇從尤蛇的手臂上滑落,快速得游走而去。

「尤蛇,帶上百蛇,你去別處看看大家怎麼樣了,要保護好大家。」說完,便快步跟上青蛇。

滄浮堂前,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安夫人蘭色衣衫間,鮮紅溢滿,似妖冶血蓮盛開。而堂前立著一個少年,一身墨色長袍,發髻高挽,披發翩翩,他面色清冷,可那眼眸抬起間,卻著著實實鎮住了正進門的葉青姑。那一身悲傷的肆虐殺氣,和一合絕世無雙的青珀妖眸,衣袂翩翩,懷間抱著一葉單薄的凝梵。

「何人?」葉青姑厲聲呵斥,她未想到,這人竟然是當日救來的那個少年。「為何殺我谷中無辜之人?」

「呵呵,」那人輕笑,也未抬眼,只是愛憐地撫模著凝梵蒼白如紙的臉龐,劍眉微顰,「我是來帶我的黎月回去的。只是殺了些礙眼的蟲子。」

「你……那是我家的孩兒,並不是你說的黎月!」葉青姑有些惱怒于這少年的恩將仇報,這輕狂冷絕的語氣,這妖冶的妖孽,說這話的時候,竟是輕蔑而又厭惡的神情。

「哼,你要攔我麼?不知死活的東西。」語罷,一拂袖,葉青姑頓覺地被一陣風拋起又重重甩在牆上,不由得一口鮮血涌到喉間。完全無法觸及,連絲毫抵抗的余地都沒有,從未害怕過的葉青姑此時卻萬分恐懼,這種恐懼如同黑暗,因著那少年冷絕的氣而越發繁盛。

勉強支撐著起來,葉青姑稍稍立定,閉目喃喃細語,指尖簌簌響著百葉竹片,窸窸窣窣響著。未多久,蛇群從門外匯集,卻始終不敢進來半分。什麼?蛇群怎麼會在門外遲疑不動了?

「你就稍稍安耽地死吧,就那些低等的蟲蛇,是不敢近身的。」虐笑盛開在那少年臉龐上,他如同一個夢一樣恍惚地從葉青姑面前飄離,徒留似枯葉隕落的葉青姑緩緩倒地,胸前鮮血汩汩,滋養著血蓮漫開。

今天多數人都已經到了習武岩,有的試煉,有的觀看,谷里所剩不多,可是,此時留下的人生還的也幾乎沒有了。尤蛇巡視一遍後,杏眸帶怒,到底是何人?

她突然察覺似乎有什麼人正盯視著自己,下意識回身放出一群百蛇,正好撒在背後的偷襲者。先去找娘,不知為何,心里總是有些不安心。這人多半活不了了,她想,于是腳下用力,疾馳而去。

到了滄浮堂,引入眼簾的是倒在血泊中的安夫人和葉青姑。那一瞬的心髒窒息,她疼得幾欲倒地。淚水盈眶間,她看見葉青姑微微睜開了眼。

「娘,娘!」尤蛇抱著葉青姑的身體,手不知所措地捂著她的傷口。

「尤蛇。」葉青姑眉間深鎖,目光里帶著些無奈。

「我在。您說。」尤蛇握著母親的沾滿血跡的手,開始泣不成聲。她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母親會如此慘烈地離去。母親從不說從前的事,也從不說父親的事。可是此時,她從懷里模出一塊令牌和一封皺得不像樣的信。

「尤蛇,以前從來……從來沒告訴過你,我一直在想著要不要,要不要告訴你。今天不得不告訴你了。」葉青姑吃力地斷斷續續說著,她緩了口氣,繼續說,「拿,拿著。這是鑰匙,我櫃中有兩封信,一份是,一份是給你的,一份是給你爹……」

最後的尾音隨著她逐漸暗淡的目光消逝而去,而尤蛇已經淚流滿面,以前總想知道的真相,現在落在了自己手上,卻覺得是如此沉重不堪。

她揩掉淚,從身上模出穿雲,快步走到屋外,狠狠拔開蓋子,「啾」的一聲,穿雲帶著亮白的光竄上天穹,然後在昏暗天空里爆裂綻放。

習武岩上的試煉依然繼續,可剛上場的人正過招,卻見谷底升起一支亮白穿雲信號。那信號,是大家約定了不到萬急不會用的。這麼多年來都為見過,可這次……

瀚宇心頭大驚,葉青姑和尤蛇下去看情況,居然發了信號。會是出了什麼大事?

安主和各個老輩都不由得面色鐵青,從席間站起。

「千蕁,你清點弟子人數。」安主果斷語氣里帶著不容置疑,又轉頭對無心婆婆說,「無心婆婆,要麻煩您了。看來來了非善者。」

待無心婆婆點點頭,示意他快去,安主便領著幾個老輩和瀚宇飛奔下去。

快到家宅的時候,安主一干人卻發現,地上已是血跡斑斑,縱橫交錯著各種蛇和人的尸體。而尤蛇,已負傷,衣衫上血跡斑駁,而那鮮血依然順著她的手臂不斷滲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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