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後悔了!
非為其他,只是為自己如此設計陷害另一個女子而內疚萬分。
緩慢地行走在斷虹橋上,白玉石欄板上的花卉行龍圖案華美精致,而蹲在欄柱上的小石獅更是神態活潑,栩栩如生,一場雨迎來的春洗滌了殘冬,雨後旭陽灑下萬丈金輝,我駐足,貪戀久違的暖和。
磅礡巍峨的宮殿直聳雲霄,我眯眼眺望,思緒復雜,忽听得青桐在身後低聲叫喚,方回過神來,視線所及乃正遷往冷宮的廢後班懿。
褪去華服,卸下釵環,如今僅著一身素衣的她顯得單薄瘦弱,全然沒了往日的高貴端莊。
她也看見了我,怔怔的停住腳步,于我而言,這樣相對是何等尷尬,可班懿卻笑了,上揚的嘴角盡是輕蔑與不屑。
「我已經萬般遷就你,為何還容不下我?」班懿如此對我道。
我只是不解地凝視她。
她昂起頭,卻是望著宣室殿的方向,「我早知會有今日,所以謹言慎行只為了能留下來,哪怕僅僅每日遠遠的看著他就足夠,可沒有人會明白,我所做的都是為了他,我害怕別的女人搶走他,所以拼命地、不折手段地與她們明爭暗斗,哪怕落下惡名在外,直到你進宮……」
說到這里她緩緩回頭,將目光定在我的臉上,久久方復言道︰「我知道我必然輸給你了,無論是容貌還是其他,我都輸了,可當得知你懷上他的孩子,你知道嗎?我心里竟是欣慰,從未萌生傷害他的念頭,從未有,因為那是他的孩子,所以我只想好好保護,我擔心別人蓄謀傷害,所以就連煎熬安胎藥,皆由自己親手所為,可你為何不信呢?」
我鄂然地看著她,幾度懷疑是自己听錯,可她眼眸底下那蘊含的濕意,那比悲慟更深一層的東西,卻是激起我心中的苦意。
如果她說的是真的,那班懿,她到底多愛著羽澤才能做到如此,到底有多深入骨髓的愛戀才得以使一個原本傲視他人的人變得卑微不堪。如若換作是我呢?不,我定難以做到,我自問深切地愛著玉郎,可我至少還無法做到如此舍身去為另一個懷有他孩子的女子煎熬湯藥。
此時我什麼話都說不出口,只能默默的佇立,她卻又再一次笑了,這一次,她的淚終于在笑聲中滾落,許久她對我道︰「好好愛他吧,他才是這個世間最好的男子。」
說罷,帶著兩名宮人,簡單的行囊,緩緩朝冷宮而去。
一切有如預期中順利的進行,我進宮,假孕,設計小產,廢黜皇後,而班相在廢後聖旨頒令天下後亦毅然告老辭官,朝堂上原本分立兩派的文武百官惶惶揣測,俱不明如今的境況怎樣偏頗,我們卻不急,只悠閑地商議如何在短時間內奪回班曦手中的兵權。
誰知,在這個時候,卻傳來一個令人意想不到的消息。
北方匈奴南下。
先帝羽闐曾以數十萬大軍壓制匈奴北退,多年來不敢輕舉妄動,而就在此休戰的幾年期間,匈奴臧頓弒父篡位自立為王,如今休生養息後攜控弦之士三十余萬大肆入侵,犯我邊境,捋掠搶奪,活擒數名駐防大將,殘殺邊境守兵上萬,勢如破竹,一路悉收先帝所奪故土。
而如今朝中唯一手握重兵的班曦竟因妹被廢稱病在家,自動上交兵權,有人建議召集各封地諸王侯手中的兵馬,又有人反駁,封地四面八方,零零散散的兵馬召集起來至少要三個月之久,霎時援兵到了,長安城定已被踐踏成平地了,遠水救不了近火哪!
羽澤大為光火重重的將戰地急報摔在地上,往昔清朗的眉目不復存在,他蹙緊眉頭,語氣冰冷︰「朕不信吾泱泱天晏,竟找不到一個可以帶兵的人,若是如此,朕御駕親征!」
一句話震驚了在場百官,黑壓壓跪了一地皆請聖上三思,道御駕親征非兒戲言論,不可魯莽,我亦顧不得其他急忙自明黃龍帳後閃身而出,我必須阻擋羽澤這場荒唐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