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傾城 第二十六章 枯樹

作者 ︰

我緘默不語,羽澤在這時舒醒不顧宮人勸諫阻攔硬是自內殿沖出來,腳上鞋履未著,撕心地沖太後喊著︰「母後,母後您怎能如此自私?兩年前您送走若兒不夠,如今還要送走傾城?母後……您不能這樣做……不能這樣做……」

他神情傷痛欲絕,突然跑向殿外跪倒在院子的地上,像發瘋似的仰天狂呼道︰「老天啊,你告訴朕這是為什麼?為什麼要這般對朕,為何要一次一次奪走朕心愛的女人,如果朕當這個皇帝而不能跟心愛的女人在一起,朕寧願不要當這個皇帝!」

聲音在這樣墨黑的夜里有種劃破長空的尖銳,令人不由得驚慌膽顫。

我失色地望向太後,得了她的眼神示意我連忙出去,扶住他搖搖欲墜的身子,不想他竟甩開我的手,凝神看著我,許久悲戚地問︰「這是早就計劃好的是嗎?只瞞著朕一人是嗎?你也不願意留在朕身邊嗎?」。

他的眼中噙滿晶瑩的淚,我側目不敢面對,微微搖頭︰「不是,殿前獻舞純粹是傾城送給聖上的生辰賀禮,聖上信嗎?」。

越說越驚覺自己的聲音細若蚊吶,自嘲自己竟也會心虛。

羽澤听了卻笑了,笑容慘然,然後木然站起,眼神空洞不再看我,轉身佝僂著往殿內挪步,緩慢異常。

我看著他孱弱的背影,突然感到不舍,隨著他的腳步重回殿里,在那面繪著杜若夫人畫像的牆前站定,凝視,久到不能再久的時間里靜得連彼此呼吸的聲音都能聞見。

他緩緩抬起修長蒼白手指撫過畫像,小心翼翼地,仿佛一不小心就怕傷到畫中人。

我在他身後痛苦的看著他,內心一片混亂,眼淚霎時涌入雙眼,強忍著咽下,有那麼一瞬間,我竟有了放棄的念頭,放棄去黎國,因為不忍如此善良的羽澤,撇去他的帝皇身份,他不過是個脆弱的身不由己的人,可為何偏偏宿命弄人,為何,我們之間要橫跨上一條上輩子的仇恨溝壑?

所以,我不能,班羲等人口口聲聲的家仇國恨,玉郎的死,夢中那未謀面橫躺血泊中的父母,那響徹耳際的婦孺啼哭,刀光劍影,我的生命是他們給的,而養我的施衡我喊了十多年的父親,他卻妄圖操縱我的命運。

模了模藏在廣袖里的鈴鐺和竹塤,我閉上眼楮,顛簸的車輦粼粼前行著,是了,今日是我前往黎國的日子,雖是路途遙遠,可黎王派來迎接的護衛及太後所派的宮人隊伍可謂壯觀,就連這車輦,為了適應長途跋涉,車內物件一應俱全,無論是精巧的擺設或是杯碗盤箸,衣物被褥皆以出嫁公主的最高規格置備,想來太後還真是良苦用心呢!

「喝杯水吧?」青桐將水杯遞過來,我接過,啜了一口,又再遞還給她。

此次往黎前景迷茫,所有的險惡都未可知,所以只帶了性格穩重的青桐在身邊,其實也是順了太後之意,畢竟,青桐是她的耳意心神,她並不知道已經被我收買。

而宮里,在我出宮越日傳出,染疾宓妃因不舍胞妹千里赴梨,傷心過度,不慎加重病情,經太醫搶救無力回天,紅顏殞命,帝羽澤亦因此再次病倒,病情沉篤,太醫診斷皆道難以起色,忐忑不已。

我漠然抬起手掀起窗帷一角,探頭望至窗外帝都的方向,灰蒙蒙的天氣使那磅礡崢嶸的皇城籠上一片陰霾,隱隱約約地再也看不真切那森嚴堡壘間的金色琉璃瓦,也看不見那穿梭期間的衣香鬢影及娉婷裊娜的歌舞笙樂。

一年前,我身不由己地進入這座皇城,算計,假孕,廢後,我歷經了這輩子最殘忍的抉擇,一年後,我離開,卻不是我滿心期待與玉郎團聚的日子,前路等待我的將是更加不折手段的歲月。

正想著,忽聞窗外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施小姐,馬車已經行走了一天,不若就在此地暫且歇息罷?」

是班羲,他此次奉太後之命護送我前往黎國,待回京之日,便是他上繳兵權之時了。

我微微笑著,將薄紗環于面前,在青桐的攙扶下緩步下車,經過班羲身旁,彼此心照不宣的對視一眼,他悄然塞給我一箋紙,我不動聲色的藏于袖里,這才走到不遠處一株枯樹下,早有宮人在那置上一張輕便的竹凳。

我凝視枯樹,不禁想起了玉郎曾教過的一首枯樹賦,忍不住就吟了出聲︰昔年種柳,依依漢南;今看搖落,淒愴江潭。樹猶如此,人何以堪!

「樹猶如此,人何以堪!這般的哀怨實在不應該出自小姐之口呀!」

一個純淨卻慵懶的聲音從身旁傳了過來,我一怔,轉身望去,只見一襲翩翩白衣,風姿特秀的少年輕搖白扇,正對著我微微笑著。

居然是衛子卿。

謠傳班羲圈養的「孌童」衛子卿。

有著「壁人」之稱的衛子卿。

我以為他是班羲的門客,跟隨班羲護送隊伍也屬正常,不想他竟對我拱手深深一揖,恭敬道︰「黎國臣屬衛子卿奉黎王之命恭迎小姐,一路上如有照料不周,還請海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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