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年前,我出生在烏衣巷,一個普通的女孩,烏黑的長發,無知的大眼楮,圓臉,若不是在我出生那天父母雙亡,若不是在我出生那天電閃雷鳴,狂風肆虐,那我就是一粒普通的塵埃了吧。
烏衣巷依山傍水,風景如畫如詩如煙,是個世外桃源般的村落。
但,他們都叫我烏鴉,說我是不詳物,一出生便克死父母,我哪知道我為啥出生便沒了父母啊,憑什麼啊,啊。
陪伴我的是我爺爺,從我有記憶起就是他陪伴的我,一頭銀白色的長發,在我眼里他是本百科全書吧,什麼都知道,博古通今,只是有時候有些嚴肅,恩……不講理。
比如不準跨出烏衣巷的範圍,不準和其他孩子玩,不準和陌生人說話。其實他大可不必擔心,全村除了他都把我當不詳物,沒人跟我玩,我願意人家也不願意啊。唉……
對了,不應該這麼說,還是有個呆子願意跟我一起玩的,因為他呆,哇哈哈,他叫安莫離。
啊啊啊對了,我叫蕭小蝶。
「小蝶啊……」「恩……」「沒事,嘿嘿……」
安莫離啊你可不可以不要這麼天然呆啊
看在全村只有你陪我玩的份上就不跟你計較了,哼哼,不過哪是陪玩啊,有我蕭小蝶出現的地方就有他安莫離,有時候也沒告訴他去哪里了,他也能突然從我身後蹦出來。
有一天去摘野菜,看到了烏衣巷的邊界線,跨過線便是另一個村落,直勾勾的誘惑著我啊,十八年了啊,我都沒出過烏衣巷啊,我偷偷瞄了眼四周,爺爺不在,我抬起左腳,輕輕的跨出去……
「小蝶呀……」
雖然不用回頭我都知道是安莫離那個無賴,但在無比緊張下我還是摔倒了。摔出了烏衣巷的邊界線,一瞬間,我感覺自己好像要死掉了,內心充滿了巨大的恐懼和絕望,像是有一個巨大的黑色漩渦吞噬著我。眼前一片漆黑。
朦朧中感覺安莫離把我背回了烏衣巷,清醒後自己躺在一片草地上,陽光穿過一個少年射入我的眼,白衣飄飄,長發兮兮,感覺那麼帥。我呆呆看著……
「小蝶呀……」
一雙笑的彎成了月亮的眼楮沖我咪咪的笑,唉,安莫離,你可不可以讓我多做一會美夢啊,我十八年沒見過帥哥啊,不過其實安莫離也很帥,高個子,剛毅而輪廓分明的臉,彎彎的眼楮。只不過十八年總盯著這張臉總是不會有什麼特殊的感覺的……而且他不笑時很男人,但看見我他就笑,所以只能說我很少看見他帥的樣子……
正當我神游太空時,安莫離又開始巴拉巴拉了「小蝶,你爺爺說了你不可以跨出烏衣巷的界限,你就不可以,他可是全村最有見識的元老了,你看看,你剛踏出去也不舒服了吧,這就說明你不可以……」「啊啊啊啊,我知道我錯啦,你不要說啦,好煩啊,好煩啊」。我堵住耳朵齜著牙猛搖頭,安莫離無奈的嘆了口氣,沒有再說話,轉過了頭,是我的錯覺嗎,為什麼我看見他轉過頭時滿臉的悲傷和擔憂。哈哈,一定是我看錯了啦,安莫離這個呆子怎麼會憂傷,哈哈。
很多年後,我想,若不是我左腳那一跨,我,安莫離,爺爺,幕然……等等我們的結局會不會很完美,天下也不會再有傾國了吧。
若是這樣,我寧願付出再大的代價也要阻止當年的自己無知的一步。
爺爺很疼我,給我最好的,吃穿最好的,教學也不用去學堂,全是他手把手教的,他無所不知。
