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宮宴答題（二）
秋天的柔風顯得有些嬌弱，枯黃的落葉紛紛輕盈曼舞，似是雪花不舍的灑落大地，含帶著絲絲幽怨。
金碧輝煌的晉國皇城，三宮六院，亭台樓閣；勾心斗角，雕欄畫棟。處處精雕細刻，匠心獨運，盡顯美侖美化，貴氣華麗。
正在進行中的宮宴上，幾位大臣盡皆夸耀著平西王家教有方。
皇帝蒼梧在一旁听得連連點頭。
「皇上，臣的書真的沒讀過幾本，因此別說做些詩詞，您就是考校臣背書，臣也是有心無力。請皇上贖罪。」看著他人的有意無意的逼迫，秋清睦只好自己聲明。這倒不是她謙虛，而是事實如此，在今日之前，她雖然對于文豪大家分外敬仰，但是對于晉朝推崇文辭的傳統有些不以為然。
「皇上，依臣看來，既然平西王與世子都如此說，自然不是無的放矢。不過按舊例凡是第一次覲見皇上，自當有一番考校。不如咱們折中一下，有臣出個簡單的對子，以此考校一下世子，之後再看如何？」大學士朱霧穎與秋夜嘯素有來往，又是兩朝名士，他的話語，重量自是不同，自然沒人反對。
「那臣就獻丑了，清睦，你也不用緊張，我這對子極為簡單。我的上聯是，窮則獨善其身。請世子對下聯。」朱霧穎對于秋夜嘯的世子還是非常和藹親切的。
眾人一听此話，就知道朱霧穎暗中放水，誰不知道這是出自《孟子•盡心上》，余中直雖然不滿，不過倒也不便出言反駁，心中暗道就算你能對出這一聯，也不一定對出其他的，朱霧穎總不至于偏袒到那個地步，畢竟皇上還坐在一旁呢。
秋夜嘯一听也放下心來，心道這經常掛在各個書院的對聯，只要留心都能對上，然後向朱霧穎暗示自己的謝意
秋清睦自然知道這個對聯的，她也知道這個世界與前世自己世界的歷史在三國之前都是重合的，只是三國之後出現了偏差，那個扶不起來的阿斗竟然統一了天下，不過蜀朝是個短命的王朝，只傳了兩代，再次出現亂世，直到現在的再次三國鼎立。
秋清睦起身施禮，沉吟片刻，表情鄭重道︰「我的下聯是，富則妻妾成群」
聲音落地，一片靜寂。
不知哪位大臣的酒杯踫的落了地，瞬間驚醒了各位目瞪口呆的的大臣們。
秋夜嘯臉色青紅交映，不知慚愧多些還是憤怒多些。
皇帝蒼梧從原來的不可思議到後來忍不住的哈哈大笑︰「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妻妾成群，真是‘妙對’，妙對啊。」
隨著皇帝發出笑聲，其他大臣也隨之哄堂大笑起來，如朱霧穎者，比較矜持含蓄，是忍俊不禁，繼而搖頭嘆息；如余中直者，比較直截了當，是嘲笑怒罵，繼而指桑罵槐；如將軍粗漢子者，比較豪爽坦蕩，是捧月復大笑，繼而佩服連連。
「慎獨，你這世子真是個難得的妙人啊。」皇帝蒼梧越品越覺得秋清睦實在有才，他都有些佩服了。
不過當看到秋夜嘯那鐵青的臉色以及秋清睦垂到胸膛的頭時，就輕咳了一下，笑一下就算了，不能讓自己的發小太過難堪，眾大臣自然會意，也先後收斂了笑聲。
于是大殿之上再次安靜下來，皇帝蒼梧笑吟吟的看向秋清睦道︰「清睦，你之前讀過那些書？」
「沒讀過幾本。」秋清睦不敢回頭瞧自己的父王，面對皇帝的問話，小心翼翼的答道，「三字經，千字文，論語，還看過幾本山川雜記，恩，基本上就這些了。」
「原來如此，難怪你對不出來，這次不怪你，是朱大學士出的題偏離了範圍，這句‘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出自孟子，日後你自會讀到。這樣吧，朕再出一題，你再作答。朕的題目很簡單，你就背一下千字文中從‘劍號巨闕，珠稱夜光’開始，到‘始制文字，乃服衣裳’吧，中間只有六句。」皇帝蒼梧出題如此簡單，也是為了讓自己的發小好下台，在他看來，就算秋清睦再不堪，不至于連這簡單的啟蒙書都背不出來吧，而且只讓背誦六句而已。
可是事實上秋清睦有苦自己知，剛才已經出過丑，這時真想挽回些名譽，否則真怕自家父王會吃了她。只是沒想到皇帝會出這麼一個題？要她作詩都比這容易。她自幼愛看書不假，但是卻不愛背書，讀書向來是不求甚解，好在這背不背書也不是什麼大事不是，沒想到偏偏今天卻真成了大事。
望著一直低頭的秋清睦，不禁皇帝意識到了，就是各位大臣也意識到了，只怕這位世子真的連啟蒙書籍都不會背誦，而秋夜嘯的臉色也更差了。
「清睦，你剛才不是說讀過千字文麼？」皇帝細聲問道。
「我所說的——著字跡，我能讀出來。」臉色紅到了脖頸，她有些不自然，說不上慚愧，只是面子有些難看，現在她都不知道自己表演成分多些還是心中真實的感情多些，只是說話的聲音不由自主的降低，以至于連皇帝都得全身注意才能听清。
「皇上，臣教子無方，今日貽笑大方了。請恕臣先行告辭。」秋夜嘯再也忍不住，他今日將這一輩子的臉都丟進了。
「也罷，慎獨與清睦先行離去吧。」皇帝還是很念昔時的情分的。
「謝皇上」
秋清睦看到那步行如飛的背影，立即向皇帝施禮告退，不知道今日回府又是怎樣的風雨洗刷。
……
不到半天時間，平西王世子的名聲再次傳遍洛京，進而傳遍晉國乃至天下。
隨之「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妻妾成群」的對聯也傳遍開來，當然平西王世子草包的名頭也坐實了。
第一樓是洛京的最大酒樓，此時白翼、洛子君、冷晨與舒寶四人在一個包廂內聚集。
舒寶疑惑道︰「子君，雖然三郎平日是有些不學無術，但還不至于草包成這樣吧，那對子連我都會，他一向點子比較多，怎麼可能答不出來？」
白翼正色道「舒三，這話以後決不能再說。你這是懷疑三郎欺君麼？」
「白六，這不都是咱們自己人嘛。」舒寶委屈道。
「這件事，只怕是三郎有意為之。」洛子君緩緩猜測。
「為什麼？」冷晨一向沒什麼心機。
「只怕與三郎的舅舅鬼謀有關吧。」舒寶分析道。
「不止如此，鬼謀的自殺明顯有異，當時是權傾朝野；而平西王如今也算是軍權在握，晉國四分之一的軍隊在手，又與平北將軍是八拜之交，與朝中其他文臣也是私交甚好。三郎或許是為王府前途才如此自賤其名。」白翼也細細分析。
「還有三郎畢竟在封賞之日缺席，雖然看在以往的情分上，皇上沒有追究，只怕心中多少會有些芥蒂。而三郎來這麼一出，那麼此事就可化為小輩頑劣，進而大事化小，也疏散了皇上心中生出的芥蒂。」舒寶又道。
「好了，不論如何，日後別人問起，我們自然只能說三郎確實不善文辭。」洛子君桃花眼顯示著堅定。
其他幾人也是一臉的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