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傾城 第二十三章 竹亡

作者 ︰

所以,班羲並非玉郎,他們只是有著同樣容顏的孿生兄妹。

所以,當年母親浣紗溺亡還有玉郎之死,都是父親和太後一手籌謀。

所以,他們千方百計送我進宮,為的就是隔絕我與外界聯系,讓我永生不得復僻大瓦…

所以,我入宮之初每晚那糾纏我的噩夢其實也是在提醒我,勿忘家仇國恨…

無數的聲音在我耳邊如同咒語般響著,混亂不堪,我忽地像是墜落深不可測的懸崖,猛然驚醒,睜眼,卻是在我的內殿里。

我以為只是做了一場經年之夢,可手里緊握的那枚衿纓卻生生地提醒著我,一切都非夢境,而是我一直在尋找的真相。

當揭開真相的皮囊時,露出里面血淋淋的殘忍答案,我這才悔悟,悔不該執于尋找答案,悟到了卻又為時已晚。

我木然間听見殿門吱呀一聲,冬意探進頭來詢問︰「娘娘可是醒了?」

「你且出去,讓我靜一會再進來服侍。」我開口,竟發現聲音干啞難听。

冬意已然領命退了出去,我盯著手中的衿纓,它的主人,已逝,我又該何去何從?想哭,淚已干涸,我無力的抬眸望向床頭,鈴鐺靜靜地懸掛在那,我伸手摘了下來,黃金雕鑄的鈴鐺,鏤空的花紋雕龍繪鳳,升龍張口旋身,回首望鳳,翔鳳展翅翹尾,舉目眺龍,甚是精致,仔細翻看,內壁刻著一行微小篆字,從前竟不曾發覺。

你泥中有我,我泥中有你,生同衾,死同槨。

這個鈴鐺是身份的象征,也是曾經大瓦國帝王對皇後的承諾,我看著看著突然就笑了,笑得眼角終于滴下了幾點晶瑩,璀璨而冰冷。

我不顧冬意和青桐的阻止,執意換上宮里最忌諱的白色衣裙,木衲地走到院子里,凝視滿院綠竹猗猗,那曾是我活下來的眷戀,如今再也尋不著了。

腦海中浮現出他安祥躺在棺槨中熟悉又蒼白的臉,我閉上雙目,努力不讓自己去回想,可畫面卻又始終揮之不去的。

他是我的守護者,是我一生的摯愛,他是因為我而英年早逝,我驀地懂了,原來,原來他並非真的淡泊名利,寧靜致遠,憑他的智慧和才華,他的人生本該有大好的前途才是呀……

可他…可他卻因我的國恨家仇而將自己的才華埋葬…

目光劃向身側的冬意,我咬唇沙啞道︰「叫人把這些竹子砍掉。」

冬意聞言一僵,不知所措的看了看我又為難地望向青桐,我見此加重了語氣︰「還不去?」

冬意不再敢耽擱,匆匆而去,不一會兒領來幾個手持小斧的內監,冬意和青桐試圖勸籍我,我內心掙扎許久,終究一個音自顫抖的齒縫間迸出︰「砍。」

小內監听令不敢再遲疑,皆動起手來,眼看一株株碧翠竹子在面前倒下,猶如一把利刀剜在我心上的痛。

直到滿院綠竹一株無剩,我再也支撐不住雙腿驟軟,蹲在地上大哭了起來,冬意兩個在旁不知所措的勸慰我听若未聞。

不知哭了多久,我終于累了,呆滯地抬眼,茫然地看著殘竹被內監們清走,院子變得空無一物,我卻更加痛不欲生,一口氣滯在胸口咽不下去吐不出來,然後便往後傾倒,無了知覺。

我只听到有一些聲音掠過耳畔,焦急的是羽澤,沉穩的是璇璣,啜泣的是冬意,平靜的是青桐,我知道他們就在我的榻旁,卻不願睜眼,多想就這麼沉睡下去,至少不必去面對那殘酷的現實。

不知過了多久,室內安靜下來了,我听見璇璣的聲音冷冷響起︰「你還要逃避到什麼時候?」

逃避?我睜眼,轉動視線,帳幔旁一襲青衫淡淡,卻是面無表情地瞪著我,微揚的嘴角帶著難以察覺的嘲諷︰「身為大瓦公主,竟是如此懦弱?」

我不屑地直視他︰「我自有記憶以來,就是受人冷眼,身份卑微的浣紗女,從來沒有一天感覺到貴為公主的榮耀,然後突然有一天,你們告訴我,我是前朝的亡國公主,我該如何相信?」

璇璣眼中閃過一絲異色,怔了怔後道︰「我們的話你不相信,那……你的玉郎呢?他的話你也不信?」

我重重一震,這個名字從今起,將是我心中不可磨滅的痛,我顫抖道︰「可他死了。」

「他是死了。」璇璣突然湊了身,一把扣住我的手腕︰「可你別忘了,他是因何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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