突然有一天安莫離氣喘吁吁的來找我,推門就喊︰「不好了,出事了,隔壁柳衣巷村被妖怪襲擊了,全是吸血的,死了好多人啊,血啊,到處都是啊,小蝶你別怕啊,我來保護你啊!」看著他語無倫次氣喘吁吁的樣子我也懵了,爺爺好像听懂了,他看著窗外柳衣巷的方向沉沉慢慢捋著銀白色的長胡子,嘆了口氣︰「該來的還是來了。」
我們問爺爺怎麼回事他沒說,急匆匆出門走了,只是把我和安莫離鎖在了屋里,臨走時爺爺凝重的交代安莫離叫他看好我,別踏出這個屋子一步。
又是不許踏出,唉,習慣了我。
後來幾天村子里大變樣了,家家戶戶反鎖著門不許孩子出去,大街上空無一人,荒涼蕭條,听安莫離說柳衣巷這個村子等于消失了,因為村子里的人全被一種像狗的動物吸干了血,大家都叫那種怪物狗妖,烏衣巷的人都沒敢過去收尸的,有親戚朋友在柳衣巷的也都只能每天哭哭啼啼的。多年後我才知道,我害死過多少人,是我拯救多少人也挽回不了的。
從此安莫離更是寸步不離的跟著我,除了上廁所。「唉我說安莫離啊,你要不要住在我家啊……」「嗯嗯嗯好的,我馬上去搬行李」說完安莫離就開始急慌慌往外走,不對,等下,「我開玩笑的啦,我還沒嫁出去呢,你這樣男女授受不親的……」安莫離停下腳步,想說什麼卻又欲言又止了,低著頭不說話。爺爺看見了哈哈大笑起來︰「蝶兒呀,不如你嫁給小離吧,我看你倆都老大不小了,該考慮終身大事了。」
我一听懵了,剛剛只是隨口說說的,還沒想過婚姻大事呢,我感覺自己還是個孩子(在爺爺和安莫離的呵護下……嘿嘿)。
爺爺樂呵呵的說︰「蝶兒呀,小離不娶你誰娶你啊,這個村子里哪還有人敢娶你啊。」
嗚嗚嗚,爺爺竟然這麼說我,好傷心好傷心,不過說的好像也是事實哦。再看安莫離那呆子竟然彎著眼楮笑成那樣,臉皮真厚啊,滿臉通紅的我趕緊跑到自己臥室去了,趴在床上用被子遮住了頭,羞死了呀!討厭!
我還是和安莫離結婚了,不知道是因為全村只有他願意娶我,還是因為某種莫名的感覺。
婚禮很簡單,全村只有一些元老看在爺爺的面子上願意來參加,總共就十來號人。爺爺說結婚唯一的條件就是安莫離以後搬過來和我們一起住,所以婚禮就在我們大院舉行,很簡單。但卻……那是幸福吧……
身著一身紅嫁衣,爺爺牽著我輕輕的往閨房門外走,紅蓋頭隨風搖曳,大廳里敲鑼打鼓的聲音告訴我安莫離那呆子就在大廳里迎著我拜堂,我突然很緊張,以後我就是安莫離的老婆?額,太突然,卻也不突然。
「一拜高堂,二拜天地~~~~~~~~~~~~~~夫妻……」
突然狂風肆虐,瞬間刮走了我的蓋頭,等風停息後我看到從遠方飛來了幾個人,有老有少,等等……飛?人竟然會飛,我第一次知道人原來還會飛啊,博古通今的爺爺也沒告訴過我人是會飛滴。從小在烏衣巷長大,民風淳樸,除了柴米油鹽和野菜我就和安莫離那個呆子玩小游戲了,一個鄉下的小丫頭而已。沒見過這麼大的世面啊。
「我說冥夜老頭,孫女結婚也不告知一下啊,太不把我們這些老朋友放在眼里了吧,哈哈!」一個看起來年紀和爺爺一樣大但卻尖嘴猴腮的老頭子說道。一听他的聲音我就覺得很刺耳,猜測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啊。
