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頭是汗的胡知府連連稱是,當即向上司表示了忠心,聲明「當官不為民做主,不如回家抱孩子」是他一貫的做官座右銘,絕不會辜負欽差大人對他的殷切期望穿越女的彪悍人生第一百七十二章馬路者,馬行之路也章節。羅蘭依然淡淡地微笑著,對他的態度表示贊賞,並且暗示,她會在給陛下的密折中專門提一提胡知府的忠君之心。喜出望外的胡知府態度更加殷勤,等到知道羅蘭將坐堂觀審,他更加安了心。當即表示,一會兒升堂後,他一定秉公而斷,為受害的百姓主持公道。
羅蘭果然與他一起從側門進了公堂,看著安然端坐于公案旁的欽差大人,胡知府心中陡然升起萬丈豪情,對于即將到來的薛小公爺的官司,感覺再無忐忑之意。
看了看左右兩邊的人馬,胡知府干咳一聲,手捋頜下的山羊胡子,打起了官腔︰「堂下之人,是原告的先上前來。」
陳微站起身子,向胡知府拱拱手︰「草民陳微,見過大人!草民便是原告。」
胡知府看了他一眼,只見這位河東的著名士紳面沉似水,兩眼赤紅,滿臉的怒氣,不禁暗自打了個轉︰看來這場官司,很難善了啊!
陳微此時的心情已經與數日前大相徑庭。那時候,他看到兒子在羅蘭救治之後清醒如常人,雖然他不懂岐黃之術,可也看得出兒子臉上的死氣在慢慢消退。他的心里安定了許多。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兒子的傷勢並沒有繼續好轉,反而昏迷的時間越來越多。老夫人急得日夜流淚,陳微也慌了手腳,派人日夜兼程從江南道請來退休的老太醫,不料,老太醫看了之後只是搖頭嘆息。說這麼沉重的傷勢能夠拖延到今日,已經是奇跡了。想治愈幾近起死回生,除非是天神親臨。他雖然開了方子,但委婉地表示出不容樂觀之意。然後,不顧他的再三挽留,借口家中有事,匆匆告辭而去。
精神頻臨崩潰的陳微無計可施,萬般無奈只得厚著臉皮找上薛鳳歌,請鳳先生看在他們多年交情的份兒上,再去幫他求一求欽差大人出手相救。薛鳳歌起初因為陳微當初對待羅蘭的態度而很生氣。繃著臉推月兌不去;而後架不住陳微涕淚交流的悲情哀求,嘆著氣去羅蘭居住的美苑走了一趟,不過卻是搭拉著腦袋來的。薛鳳歌嘆息著告訴陳微一個秘密︰羅蘭的醫術來自她的師兄。而她的師兄,乃是一位聖者。得罪了聖人,誰有辦法能挽回?陳微呆住了︰聖人,那是多麼高渺的一個稱呼;所謂聖,便是已經超月兌了滾滾紅塵。僅僅為一地之望族。陳氏又有什麼籌碼能挽回一位聖人的心?
絕望的陳微渾身僵硬地挪出承松園,麻木得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家里的穿越女的彪悍人生第一百七十二章馬路者,馬行之路也章節。一籌莫展地徘徊在兒子的病床前,凝視著兒子再也不曾睜開的雙眼,陳微覺得自己的心也一點點地死去了。他不敢怨恨聖人,只能把滿腔的憤怒發泄到造成兒子這般痛苦的罪魁禍首身上。原本對打官司的迫不得已和漫不經心一掃而空,他咬著牙派人去請來了以牙尖嘴利聞名的訟師,決心要在公堂上為自己無辜的兒子討回一個公道。
「陳微,你上得公堂,所為何事?」胡知府鎮定了一下情緒。依照慣例開始審問。
「回大人。草民的獨子十日前在同興街無辜被馬踩成重傷,可憐我兒無緣無故遭此飛來橫禍,至今昏迷不醒。命在旦夕。所有的神醫聖手都斷定我兒已經藥石無效,只怕一條命就要葬送在歹徒的馬蹄之下。大人,我陳氏數代單傳,我陳微人到中年,僅得此一根獨苗,如今他被人所害,百年之後誰為我養老送終?香火斷絕,我就是死了,也沒臉去見我陳氏的列祖列宗!」
陳微滿腔悲憤,越說越傷心,禁不住老淚縱橫,噗通一聲跪了下去︰「草民請大人為犬子做主,定要將草菅人命的惡徒繩之以法,還無辜者一個公道啊!」
這一番血淚控訴,頓時贏得場內外所有人的同情。門外的民眾竊竊私語,有大膽著更伸著手指點著堂上那位貴公子,「仗勢欺人」「害人不淺」的指責不絕于耳,甚至于「斷人香火缺了大德,他自己也得斷子絕孫」的狠戾咒罵也飄了出來;薛家的侍衛們惡狠狠地瞪著人群,但是燕州本來就民風開放,對官府並不十分畏懼,此時自覺佔據了主場,所以對那些威脅的眼神都視而不見,繼續暢快地罵著那仗勢欺人的大惡人。
堂上的胡知府也禁不住同情地嘆了一口氣︰這才真是無妄之災,堂堂陳氏若就此斷了香火,在河東將絕對是一件大事!
