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黎國臣屬?!
這重重身份讓我頓時疑惑萬分,瞥向班羲,他正拿了一把草喂著坐騎,目光卻是投向我這邊,朝我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我轉念明了,唇角揚起,對衛子卿嫣然一笑︰「衛公子辛苦了。」
「此去黎國千里迢迢,小姐有思鄉思故之情緒也是可以理解的,不過太顯而易見的話容易遭人話柄。」衛子卿合起扇子,略顯稚女敕的臉龐上雖是笑意一片,但直視我的眼眸卻在提醒著我。
我下意識的垂下眉睫,是啊,如今我是太後賞賜給黎王的,到了黎國,有了位份是要做娘娘的,如此福澤恩隆我卻帶著愁緒,實在不應該。
慢慢隱去心頭一腔愁怨,一邊向衛子卿客套的道有勞,一邊起身回到車內,嘶叫的馬兒再次拉動了車,車輪滾滾開始緩行。
我抽出袖里班羲給我的那箋紙,打開,上面只有四個字︰「勿需疑惑。」
略做沉吟,是指衛子卿的身份麼?
在計劃實施時雖密召過班羲,卻不曾想太後會臨時插這麼一足,一切皆為意料之外,所以並沒有時間也沒有機會能夠與宮外的他們聯絡,而今如此,顯見班羲在黎國早有安排。
那麼接下去要做的,便只有等到達黎國再做籌謀了。
我就這麼想著,青桐始終在旁坐著,沒有好奇的目光,也沒有疑惑的動作,這是我最滿意的,微笑著看了她一眼,緩慢地將手中的紙撕成碎片,她看著我的動作,突然攤開掌心伸到我面前︰「主子,給我吧?」
我雖不明她有何舉措,但還是點點頭,將紙的碎片輕輕置放于她的掌心,但見她一接過,便迅速塞入口中,還來不及我反應阻止已是吞咽下肚。
「這是毀尸滅跡的最好方法,除非剖開奴婢的肚子,否則不會有人知道。」她艱難的咽了咽口水,低聲說道。
我瞠大雙目,明了她的想法,此次我是太後賞賜到黎國的妃嬪,無論身份高貴或卑賤,都是遭人戒備的,所以無論我的一舉一動,還是一衣一物,都是格外受到注目的,我必須小心再小心才行,若有一丁點的疏漏都能令全盤皆輸。
青桐,她竟也能想到這一層面,不愧是太後教出來的。
我頗為贊賞的看著她,她被我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目光倒不敢看向我了,我看著她如此便笑了,頭倚靠在車沿內壁,閉上雙目寐息,囑咐她到了休息的驛站再喚我。
她應是,轉身自旁邊的漆木箱中取出一張薄薄的絲被蓋在我的雙腿上。
我尤為滿意,薄薄的絲被輕無一物,蓋在腿上又有種柔和的感覺,我竟一下子入了夢去。
好累,好累,已經忘了有多久沒能這樣心無旁鶩的休憩了。
夢中……不,不是夢中之境,是真切的,就在我出宮的前一宿。
那夜風習習涼,我正要上榻歇息,冬意突然激動的跑了進來︰「娘娘娘娘……二……不對,菀貴人來了。」
菀貴人?!二姐,是我進宮自此未曾見過的二姐,我連忙迎了出去,只見二姐站在庭院里,一襲素衣凜然,身側一名宮人未帶。
看著她這幅蕭索的模樣,我不禁感慨,想想二姐曾也是玉貌佳人,卻自那件事後便生了厭世的念頭,還在居住的宸菀殿設起了靈堂,俱不會客,終日古佛青燈下捧經吟梵唄,還真是造化弄人哪!
雖然如今身世明確,但自打入施府起,我和二姐這兩個所謂的庶女便受盡了大姐和三姐的冷眼,所以也造就了我們兩個不是親姊妹更似親姊妹。
比如,那時長我三歲的她總會為我梳頭穿衣。
比如,那時三姐總在無人之時偷偷撕掉我練字時的紙張,然後幸災樂禍的看我不能完成夫子交下來的作業等著我被處罰,只有二姐,她會將自己的紙張給我。
比如,那時三姐總會故意髒了我的洗澡水,還不允下人更換,便是二姐將她的洗澡水讓與我,自己則用冷水,結果病了許久。
比如,那時她還時常為我擋住大姐三姐的捉弄,反而使得自己遍體鱗傷,卻笑說,這些她先我入府三年,早嘗過一次了,有經驗承受。
也許因為我們相仿的出身吧,使得我們更加地惺惺相惜,她之于我而言,是最親的姐姐,是玉郎之外對我最好的人,因此,當四年前得知她將要入宮為妃,我是哭紅了雙眼,三年前,得知她發生了那件事,我更是悲恨蒼天,可如今,當我也入了這座宮闈,以為可以再續姐妹前緣時,她卻不再念故。
我入宮一年,我們一面未見,幾次到宸菀宮都被宮人客氣請出,那麼現在,我即將出宮,她是為何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