爺爺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捋著胡子,一般爺爺只有在考慮重大事情的時候才會捋胡子,十幾年我很少見,就在昨天爺爺答應嫁我時才捋了那麼幾下。
「我知道你也很想看到那一幕,那為什麼還要嫁掉她呢,哈哈,是在成全我們嗎,所以今兒個我們帝國和御國特意派代表瞧瞧你葫蘆里到底賣的是什麼藥,嫁掉固然最好,別壞了我們的好事就行。」另一個也是差不多年紀的老者笑眯眯的說道,笑里藏刀,哼!果然來著不善,善者不來。什麼帝國什麼御國啊?唉。都沒听過好不好。
爺爺沒有說話,過了半響像是做了一個重大的決定︰「婚禮繼續!」
雖然大家有些呆愣,但還是像被爺爺的話語引導了一樣又開始張羅起來。
「等一下,我們可不會傻站著看你干不知道什麼勾當,找了十八年了啊,若不是五月初五那天突然有了消息,我們還不知道要提心吊膽多少天呢,原來是你這個老頭在烏衣巷界限布置了守竺,雖然不知道那個傳說是真是假,但不妨一試,哈哈!」那個笑起來滿臉褶的老頭繼續說道。我爺爺皮膚就很好。惡人壞事干多了就是報應多。
對了,五月初五?那不是我左腳跨出烏衣巷界限的那一天嘛……
正當我一頭霧水之際,那幾個不善之人開始張開雙手發力,在我這個沒見過世面的丫頭眼里,只能盡我所能描述了。一道光緩緩向我擊來,速度很慢,凝聚的越來越強大,我不知道這是什麼,一時間竟沒有去想要不要躲。
在這道光到達我眼前時,強大的亮光晃得我張不開眼楮,突然我又看到了透過光的安莫離的臉,這次他沒有笑,剛毅的臉輪廓分明,銳利的眼神決然的看著我,然後我看到他的嘴唇慢慢慢慢的滲出血來,他說︰「為什麼他們不晚一步來呢,蝶,你就是我安莫離的老婆了,以後沒有我照顧你我怎麼放心。」然後他從袖口掏出一個翡翠鐲子緩緩給我戴在左手上,又笑的眯起了眼楮︰「你是我安莫離的老婆,無論我是死是活,都不許任何人欺負你!有我在,別怕……」然後他靜靜的閉上了眼楮,仰面倒在我懷里,我哆嗦著嘴唇說不出話來,感覺眼淚吧嗒吧嗒的掉,想大聲嘶喊卻發不出任何聲音,我拼命的抱著他,卻只感覺到他身體的溫度漸漸冰涼。
我一生沒有多少後悔的事,但在安莫離死前我沒有跟他說一句話是我此生最大的遺憾。
「哈哈!兄弟們,看見沒。我就說那個老頭也想知道那個傳說是不是真的,在座的這些全是些無知村民,只有他能輕松抵御剛剛的一擊,他卻冷眼觀看,哈哈,蕭大小姐,看看,這就是你相依為命了十八年的爺爺啊!哈哈!」不善來者們哄堂大笑,我張著發不出聲音的嘴巴轉過頭疑惑的看著爺爺。爺爺只是悲傷的看著我懷里安莫離的尸體不說話。「不過這個毛頭小子太浪費我們時間了,竟然擋了這一下,讓我們再試一次!肯定沒人壞事了」說完他們又合力發了一束更強的光過來,我知道這光會害死人了,但我也不躲了,我抱著安莫離微笑著閉上了眼楮。
久久我都沒有感覺到疼痛,我疑惑的睜開眼,看到爺爺銀白的頭發的背影,他擋住了不善來著的攻擊,我沒有感激,卻心冰涼,這說明,說明,那個老頭剛剛說的話是真的咯,爺爺能擋卻不擋,所以安莫離死了……
「冥夜,你剛剛不擋,現在又擋什麼擋嘛。」一位拿著貌似盾牌的老頭說道。
「小離是無辜的,從現在起,我不許任何人傷害蝶兒!」
他們開始大戰,來參加婚禮的村民們早已落荒而逃,只有我,安莫離,爺爺。
