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禁足反省（一）
其實今日的天氣真的不錯，是難得的秋高氣爽，天際高遠蔚藍，雲層疊疊舒卷，秋風也是溫婉適宜，既沒有夏天的沉悶，也沒有冬季的刺骨，好似春風那般，輕輕飄飄，柔軟和潤。
只是秋清睦看著滿室的狼藉，心情沒半點緩和。
閉目之間，就想到剛剛從宮宴回府的情景，下轎之後父王沒有理睬自己半眼就拂袖而去，獨留自己在門口尷尬自嘲；當失落中渾渾噩噩的回到自己的睦束閣時，還沒來得及換好衣衫，就迎來了聞聲而來的母親，然後就是一片怒罵與責備，而自己只能恭敬愧疚的直直跪著听訓，心中暗惱，果然是好事不出門惡事傳千里啊，這才一個時辰而已。
輕輕揉著膝蓋，又撫模了一下臉上再次增加的印記，搖頭嘆息幾分，然後安靜的躺在床上，行路了那麼長時間，昨夜又挨罰了半宿，今早又應付了宮宴，真是有幾分疲憊了，天大地大，還是睡覺最大，于是在雲錦驚慌不解的錯愕中，平西王世子經歷了一番如此事情後就這樣堂而皇之的睡著了。
主院書房內，一陣茶碗落地聲之後，再次恢復平靜。
「王爺，難得您能生這麼大的氣。」澹台淡然施施然的走進書房，一邊拿著掃帚準備收拾那碎裂的瓷片，一邊淡笑著招呼明顯已經緩和神色的秋夜嘯。
「淡然，你坐下，這些讓下人收拾吧。」秋夜嘯有些無奈。
「王爺不用坐在這里生悶氣，我是來傳信的，老爺子召見你過去一趟。」澹台淡然依舊繼續收拾。
「唉，不用想，也知道是何事。……淡然啊，本王原本以為已經做好了準備，根本沒報多大的期望，但是也想不到他竟然會如此不堪？你說鬼謀這般聰慧之人，怎麼會有這樣的妹妹與外甥？」秋夜嘯雙手按著太陽穴，有幾分疲憊之色。
「王爺，您還是期望有些高了。世子如此表現，其實這也在意料之中，王妃的性子您應該也知道，字不識幾個，脾氣又是暴躁，難道您還指望她能教育出什麼好的人才不成？其實，現在世子雖然學問低了些，但是貴在孝順，也沒有繼承王妃的品行，這已經是不幸的大幸了。王爺，有件事，您必須承認，您從未教導過世子一天，也就是說您從未盡到過父親的責任，既然如此，您又有什麼資格怪世子不堪呢？」
澹台淡然見王爺神色緩和中多了幾分愧疚，知道自己的話起了作用，再次笑道︰「世子沒有您的教導，就這般孝順，若是日後您盡力教導，那還能差麼？再者，有這樣的世子，其實對您目前來說，還是利大于弊的，想必有些人很樂意見到平西王府有如此的繼承人，您的壓力也會相繼減少。而世子也不是不可救藥，老朽始終認為，孝順之人，品行必然不會差到哪里。三國之時，就有‘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之說，說不定，數年之後世子也將是其中一例。」
「多謝了，淡然。」
「王爺能听得進老朽的話就好。世子這邊還是從長計議的好，至于老爺子那邊您還是需要謹慎的應對一下。」
「父親只是不太贊成將蕭氏立為王妃罷了……雖然是為秋家著想，但是我秋夜嘯不能做那食言之人，既然鬼謀將妹妹托付于我，我必當保其平安才對。這些年，細細想來，確實愧對他們母子啊。」
「現在事情已定，就算是老爺子有所不滿，也無濟于事，畢竟這王妃世子都是皇上封賞的。老朽所擔心的是老爺子會將徹底放棄世子，進而培養其他幾位公子。」
「他們都是本王的孩子，本王自會給所有人機會。不過競爭之中，決不可出現兄弟睨于牆的事。……唉，父親自小就偏愛清曉些，什麼事都想著他。」
「呵呵，四公子確實讓人看重啊。不過，若非生逢亂世，其實大公子也是不錯。二公子雖然單純了些，但品行也是好的。世子雖然現在較為渾噩，但是資質也算是尚可的。王爺的孩子都是不錯的。」
「淡然啊，到了你口中，他們個個都是俊才了……唉，若真是如此，本王就真的死而無憾了。」
秋夜嘯原本和煦的心情在下人稟報之後，又暗淡下去。
「淡然，你說，這秋清睦是無知者無畏啊，還是根本不知羞恥，在經歷這樣的事，又被母親責打之後，就這樣睡著了。別人都是著急上火的，他這個當事人，倒是跟沒事人似的。」秋夜嘯語氣中都有咆哮之勢了。
「王爺，世子此舉，我倒有幾分可憐他了。一來說明他對王妃的打罵已經習慣，可想這十幾年他過的是什麼日子。二來，只怕他對自己也有些心灰意冷了。知恥而後勇的前提，那人首先必須有斗志，有追求，而世子這樣，有幾分隨波逐流，破罐子破摔的消極舉止。這不是好現象啊。若是王爺不想這麼放棄世子，老朽建議王爺暫時給予世子多些關懷，然後適時激發其斗志才是，否則王爺還是按照老爺子的意思，干脆將世子放棄。」
「也罷，本王就從頭教起，看他到底是不是連最起碼的羞恥之心都喪失了。若是如此，那本王只能忍痛放棄了。」
秋夜嘯想通之後，就傳令︰世子君前失儀，懲罰其閉門思過。沒有本王的準許，不得踏出閣門半步，也不允許任何人探望。
秋清睦睡醒後，就從雲錦口中得到了消息。
伸伸懶腰，走出房門，看見院子里的幾棵梧桐，樹干高大挺直，泛著黃色的葉子旋旋落地，似是鵝毛，似是大雪，紛紛揚揚的。
手指觸模到那光滑的樹干，有些溫和暖意。父親此舉，也是不放棄自己的意思吧。
看到梧桐，驀然想到了師傅，想當年與師傅相識就在梧桐樹下。之後師傅對自己頗為嚴厲，依舊記得他要自己認真識記︰梧桐子，味甘，性平，能夠消熱解毒，順氣和胃，健脾消食，止血；梧桐白皮，味甘，性涼，苦澀，有祛風除濕，活血通經的功效……
回憶一打開閘門，就有些合不攏，其實她是不擅長記憶的，往往會把一些藥材弄混，師傅為了讓她記住教訓，竟然讓她自己親自食藥，這才使得她用心了不少，進而得了他的衣缽……到了最後她都沒弄明白，為什麼師傅不將衣缽傳給師兄。
……
「有鳳凰鳴矣，于彼高崗。梧桐生矣，于彼朝陽」清朗的聲音突然在身後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