「陳老爺,話也不能這麼說啊,」一個略顯尖細的聲音忽然插了進來︰「事情總是有兩面性的,令公子受了傷,在下也很同情;可受傷的緣由就值得好好探究,未必便是在下事主一方面的錯啊。」
胡知府眉頭略皺,看了看說話的人︰「你是什麼人?」
「回老爺,晚生姓洪,名升,乃薛小公爺請的訟師。」
胡知府略感吃驚︰「洪升洪宣懷?京都的第一大狀?」
中年文士打扮的洪大狀謙遜地拱拱手︰「正是不才。」
何訟師早已把目光轉向這位聞名已久的同行,上上下下仔細打量︰此人可是大大有名,不僅京都,其他各道的多地官府對他也不陌生。他號稱「鐵齒銅牙」,官司打遍全天下,從未嘗敗績。今日他何三強可是遇到對手了!
綠豆般的小眼楮中陡然放射出湛湛神光,何三強感到了棋逢對手所燃起的昂揚斗志,上前一拱手︰「洪大狀,久仰久仰!在下乃陳微陳老爺所請的訟師,姓何,小字三強。」
何三強雖然只在河東道活動,但在訟師的圈子里也小有名氣。洪升既然要來河東,當然對此地的同行也要有所了解,所以听到他自報家門,當即知道他的來歷,也拱手回禮道︰「原來是何訟師,幸會幸會!」
「洪訟師剛才所言,殊為不妥。在下的事主當時是正常走在大街上,大街乃人行道,並非兵馬道,他走在人行道上有何錯處?難道是他自己撞到薛小公爺的馬蹄底下求死不成?」
「非也,非也,」洪升一點也沒有惱怒︰「在下的意思是,陳公子是正常走路,在下的事主也是正常走路。同漢街不同于一般的街道,當初修建之時,工部就曾說它是一條利于馬匹、馬車行走的馬路,因為,雖然它也允許行人通行,但理當以馬匹、馬車為優先。在下的事主騎馬自然要走得快些,此乃人之常情。陳公子雖然年不及弱冠,但也有16歲,听到馬蹄聲理當判斷出那是馬來了,自然就該閃避。他沒有及時避開,而在下的事主又速度太快,所以,發生這等慘禍,兩方都有錯。」
看到何三強雙眼一瞪,洪升搶先開口補充︰「當然,馬快人慢,在下的事主沒有盡到注意的義務,過于相信自己的騎術,理當擔負更多一些責任。」
「馬路」一說確實有過,但並沒有被廣泛接受,只不過是工部當初發布的修路公告中提起過,以強調這條路的非同一般的意義。沒想到這麼偏僻的文件洪升也能翻出來,並且還借題發揮,說出這麼一套歪理來。
何三強冷笑一聲︰「洪訟師的說法,實在令人大開眼界。身為燕州府人士,在下居然從來不知道同漢街是要讓馬匹先行的。請問大齊律那條規定了這樣的規則?」
不等對方開口,何三強又提高了嗓門,搶著道︰「大齊律第一百一十條倒是明確規定︰在主街道縱馬傷人,乃為賊傷,旦有致人傷殘者,當杖一百、徒三千里;致人死,罪同殺人。」
洪升不慌不忙︰「你說的乃是主街道,同漢街是主街道麼?況且,同漢街乃馬路,讓馬匹先行,並非在下的曲解。在工部于四年前發布的燕州、密雲硬化路修建布告中,明確說明,此等路面均為方便馬匹、馬車的通行;為了保證其通行速度,馬車及馬匹通過之時,行人均當主動避讓。」
說著,他從懷里掏出一卷略顯陳舊的文書,翻到中間,雙手捧起,面向胡知府︰「大人請看,晚生所說的工部公告,便在這里。」
師爺詫異地與胡知府對視了幾眼︰他們的確不知道工部還有這麼個文件。密雲港通往濟源倉的那條路他們倒是知道的,那里車多人少,形成的習慣便是馬車先行;但是城內的街道卻從來沒有這等習慣,相反,城內街道上是不準縱馬的,傷人便要重罰。這洪大狀從哪里扯出了這麼個說法?
師爺起身,親自接過洪升手中的文件,返身遞給了胡知府。胡知府接過來皺著眉頭仔細看去,果然,在下面畫著粗重的重點線的那一行,看到了短短的幾個字︰「馬路者,馬先行之路也。」。兩人不僅面面相覷,胡知府只得點了點頭,示意師爺把它給對方的訟師。(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