慢慢又有很多不善之人從遠方飛來,雖然只能看到各種亮光舞來舞去,但我還是看懂了爺爺寡不敵眾,對方人多而且都很強,慢慢我感覺到爺爺已經處于下風了,有幾次都受到了重傷,再又一次被打到吐血後,突然爺爺過來拉住我的手拖起我猛力向外一推,我感覺一股強有力的力量托住我向空中飛去,瞬間我看不到了安莫離看不到了爺爺,只能模糊听到爺爺高喊︰「蝶兒,好好活著,有我在,這里一個人也不會活著放出去!」隱約看到他拽住了想拖住我的不善者的腿……
就這樣,我也沒來得及和爺爺道別
那股力量托著我一直在空中飛翔,地下的景色隨息萬變,七彩斑斕。
等我醒來時我在一片陌生的地方,風景那樣的美,是片茂密的森林,我躺在一片花叢中,花是清香的,是我不認識的白花,我感覺好絕望,無助的盲目走動,慢慢開始渾身酸痛,又餓又累,可是又怎樣,沒了安莫離沒了爺爺,我還有什麼……
不知道就這樣走了多久,多遠,還要走多久,多遠。
奇怪的是這麼大的森林里什麼都沒有,只有樹和花花草草,沒有動物,幾天幾夜過去了,我什麼食物也沒找到。只喝了點晨起的露水,感覺每次走的地方都一樣。
突然,我听到了一種奇怪的喘氣聲,轉過頭我看到道旁邊躺著一條……狗?不像,一雙鋒利的牙齒比普通的狗長五倍,眼楮發藍光,耳朵特別大,直直豎著,鼻子也很大。它看到我後想奮力站起卻摔倒了,我明白了這可能就是消滅了柳衣巷的狗妖,我沒有跑沒有躲,一是看著它好像餓的不輕快死了,二是誰能給我一個躲避的理由呢,我只想要安莫離只想要爺爺。掙扎了幾次又摔倒後那狗妖開始放棄,它絕望的躺下沒有動彈,看著我好像再說︰「唉,任你處置吧。」我覺得自己能讀懂它的眼神,反正大家都是快餓死了,我突然有了個怪異的想法……
我走到它面前撫模著它的頭,它驚愕的看著我,我說︰「你快餓死了對吧,我也是,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要殺死柳衣巷的人,但我覺得狗是好的動物,而且我感覺我們心有靈犀。現在我們達成個協議吧,我用自己的血救你,你去救我爺爺,如果他還活著的話。」暈了頭的我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然後我把自己的胳膊挽起伸向它,它愣怔了下沒有咬,過了好一會,它張開口 哧咬了下去,我感覺自己慢慢失去了意識……
迷迷糊糊中我感覺自己在騰雲駕霧,哇,原來死了是這種感覺啊,周圍有雲朵,還有……還有雲朵……然後突然感覺下面好熱鬧好吵,再過會感覺自己沒有再騰雲駕霧了停了下來,然後有什麼東西開始吧唧吧唧的舌忝我的臉,我睜開了眼楮,看到了一雙忽閃忽閃的藍色的大眼楮,是那個狗妖,然後四周好像是傳說中的那種宮殿,金碧輝煌,琉璃生輝。兩側齊刷刷的站了倆排人,好像都是帥哥……正當我巡視四周時听到了一個非常好听的聲音︰「藍眼啊,大家還都以為你死了呢,你這家伙的命還真夠硬的,哈哈,還帶了食物回來嗎?」。我循著聲音望去,走廊盡頭的大殿寶座上坐著一個男子,銀白的長袍襯著他高大威武的身軀,英俊帥氣的臉,給人一種很穩重的感覺。
這狗妖听到聲音屁顛屁顛沖說話的男子跑去,在他腳下趴下,倆只前腿並攏低頭閉眼平行于兩腿,呈膜拜狀。估計是在向主人行禮吧。